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一章中,从国手变成阶下囚的陆万红,从夫妻9年冷战中的江艳秀身上,我们都看出这样一种倾向:人一旦大怒大愤大急起来,就不顾一切了。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拼命三郎,只要能把对方整倒、整死,哪伯自己贴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种情况所以会发生,就是人的头脑被激烈的情绪魔鬼控制住了,是这个情绪魔鬼逼着人做出傻事来。因此,要提倡冷静与理智,要摆脱情绪魔鬼的纠缠才能正确处理两难问题。
一旦身处这种境地的人冷静下来,或者他能向另一条路眺望一下,就会觉得,自己何苦如此执着、如此激愤?拼着性命做你死我活的搏斗到底值不值得?若是换一种方式方法(不伤及自己的性命)是否也可以同样达到目的?
其实,以一命抵一命的做法本身是十分愚蠢的行为,每个人都是十分爱惜自己生命的。一个人命都没有了,就再谈不上其他,谈不上什么结婚、生子、求学、争取仕途与商途发展等等。除非是因为像文天祥那样宁死不屈为了民族气节而死,像江姐那样为了主义而奋不顾身,其他之外,恐怕都不能用生命去押做赌注了。即使像屈原那样,受了奸臣的谗毁,得不到君王的信任,满肚子委屈无法发泄,也没有必要投江自尽。至于屈原赢得了后世人的尊敬和祭奠,那只是赞扬了他精忠爱国的一面,却并不能掩盖这个知识分子愚鲁的一面。
这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着两难问题的思考时,对几个人们经常提到和使用的常数应当做到心中有数。那就是:金钱的分量,爱情的分量,贞操的分量,亲情的分量,友情的分量,地位的分量,生命的分量,信仰的分量,自由与理想的分量,这些东西孰轻孰重的问题。
的确,人与人不一样,有些人把生命放在第一位,有些人把金钱放在第一位,有些人则把自由与理想放在第一位。或许让每个人去排一张主次表,就显出各个的不同。有些人的顺序是:生命一爱情一理想一金钱。而换了一个人,则就成了爱情一金钱一生命一理想了。
我们所以说及这个问题,正是因为在两难问题中,常常是这些基本问题在矛盾在冲突在相互打架,使人们陷入了两难问题境地,不好去抉择。
在我国,与美国具有根本不同的差别的一个最明显的向题是贞搡与生命孰轻孰重的问题。有一个统讦材料说,在美国,大约有5的女性遭到过强奸,或未遂强奸,但并没有多少报道说这些人遭到了强奸愤而自杀。
在中国就不一样了,就在近一段时间里,少女遭到强暴而被逼跳搂自杀或者因逃跑不成而摔死的事情屡见报道,因此引起了对到底贞操重要还是生命重要的讨论。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陈一筠女士发表了一篇从跳楼女探究新问题的文章,谈了自己的看法:近来全国各地报刊纷纷以盖着版面报道了。
连缕发生的多起少女为反抗性孩暴而狭楱致伤心。这痊事件引起了社会各界尤其是妇女界本身的芄病思考和热烈讨论,中致残致命的悲惨事件,读未令人酞目惊。国妇女报还为此开辟了专栏,委实令人动情。女性怎样扞卫自己的尊严?
要玉碎还是要瓦全?是贞操重要还是生命重要?落得今日跳楱,何必当初上楱?一时间,人们面对已踺楼的和尚未躭楼的不幸少女们提出了诸如此类的问题。试图回答此类问题的先生女士们,自然是见仁见智,不〒能异口同声,其妒耽有价值现与信仵之别,又有自身处境与经历的差异。
作者也是首有过少女的青春年华并始终不资地扞卫着自己的人袼尊严的现代女性,我无意去维护传统的贞操现念和烈女之举,也无意否定提高女性素质之类的建议。然而,当我们听到锐楼女们为何要傲贞节观念的殉道者的诘问或者以生命去反抗性暴值不值之类质疑时,我不得不设身处地为那些受害的跳楼女辩护几句:当她们被豺狼、色狼逼在应窟的四壁之间,内心如临杀场般恐惧,可是她又因涉世未深而巯于技巧,斗智、防身术于她很是陌生,也许就在贞操二字都还耒不及闪过她胲际的一刹那,在麾鬼的威逼下,她本能地朝郅透着一线光亮、也是惟一可以逃离魔窟的窗口奔去这,难道不是无辜少女在万般无奈之中仅徒做出的选择吗?难道魔鬼会容她在玉碎与瓦全之间稍加犹豫吗?至于维护尊严、向封建的贞操现念屈服、以死来警醒社会之类的说词,多半是冷跟旁现者们的假设,未必道出了当事者的本意。
这篇文章的副题是也谈性强蜃和女性尊严,作者的基本观点是把维护女性尊严放在很重要的地位上,甚至放到生命的前头的。不过,这篇文章所阐明的情况不是本书所讨论的题眼。
如果某个少女,在被强徒所逼,连考虑贞操都来不及时就向窗户奔去,接着可能跌窗而死,这和大街之上,或者公园里遇到暴徒,逃跑时撞上了飞驰的汽车是一样的。逃跑是人的本能,至于逃跑而出现意外,这和因贞搡的失去而无颜苟活于世并非是同一个问题。
我们这里所说的是,面对着暴徒的强暴,到了只有破贞或者保命这两难抉择之时,这个女性应当怎么做呢?是宁死保贞操呢,还是把贞操放在第二位,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呢?
还是先别轻率做结论,听一听另外一位学者的高论。
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研究员陈新欣发表了当女性面临强暴一文,他的观点是这样的:
据说茱大学大三的学生们议论烈女用跳楼未扞卫尊严之事时,分成两派。女生都认为黄姑妹应该跳楼,穷生却都说不该珧,太傻了!另一所文科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几乎意见一致地认为不该跳楼,她们认为人的健泉和生命更重要。
如果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有相当一部分认为跳楼自伤是对付邪恶的惟一办法,由此看来我们确有必要讨论,当女性面临暴力,应该采取什么态度?躭楼自戕是不是好办法?
生命与贞操孰轻袅重是不言而喻的。人的生命短暂而不可重复,是世间最宝责的,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它。重梘童贞到不惜鼓损人的一生乃至生命的做法,大大背离了以人为本的原则。据统计,我每年农村女性自杀数以万计,其中为贞操而无的占有相当的比重。这是一个令人多么触目惊心的惨素其原因在于社会和家庭对贞操的不正确态度,以及通过对受害者的自戕行为的变相鼓场,误导了一些类似处境的女性。传媒对跳楱事件沸沸扬扬的报道,给人的惑觉是摔死事小,失节事大,正如香迅先生所形容的:制造的赏玩别人的苦病。跳楼行为接二连三地发生,不能不引起传媒宣传导向的注意。试想瘫痪后的农村姑娘将如何生活下去?家人正常生活尚且要精打细算,还有多少财力、精力去医治、照颍一个只能添麻烦的病人?谁还愿意娶一个瘫痪的哪怕宁贞的烈女为妻?生活不能自理又没有经济来源,如果没有社会支持,今后几十年,她们将经受多少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和苦痛?
作为一个健泉的社会,我们不能客忍伤害无辜的现象持续、不能客忍女性再受二次伤害。女性无奈自杀和社会的不公正就是对施暴者的放纵。
陈新欣的观点是明白易懂的,用一句话说明,那就是生命比贞操更重要!
其实,以上两篇文章的观点和论争并没有接上茬。面对强暴者的施暴,反抗是必要的,女性一般体力较弱,斗不过暴徒,逃跑也是应该的,逃跑而不幸受伤是意外事故,与决心用死来维护贞操是两码事情。但这一点,在我们这篇文章里就不重要了。我们所要研究的是当一个女子在这个两难问题面前能够有所抉择一是用死来扞卫自己的贞操,还是万股无奈中宁可失贞也得先保住性命时,我们该选择哪一条道路?
笔者的观点是与陈新欣相同的,生命重于贞操!
这不仅因为生命的确比贞操更宝贵,而且还派生出我们在这一章中所要讲述的行为原则--可持续发展战略。
如果为了保全贞操,从而丢失了生命,或者虽然人没有死,但受伤之重而变成了一个瘫痪者、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那么,我们可以基本认定,这位女性即使还活着,她的后半辈子也完了。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保住了青山,青山还可以继续长出树木来,供应给人类以烧柴之需;只有保持住了地球的净化,人类在地球上的继续生存和发展才有后路。这个常识性问题,相信谁也不会否认。
同样,某位女性失贞而保住了性命,则不仅仅是她还可以健康地活下去,说不定还有美好的生活与未来,她想要惩罚歹徒,报仇雪耻,则还有后步的路可走。如果没有了性命,那么靠她的家人或社会来伸张正义,制止邪恶,惩罚强徒,要比她本人活着时会困难得多。
这就是说,就拿她要报仇雪耻、把歹徒绳之以法这一点而言,她活着会更有作为。
从这一点上引出我们的立论:每个面对着两难问题的人,在考虑解决第一步的两难问题之时,还得想到第二步棋、第三步棋怎么走。我们把这种深谋远虑的想法与做法冠以一个时髦的说法一可持续发展战略。
有深谋远虑的人是怎么做的
中国人所共知的一个故事是韩信受胯下之辱。
韩信是刘邦手下的一员大将,此人足智多谋,还很勇敢。世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之说,就是说这个韩信一万兵也能带,十万兵也能带,就是给他一百万的兵马,他也能从容不迫地指挥自如。
淮阴人韩信,从小家境贫穷,不能被推荐去做官,又不会经商做买卖谋生,常常到别人家里讨饭吃,人们大都厌恶他。
淮阴县有个屠户侮辱韩信,对他说:你虽然身材高大,好佩带刀剑,内心却是胆小如鼠的。并当众羞辱他说:韩信,你要真的不怕死,就来刺我。若是怕死,就从我的胯下爬过去!韩信仔细地打量了那青年一会儿,便俯下身子,从他的双腿之间钻了过去。满街人都嘲笑韩信,认为他胆小。
类似于这样的情况,我们平时是看得太多太多了,也听得太多太多了。从街上的无赖流氓和卡拉尺厅里喝醉了酒闹事的青年,到学校里那些不成熟的学生们中,都经常出现以强凌弱的事件,闹不好就出了事故,甚至出了人命。比较典型的有水浒传中的青面兽杨志。他柙运花石纲,到得过黄河时遇风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赴京交差,只得流落江湖,没有了归宿,也没有钱财,身边只剩下一柄家传的宝刀,于是只得把宝刀插了草标拿到街上去卖。结果不幸碰上了一个泼皮牛二,牛二也像韩信遇到的青年屠户一样,听了杨志夸他的刀杀人不沾血,便亮开自己的胸脯,要杨志来杀他,看一看刀上到底沾不沾血。
牛二问:第三件是什么?栝志道: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杀政了,并无血泉。只是个快。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未剁一个人我看。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较人做什么?牛二道:你将来我看!杨志道:你只颍没了务!海家又不是你栋拨的!牛二道:你敢杀我?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昔日无优,一物不成,两物见在,没未由杀你攸什么?牛二紧板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牛二道:我没钱!杨志道:你没钱,扳住洒家怎地?牛二:我要你这口刀!杨志:我不与你!牛二道:你妤子,剁我一刀!
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跤。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惠怀。杨志叫龙街坊邻舍,都是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使打杀,直什么!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未。杨志赏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颈根上搠个着,朴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艢上又连搠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所碰到的情景,与韩信遇见的大同小异,不过两人处理的方法截然不同。
人世间充满着这样一些类似,往往起源的事头很小很小,甚至是两个人在开着玩笑,但话赶话、事顶事,三言五语,就会把其中一个人赶到绝路上去或者叫做逼到墙角上无路可走这时便出现了两难问题,十分严峻的两难问题,这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人就只能有两种选择,像韩信,或是拿剑去捅那个青年屠户,或是就从他的胯下钻过去;杨志也一样,一种办法是像杨志现在所实行的,将这个泼皮一刀杀了,而另一种办法就是承认玩不过那个泼皮,甘愿落荒而逃。当然,如果杨志真的落荒而逃,并没有什么损失,他在汴京城里谁也不认识,谈不上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不像韩信还是土生土长,钻这一下胯裆,可能会被当地人议论很久,甚至再也没脸在当地居住了。
问题不在这里,由于杨志被话赶话地逼到这一步,他的火被燎起来了,火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正如我们在前一章中所说的,他的大脑被情绪所控制,再也考虑不到杀人的严重后果,先一刀抹了牛二再说。这也同样说明了我们在前一章中所说的,人控制情绪是何等重要。杨志正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有了牢狱之灾。
幸好他杀的是一个泼皮,是个这一带人人都痛恨的人物,而且他属于自卫的性质,所以罪虽有,但罪不至死。若是杀了另外一个什么人,那么,杀人偿命,杨志的人头也跟着落地,梁山的一百零八条好汉,只剩下一百零七条了。
而韩信则不一样,他没有在这上面赌气,乖乖地钻了青年屠户的胯裆。
要是他与那个青年屠户置气,拔出剑来捅对方一剑,那么可能有两个直接的结果,一个是他捅死了人;另一个是对方没有被捅死,两下打将起来,他自己反被对方杀死或杀伤。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将面临着大的灾难,或是杀头,或是成了一个残废,或是坐牢。而任何一种结果,对身体的伤害都极其严重,都不如钻胯档来得轻巧。
我们可以把韩信的这种做法称之为保命哲学。他把生命看成了第一重要的东西,把名誉,把是否被别人看得起看成了第二位第三位的东西,他在两难的抉择中取了爱惜生命这一条路。
当然,如果韩信真的是一个胆小鬼,也可能会走这同一条路。但我们知道韩信并不是一个胆小鬼。他有远大的抱负,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事后他的成就正好说明了他就是那种有远大抱负的人。那么,从韩信这个人的实际情况来考察,就不再是因为他胆小,只想保命这一说了。他真实的想法是在小节上争气与斗气是不值得的,尤其与那些无知流氓斗气更是不值,得留下自己的珍贵性命去做一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