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事?”沈沛白一眼就看出苏映雪有些心不在焉。
苏映雪想了想,就把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然后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沛白微微挑眉道:“此事看起来很明朗,丫鬟怕主人暗杀自己,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苏映雪摇了摇头:“那丫鬟是四姨娘从娘家带过来的,是她最为信任的丫鬟,若丫鬟心中生隙,她完全可以将安胎药之事揭发,也不会平白无故丢了一条性命”
沈沛白道:“若是有人暗中收买她,让她在院中埋下堕胎药,又收买了另一个丫鬟,让她在适当的时候把此事说出来呢?”
“又或者这个死去的丫鬟被人抓了把柄,对方以此胁迫,让她做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的主人有害,所以懵懂无知的做了这事,又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
苏映雪豁然开朗,她刚刚的思路一直在死胡同上钻,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沈沛白说的完全有理,梅儿若是本来就不知情,而唯一知情的人就落在了那个出来检举揭发的丫鬟身上。
那会是谁呢,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布下这个居,此人心智谋略远胜于常人,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肯定是太师府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苏正阳的那几个姨太其中之一。
大夫人林氏如今已经在家庙,四姨太本就是她堂妹,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二姨太如今是苏正阳最宠爱最重视的姨太太,她做事八面玲珑,就连大夫人也极为信任她,而四姨太作为唯一有儿子的姨太太,二姨太有很大嫌疑,对四姨太下手,因为此事,苏正阳如今已经怀疑苏孟元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三姨太平日虽然很少出门,而且体弱多病,为人处事皆以避让为主,但是听说四姨太与她素有间隙,曾经几次三番欺辱她,也有一定的嫌疑。
沈沛白有些无奈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映雪,今日好不容易能抽身出来陪她一下午,结果才逛了一家首饰店,对方就时不时走神。
苏家本与她毫不相干,只是为了还这个身体的恩情,岫儿已经做得够多了。
怎么办呢,他不动神色地想着,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他心中十分不爽,但是他又不能明着将情绪泄露出来,目光流转间,他突然抬起头对掌柜说道:“ 把这里所有的首饰玉镯都包起来,送到太师府上。”
掌柜张大了嘴巴,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啊,您是说本店所有的首饰玉镯?”
沈沛白点头。
掌柜咋舌道:“这……”
他这店虽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是京城老店了,摆在柜面上的首饰总共加起来二十来件,这至少也要七八千两银子!
太师府,他扑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字眼,难道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大奸臣沈沛白,那这位小姐就是太师府嫡千金了?
掌柜的马上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鞠躬屈膝,笑容堆面:“原来是丞相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里一共是二十一的首饰玉器,我算算,一共是七千五百两银子,我给你打个折,收您六千六百两,六六大顺。”
苏映雪吓了一跳,这败家子,买这么多没用的首饰玉镯作甚,有这闲钱还不如给她开酒楼呢,连忙开口道:“不要不要,掌柜的,你刚刚听错了,我们什么都不要。”
说罢,她就直接拉着沈沛白出门。
“诶,大人!小姐,别走啊——”掌柜傻眼了。
苏映雪一边拉着沈沛白走,一边絮絮叨叨,想要让他把这个不良的作风改一改,宴海楼一个月满打满算下来拢共就挣个两千两,沈沛白这随便一逛街,就把三个月的利润给花完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沈沛白也不开口说话,他噙着一丝笑意,静静地被苏映雪拉着,听她絮叨,时光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时候。
楚岫玉手里捧着一包糖炒栗子,站在一个铺子里面,对摆在上面的一个圆形瓷器很好奇,她转过身冲着门外不远处的沈沛白招招手:“沈兄,你看这个乐器?”
沈沛白慢腾腾走过去,那是一个椭圆形黑瓷,名为埙,上有六孔,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图案,他随手拿起,吹了半首曲子。
楚岫玉的眼睛立时就瞪圆了:“哇,你好厉害,这个也会吹。”
“那这个呢?”楚岫玉又拿起了一根竹笛,一脸期待,放到他的面前。
沈沛白把笛子横在唇下,吹了方才那首曲子的后半首。
楚岫玉双目发亮,又给他选了一个葫芦丝,对面掌柜的不乐意了,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你若是想吹,就一次性买回去吹个够,你每个都吹一遍,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这人一看就是寻热闹的,正常人买乐器,都是奔着现学的那样来的。
楚岫玉皱着眉:“这总共多少钱?”
掌柜道:“这里一共有八种乐器,这瑶琴是名匠所做,要五百两,还有这个琵琶,你看着上面镶着的玛瑙玉石,每一块都是价值不菲,还有这玉箫——”
楚岫玉掏出自己的荷包,数了数,里面一共只有二十文钱……娘亲给她的零花,已经被她买了各种小吃果脯。
掌柜马上鼻孔出气道:“小公子,你这钱只能买一根竹笛。”
楚岫玉转头看着沈沛白道:“沈兄,我听闻你的瑶琴弹得极好,等过段时日我攒了钱,送你一把如何。”
沈沛白面露惊讶:“闻庭贤弟,你为何要赠我瑶琴?”
楚岫玉认真道:“你之前救了我性命,我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沛白突然伸手,拿起那根竹笛道:“既如此,我就要这根笛子罢。”
楚岫玉连忙道:“沈兄不必担忧我买不起瑶琴,我——”
沈沛白冲她挥挥手:“不瞒贤弟说,我府上已有三把瑶琴,每一把都是价值千金,贤弟还是不要破费了。”
楚岫玉窘,只好默默的闭嘴了。
沈沛白无奈道:“其实贤弟若是想要报答我的恩情,这有何难,为兄正好有一件难事,想要贤弟帮忙。”
千山一碧,满目葱茏。
楚岫玉望着山间竹林,清风闲来,发出沙沙声响,楚岫玉微张开嘴,惊讶道:“沈兄,这就是你说难事??”
沈沛白指着山头的某处竹林:“那片苦竹长势极好,为兄已经想砍很久了。”
“你砍竹子作甚?”
“自然是做竹笛。”
楚岫玉叹道:“沈兄,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沈沛白道:“我自小身体不好,很少出门,闲来无事,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沈兄,你的兴趣真广。”
沈沛白却是用十分羡慕的目光看着她:“其实为兄很想跟你一般,舞枪弄棒,习武强身。”
楚岫玉走在前头,没有听清他的话,却担忧他走不动,冲他道:“沈兄,你身体不适,就不必上去了,你在此处等着。”
沈沛白却跟在她身后:“无碍。”
楚岫玉:“……”
你不是不能到处乱走么,怎么力气这么好。
然而走了一半,她转头看到沈沛白扶着一棵树,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满脸是汗。
“沈兄,你还是在此地歇一歇吧,我去就好。”楚岫玉忍不住道。
沈沛白眼皮微微颤动,好半天,他才睁开双目道:“那就有劳贤弟了。”
楚岫玉身手利落,很快扛了几根苦竹下来,却不见沈沛白的身影,正待开口喊,却见不远处石台上一道白色的身影。
石台上摆放着一些散落的工具,楚岫玉心中感叹了一番,然后同沈沛白一道,把苦竹截了好几段,一个多时辰后,一根碧绿色的竹笛做好了。
楚岫玉吹了两下,却没有吹出声响。
沈沛白接过吹了一个调子,声音却没有以往听到的笛子声音悠扬清脆。
对上楚岫玉的目光,沈沛白解释道:“好的竹笛须得经年立冬,用陈竹做出来的笛子才会轻急缓长,清脆流畅,不走调不变音。”
楚岫玉似懂非懂,笑嘻嘻道:“沈兄懂的真多。”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由旭日当头,转眼就是雷声轰然,暴雨骤下。
“贤弟,这里有一个穴洞。”沈沛白用外衣,举在两个人的头顶上。
可惜这山洞很小,楚岫玉进去之后,沈沛白的半个身子就落在的外面,楚岫玉冲着沈沛白道:“沈兄,你进来吧,我给你挡着。”
沈沛白不为所动,楚岫玉只好往里面缩了缩,尽可能地给他空出一些位置来,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仿佛能听彼此的心跳声。
雨丝击打着竹林,发出悦耳的声音,时而伴随着风声,风雨潇潇,仿佛天地奏起的一支山歌。
……
苏映雪耳根后微微发红,连忙把手松开,走了半条街,她才发现自己拉着沈沛白。
沈沛白眸色微微一暗。
苏映雪道:“哈哈,方才走的有点乏了,咱们进茶馆喝杯茶。”
沈沛白点头。
“相爷!请留步!”一个声音从侧边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