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结结巴巴道:“只、只是,夫人的脉象似乎有点古怪,与正常女人的脉象不甚相同,老夫才疏学浅,不知这种脉象是否有问题,不、不过,目前来看是毫无问题的。”
沈沛白目光落在苏映雪苍白的脸上,冲大夫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抓药吧。”
大夫松了一口气,从房中走来,觉得好像自己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沈铃音冲上来:“大夫,大夫我大嫂怎么样了?”
赵延玦站在不远处,满脸愧疚,脸色有些呆愣,不敢走过来,虽然之前的那一掌并不重,但是苏映雪好像在之前就受了伤,自己这一掌会不会伤上加伤。
哎,他怎么知道原来宴海楼的东家秦修,竟然就是苏映雪!
难怪沈沛白对这个秦修的态度这般暧昧,他还怀疑沈沛白看上男人呢。
大夫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伤了筋骨,休养几日就好了。”
赵延玦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事,不然沈沛白非一剑劈了自己不可。
大夫又说了苏映雪怀孕的消息,沈铃音一阵欢呼雀跃,赵延玦却感觉自己的后背冒着丝丝冷汗,这下好了,罪加一等,沈沛白估计又要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了。
想起上次,他借着练武的名头,把自己的脸颊打成了一对馒头,他的腿肚子就发软。
正想着呢,就看到沈沛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赵延玦替自己辩解道:“刚刚本王也不知道是他,他拿着匕首刺我——”
“时候不早了,王爷你先回府吧。”沈沛白打断了他的话。
“啊……?”赵延玦呆愣道,立马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本王回去之后,让人把宫内最好的疗伤药送过来。”
说完他看了沈铃音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离开了。
沈铃音道:“大哥,大嫂真得怀孕了?”
沈沛白点了点头,沈铃音瞧了瞧他的脸色,小声道:“那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沈沛白冷哼了一声,转头进了房间。
沈铃音满脸疑惑,转头问怀安:“怀安,大哥怎么了,脸色好可怕。”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双目瞪圆:“难道映雪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大哥的?
怀安翻了一个白眼:“……”
……
苏映雪其实早已经醒过来了,她听到了方才大夫说的话,右手抬起来轻轻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感觉心中一片轻柔,两个多月前,那正是在佛安寺的那一夜。
如果知道自己怀孕,她肯定不会去飞絮阁的。
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跟沈沛白怎么解释才能蒙混过关,秦叔本来只是让自己在飞絮阁外面观察一下,自己却深入后院,而且没有带上闲雨。
她正思忖着,沈沛白又推开房门回来了,她心中一慌,连忙闭上双眼装昏迷。
她感觉沈沛白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过了一会沈沛白靠了过来,坐在她身边,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沉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苏映雪只好睁开眼睛,对上了沈沛白那双如同古井之水一般的眸子,心中哀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知道沈沛白若是露出这幅表情来,那就是他心中盛满了怒火,而惹到他的人,无一不是悲惨的结局。
苏映雪抬起右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这次是意外。”
沈沛白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哦?”
苏映雪决定把锅往苏正阳的身上甩,点头道:“没错,我只是恰好肚子有点不舒服,结果意外听到了一件事情。”
沈沛白眉宇慢慢凝起,盯着苏映雪的眸子愈发深邃:“继续。”
苏映雪硬着头皮道:“最近京城之中那几起凶杀案,很有可能跟飞絮阁的虞娘有关。”
沈沛白道:“这与本相无关。”
苏映雪:“……”
“我在飞絮阁看到了苏正阳,他跟虞娘在一起。”苏映雪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失踪的佛安寺方丈,那方丈的样子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我猜测方丈早已跟那些刺客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沈沛白冷哼了一声:“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苏映雪哽了一下,沉默了半天,她才低声道:“我不应该让闲雨离开我身边。”
沈沛白看着她示弱的表情,眸光终究是软了几分,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是多害怕失去她。
知晓她受伤昏迷的时候,他失手将茶盏落在地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如同被刀子戳了窟窿一般,若是再失去她一回,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他取了祛瘀膏药,解开苏映雪的衣服,之间雪白的肌肤上,是一团紫青色的乌青,他眸中闪过心疼的情绪,低声道:“会有一点疼,你且忍着。”
沈沛白将膏药抹在手中,等温热了,丝毫没有手软,用力揉着那一团乌青。
苏映雪忍不住痛呼,妙目圆瞪,这小王八膏子一定是故意的!
沈沛白挑起眉头看了她一眼,道:“在心里骂我什么?”
苏映雪呲牙咧嘴扬起笑容道:“我在心里,跟宝宝夸你呢。”
沈沛白手劲轻了几分,眸中盛满了笑意:“夸我什么呢?”
苏映雪道:“宝宝,你的父亲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良帅气的人,你一定要照着这个方向成长。”
沈沛白对她无奈了,只想把她的嘴堵上。
沈沛白仰身躺在她的身旁,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苏映雪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羽睫,影子投在如同玉石般白皙的肌肤上,心中却是有些睡不着了,自己这样沦陷进了沈沛白的陷阱之中,不知这是好是坏。
当初她终有一日要离开京城,去开拓自己的事业,等到以后她还舍得离开吗?
现在她又有了身孕,如果可能的话,沈沛白怕是连出门都不让自己出。
只是他十分的敬重自己,就一如最开始,他答应自己要求的时候一般。
他从未禁止自己做什么,好像只要自己开心自在,他就心满意足。
苏映雪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上了沈沛白的这艘船,她的心思和想法,甚至是未来的人生规划,皆是下意识将沈沛白划入。
她轻轻摇头,对如此瞻前顾后的自己自嘲了一声:苏映雪啊苏映雪,枉你自诩聪明,如今你已是相国夫人,又怀了孩子,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多让人羡慕嫉妒的事情,你还不满足,事业是你的人生一部分,家庭和爱人和亲人,也是你的人生更为重要的一部分啊。”
她心中静静安定,呼吸慢慢平缓下来,闻着沈沛白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她慢慢沉睡。
沈沛白的眼睛睁开,他凝望着苏映雪的侧脸半天,轻缓的放开了自己的手臂,从床上爬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怀安和怀剑还守在院子里,见沈沛白出来,二人极有默契,一言不发,跟在沈沛白的身后。
直到进入书房,沈沛白声音如同寒冰一般:“查出什么了。”
怀安道:“苏正阳确与飞絮阁的虞娘有所往来,而且时间不短,起码有五六年的时间。”
怀剑接口道:“属下去了榕县下面的一个山村,几经波折查出,三十多年前苏正阳家中十分贫寒,他的父亲本是一个屠户,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后来屠夫被里正凑了数,拉去做了壮丁,没几年就死在了战场上,官府发了一点微薄的抚恤金,却被里正所贪,落在苏母手中的时候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那年正值干旱,苏母一个人根本就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就把自己两个女儿卖进了青楼,最后小儿子因为发了痢疾,死了,又过了半年,苏母为了养活孩子,做了有些不为人齿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后,苏母突然把家中的田产和房屋都卖了,说是要离开这里去榕县做生意,村里人都认为她疯了,但是苏母带着苏正阳和苏正鸿两个兄弟,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村子到了榕县。”
“到了榕县之后,苏母买了一个小宅院,一家人住在榕县十多年,直到苏正阳中了状元第二年,他们才搬到京城,从此与榕县断了往来。”
“我查过她买的那个宅子,如今已经卖给了别人,那宅子起码得五十两银子,当时苏母就算把自己买了,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住在他们隔壁的那户人家说好几次看到苏正阳跟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在一起,那男子的口音很奇怪,不像是本地人,而苏家根本就没有外地的亲戚。”
沈沛白沉默了片刻。
从佛安寺下来回来后,他就派了怀剑去调查苏正阳。
越是往下深入,得到讯息越来越多,如果苏正阳是刻意却去接近西厥公主赫连玥,对方布局的手段和气隐忍的能力让他心惊,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只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他能预知未来。
不可能。
沈沛白觉得,最有可能的推测是,对方安插了很多棋子,而苏正阳也是其中最为微小的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