男子道:“我们的人一直隐藏在泰国公和薛太傅的身后,皇帝想怀疑,肯定是先怀疑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如今边境战事愈烈,又有两员大将折损,就算他知晓了自己中蛊,怕是也躺不住!沈沛白离京之事就足以证明,恐怕皇帝已经怀疑他了。”
安平王摇了摇头:“不要轻看了皇帝,更不要轻视这个沈相,皇帝是扮猪吃老虎的佼佼之辈,若非当年他中庸而温和,本王又怎么会用拥趸他为皇帝,而沈沛白之才在于他是否有心去做,他若想做,不到十年的时间,又如何从一个小小翰林院编撰做到了丞相的高位,凭得就是他的能力。”
说罢,他又叹息了一声:“当年若非他的父亲造反之事,这天下或许要易主了。”
男子有些惊诧,没想到安平王对沈沛白的评价如此之高:“如今宫中乱成一团,义父很快就能入主宫中了!”
安平王皱着眉头道:“沈沛白这一出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怕是得重先考虑我们的计划了。”
他们原本是计划着沈沛白的佞相之名,将太后被害之事推到沈沛白的头上,谁料沈沛白警觉,先前一步知晓了他们的计划,离开了京城,不然皇帝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派遣他离京?这定是沈沛白知晓了什么,只是安平王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沈沛白如何能知晓自己的人盯上了他,莫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又或者皇帝派沈沛白出京去办一些事情,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沈沛白虽然离京,但是密报消息上说,沈父和沈母仍然留在京城之中,这说明皇帝并没有完全信任沈沛白,把他的父母当做人质留在京中。
安平王都有糊涂了,这沈沛白究竟想要做什么?安平王不是别人,他知晓沈沛白手中有什么,几百名身手不凡以一敌百的影卫守护着,他又怎么会重伤?
“阿牧,你去把楚家那个小子叫来。”安平王沉思了一番,开口道。
“是,义父。”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是不敢说什么,转身离去。
一刻钟后,一个身着灰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昨日跟在安平王身后的那人,冲着安平王拱了拱手:“王爷,你找我?”
安平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
男子一撩衣袍施施然坐下,他的脸上并没有跟之前男子一般,带着恭敬的神色,神态也十分从容,抬头看着安平王:“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安平王将放在桌案的书信往前推了推,开口道:“这是京中传来的密信,你且看看。”
灰袍男子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猛然一变:“什么,德牧失守,李航廖德两位将军阵亡,这西厥皇帝不是刚刚即位没有多久,为何这兵力如此迅猛!”
安平王叹息道:“西厥与鹿濛已经结成了同盟,上个月集结了四十万兵马像西川和德牧两地发起了进攻,如今德牧失守,接下来邬渠和荆州就会成为敌军下一个攻占之城!”
灰袍男子听到荆州两个字,神色一动:“王爷——!”
安平王抬手安抚道:“我知晓你父亲在荆州服役,我也正是为了此事找你,越川,你可知道皇帝如今已经昏迷不醒,而朝政已经被泰国公和薛太傅把持,就连沈沛白也……也遭了他们的暗算啊。”
原来这灰袍男子正是失踪了半年多的楚越川,楚越川早已经知道皇帝昏迷之事,只是沈沛白的消息却是第一次听说,他眉头微皱,并没有开口说话。
“朝廷已经任命邓昊玉为新统帅,领兵三十万,几日之前已经前往邬渠了。”
楚越川又惊又怒:“什么!邓昊玉此人眼高于顶,任人唯亲,对兵法只会纸上谈兵,派他为统帅,不是让他带人去送命吗!”
“邓昊玉是泰国公的人,如今皇帝昏迷,薛太傅为清泰国公势力,所以顺水推舟将邓昊玉推上去,只怕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这泰国公也是年老昏花,竟被邓昊玉蒙的团团转,战火四起,苦的是黎明百姓啊。”安平王一副为江山社稷担忧的表情。
楚越川急得团团转,不复之前的从容:“王爷,皇帝冤枉我们楚家,流放吾父,赐死吾妹,导致楚家后辈子孙永无出人头地之日,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但是这大周朝终究需要一个明主,太子年幼,若是上位,恐怕又是外戚把持朝政,如今又战火四起,大周经不起折腾,而王爷怜爱黎明百姓,礼贤下士,知人善用,王爷才是最适合当明主之人——”
安平王立时打断了楚越川的话:“越川,此话切莫再说。”
楚越川道:“王爷难道不担心大周的江山社稷吗,吾朝建立八十年,只不过三朝,难道就要分崩离析,为外戚所控,而西厥和鹿濛只怕不满足边境几个小城,王爷!”
他言辞恳切,满满地都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考虑,安平王眼眸中也有了几分动容:“越川,楚家如此遭遇,难得你还有这般为大周的心。”
他从压着的一堆册子中翻出了一张折叠的书信,递给楚越川:“此乃本王想办法给你弄的举荐信,凭借此信,你即刻赶往邬渠,将此信交到邓昊玉身边的副将吴良手中,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楚越川一惊:“王爷——”
安平王笑了笑:“你说得对,本王这些年来一直待在建州懒散度日,都已忘记自己也姓赵。”
又叮嘱楚越川:“这吴良早些年曾受过本王的恩惠,他素有领兵之能,不过比起你来还差了一些,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放心大胆上阵杀敌。”
楚越川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跪倒在地:“属下定不负王爷的重任!”
……
夕阳渐落,江中有一舟,舟中有小案,小案摆着一壶清酒,一叠梅子糖,两个杯子,两边坐着沈沛白和苏映雪。
此刻苏映雪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梅子糖,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那条船。
“这安平王世子还不死心。”苏映雪简直要对他的执着点赞了。
沈沛白不以为意,只是有些不耐,他与岫儿相处之时,却总有不长眼之人来打搅,若非要接近安平王,他早就派影卫去清除那些碍眼之人了。
“夫人,你可吃出这梅子糖是何人所做?”沈沛白眼神落在涟漪突生的水面上,悄无声息转移话题。
“嗯?这是……”她方才还奇怪为何沈沛白袖子里居然会掏出梅子糖这种东西,她仔细瞧了几眼,“这,莫非是弦月那个小丫头做的?”
沈沛白点头:“正是,她已经知晓你没事。”
若说苏映雪离开京城之后,最担心除了沈沛白之外就是弦月和望月这两个丫头了,望月还好一些,弦月这个小丫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亲人,只怕眼泪都要成河了。
苏映雪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侧头看向水底,低声道:“水底有人。”
她正想这世子又想出了什么“高”招,却见舟底传来了一些响动,她低头一看,只见舟底破开了一个小洞,河水正慢慢漏了进来。
苏映雪:“……”
沈沛白眉头微蹙,起身拉起苏映雪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腰上,继而抬腿一踢,舟上的小案飞了出去,他低声:“抓紧了。”
言罢,他搂着苏映雪腾身而起,足尖在水面上一点,飞出去十多米之远,蜻蜓点水一般,踩在先前抛落水中的小案之中,兔起鹘落,飞到了岸上,其身姿凌然,飘飞似仙,岸上人群见了纷纷呆愣了几瞬,然后爆发雷鸣般叫好声。
大船之上的安平王世子看傻了眼,这张晟的武功竟是如此高绝!
踏水无痕,宛如神仙,他从未见过有这般厉害的江湖中人,父王派来教他武学的那些江湖人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世子,世子!”护卫在身旁喊道,“我们的人被张武用石头打了,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救上来!”
安平王世子回过神,只见他派去凿船的属下一个个在水中挣扎,却是怎么也躲不开岸上的小石头,转眼间一个个头破血流,他嘴角抽了抽,指着那出主意的属下:“你下去救。”
属下苦着脸:“世子,我……这……张晟和张武还在岸上呢。”
他下去肯定会变成靶子!
安平王世子却不想管这破事了,转身指挥:“快靠岸。”
属下大惊:“世子,你若是靠岸,定会被发现行踪啊!”
安平王一脚把他踹了下去:“你闭嘴,吵死了!”
苏映雪笑颜绽放,手中抛着小石子,对准河里的人,那些人憋不住气浮上来,就会被她的石头打中,只得一边痛哭狼嚎,一边往河岸另一头游去。
沈沛白则是站在树下看着她的笑容,心道,这世子倒是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让苏映雪多笑了几次。
苏映雪抬头,看到安平王世子从船上下来,竟往这边过来。
她心中一怔,这又是闹哪一出,难道还没挨够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