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询访,皆合大猷。宜继前劳,伫光新命。可度支盐铁副使,依前翰林学士,本官赐如故。”初,叔文既专内外之政,与其党谋曰:“判度支,则国赋在手,可以厚结诸用事人,取兵士心,以固其权。”骤使重职,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会计之名,位重而务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除之为副以专之。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绍为兵部尚书,以吏部郎中李为御史中丞,武元衡为左庶子。初,叔文党数人,贞元末,已为御史在台。至元衡为中丞,薄其人,待之卤莽,皆有所憾。而叔文又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己,使其党诱以权利。元衡不为之动。叔文怒,故有所授。
庚寅,制:门下侍郎守吏部尚书平章事贾耽,可检校司空兼左仆射;守门下侍郎平章事郑糆瑜,可守吏部尚书;守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可守刑部尚书;守尚书左丞平章事韦执谊,可守中书侍郎,并依前平章事。
癸巳,诏曰:“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长子。所以基社稷而固邦统,古之制也。广陵王某,孝友温恭,慈仁忠恕;博厚以容物,宽明而爱人;祗服训词,言皆合雅;讲求典学,礼必从师;居有令闻,动无违德。朕获缵丕绪,祗若大猷,惟怀永图,用建储贰,以承宗庙,以奉粢盛,爰举旧章,俾膺茂典。
宜册为皇太子,改名某,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初,广陵王名从“水”傍“享”,至册为皇太子,始改从今名。
丁酉,吏部尚书平章事郑糆瑜称疾去位。其日,糆瑜方与诸相会食于中书。
故事:丞相方食,百寮无敢谒见者。叔文是日至中书,欲与执谊计事,令直省通执谊。直省以旧事告,叔文叱直省,直省惧,入白执谊。执谊逡巡惭,竟起迎叔文,就其阁语,良久。宰相杜佑、高郢、糆瑜皆停箸以待。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已与之同餐阁中矣。”佑、郢等心知其不可,畏惧叔文、执谊莫敢出言。糆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左右取马径归,遂不起。前是,左仆射贾耽以疾归第,未起;糆瑜又继去。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执谊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焉。
顺宗实录卷三
夏四月乙巳,上御宣政殿,册皇太子。册曰:“建储贰者,必归于冢嗣;固邦本者,允属于元良。咨尔元子广陵王某,幼挺岐嶷,长标洵淑,佩《诗》、《礼》之明训,宣忠孝之弘规,居惟保和,动必循道;识达刑政,器合温文;爱敬奉于君亲,仁德闻于士庶;神祗龟筮,罔不协从。是用命尔为皇太子。於戏!维我烈祖之有天下也,功格上帝,祚流无穷,光缵洪业,逮予十叶。虔恭寅畏,日慎一日!付尔以承祧之重,励尔以主鬯之勤,以贞万国之心,以扬三善之德。尔其尊师重傅,亲贤远佞,非礼勿践,非义勿行,对越天地之耿光,丕承祖宗之休烈,可不慎欤!”时上即位已久,而臣下未有亲奏对者。内外盛言王糃、王叔文专行断决,日有异说。又属频雨,皆以为群小用事之应。至将册礼之夕,雨乃止。迨行事之时,天气清朗,有庆云见。识者以为天意所归。及睹皇太子仪表,班行既退,无不相贺,至有感泣者。
戊申,诏曰:“惟先王光有天下,必正我邦本,以立人极。建储贰以承宗祧,所以启迪大猷,安固洪业,斯前代之令典也。皇太子某,体仁秉哲,恭敬温文,德协元良,礼当上嗣。朕奉若丕训,宪章前式,惟承社稷之重,载考《春秋》之义,授之匕鬯,以奉粢盛,爰以令辰,俾膺茂典。今册礼云毕,感庆交怀,思与万方,同其惠泽。自贞元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已后,至四月九日昧爽已前,天下应犯死罪者,特降从流;流已下递减一等。文武常参并州府县官,子为父后者,赐勋两转。古之所以教太子,必茂选师傅以翼辅之。法于训词,而行其典礼,左右前后,罔非正人,是以教谕而成德也。给事中陆质、中书舍人崔枢,积学懿文,守经据古,夙夜讲习,庶协于中。并充皇太子侍读。天下孝子顺孙,先旌表门闾者,委所管州县,各加存恤。”
庚戌,封皇太子长子宁等六人为郡王。
癸酉,赠吐蕃吊祭使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史馆修撰张荐礼部尚书。荐字孝举,代居深州之陆泽。祖文成,博学工文词,性好诙谐,七登文学科。荐聪明强记,历代史传,无不贯通,为太师颜真卿所称赏,遂知名。大历中,江东观察表荐之,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兼史馆修撰。贞元初,为太常博士。四年,回纥求和亲,使送咸安公主入回纥,以荐为判官,改授殿中侍御史,累迁谏议大夫。十一年,册回纥子,荐以秘书少监,持节为使。还久之,迁秘书监。二十年,吐蕃赞普死,以荐为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持节吊赠。卒于赤岭东,回纥辟,吐蕃传归其柩。前后三使异国,自始命至卒,常兼史职。在史馆二十年,着《宰辅传略》、《五服图记》、《寓居录》、《灵怪集》等。
景寅,罢闽中万安监。先是,福建观察柳冕,久不迁,欲立事迹,以求恩宠。乃奏云:“闽中,南朝放牧之地,畜羊马可孳息,请置监。”许之。收境中畜产,令吏牧其中。羊大者不过十斤,马之良者,估不过数千。不经时辄死,又敛,百姓苦之,远近以为笑。至是观察阎济美奏罢之。
丁卯,命焚容州所进毒药可杀人者。
五月己巳,以杭州刺史韩皋为尚书左丞。
辛未,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检校右仆射,兼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叔文欲专兵柄,藉希朝年老旧将,故用为将帅,使主其名。而寻以其党韩泰为行军司马,专其事。
甲戌,以度支郎中韩泰守兵部郎中,兼中丞,充左右神策、京西都栅行营兵马节度行军司马,赐紫。
乙亥,追改为检校兵部郎中,职如故。
甲申,以万年令房启为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初,启善于叔文之党,因相推致,遂获宠于叔文,求进用。叔文以为容管经略使,使行,约至荆南授之,云:
“脱不得荆南,即与湖南。”故启宿留于江陵,久之方行。至湖南,又久之,而叔文与执谊争权,数有异同,故不果。寻闻皇太子监国。启惶骇,奔驰而往。是日,以郴州员外司马郑余庆为尚书左丞。
乙酉,以尚书左丞韩皋为鄂岳观察、武昌军节度使。初,皋自以前辈旧人,累更重任,颇以简倨自高,嫉叔文之党,谓人曰:“吾不能事新贵人。”皋从弟晔幸于叔文,以告,叔文故出之。
辛卯,以王叔文为户部侍郎,职如故,赐紫。初,叔文欲依前带翰林学士,宦者俱文珍等恶其专权,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惊,谓人曰:“叔文日时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职事,即无因而至矣。”王糃曰:“诺。”即疏请,不从;再疏,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学士名。又与归登同日赐紫。内出衫笏赐登,而叔文不沾。文珍等所恶,独不得赐,由此始惧。
以衢州别驾令狐糋为秘书少监。糋,国子祭酒德糎玄孙,进士登第。司徒杨绾未达时,遇之以为贤。为礼部修史,引糋入史馆,自华原尉拜拾遗,累迁起居舍人。大历八年,刘晏为吏部尚书,奏糋为刑部员外,判南曹,累迁至礼部侍郎。
糋之判南曹,晏为尚书,杨炎为侍郎。糋得晏之举,分阙必择其善者与晏,而以恶者与炎。炎固已不平。至糋为礼部,而炎为相。有杜封者,故相鸿渐之子,求补弘文生。炎尝出杜氏门下,托糋以封。糋谓使者曰:“相公欲封成其名,乞署封名下一字,糋因得以记焉。”炎不意糋卖之,署名属糋。明日疏言:“宰相炎迫臣以威,臣从之则负陛下,不从即炎当害臣。”德宗以问炎,炎具道所以,德宗怒曰:“此奸人,不可奈。”欲杖而流之。炎救解,乃黜为衡州别驾。贞元初,李泌为相,以左庶子史馆修撰征,则与同职孔述睿争竞细碎,数侵述睿。述睿长告以让,不欲争。泌卒,窦参为相,恶其为人,贬吉州别驾,改吉州刺史。齐映除江西观察,过吉州,自以前辈,怀怏怏,不以刺史礼见。入谒,从容步进,不袜首属戎器。映以为恨。去至府,奏举前刺史过失,鞫不得真,无政事,不宜临郡,贬衢州别驾。上即位,以秘书少监征,未至卒。在史馆,修《玄宗实录》一百卷,撰《代宗实录》三十卷,虽颇勤苦,然多遗漏,不称良史。初,德宗将厚奉元陵事,时为中书舍人兼史职,奏疏谏,请薄其葬。有答诏优奖。元和三年,以修实录功,追赠工部尚书。
是月,以襄州为襄府。徙临汉县于古城,曰邓城县。
顺宗实录卷四
六月乙亥,贬宣州巡官羊士谔为汀州宁化县尉。士谔性倾躁,时以公事至京,遇叔文用事,朋党相煽,颇不能平,公言其非。叔文闻之怒,欲下诏斩之,执谊不可;则令杖杀之,执谊又以为不可;遂贬焉。由是叔文始大恶执谊,往来二人门下者皆惧。先时,刘辟以剑南节度副使,将韦皋之意于叔文,求都领剑南三川,谓叔文曰:“太尉使某致微诚于公,若与其三川,当以死相助。若不用,某亦当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将斩之,而执谊固执不可。辟尚游京师未去,至闻士谔,遂逃归。
左散骑常侍致仕张万福卒。万福,魏州元城人也。自曾祖至父,皆明经,官止县令州佐。万福以祖父业儒皆不达,不喜书,学骑射。年十七八,从军辽东,有功,为将而还,累迁至寿州刺史。州送租赋诣京师,至颍川界,为盗所夺,万福使轻兵驰入颍川界讨之。贼不意万福至,忙迫不得战,万福悉聚而诛之,尽得其所亡物,并得前后所掠人妻子财物牛马万计,悉还其家。为淮南节度崔圆所忌,失刺史,改鸿胪卿,以节度副使将兵千人镇寿州。万福不以为恨。许杲以平卢行军司马将卒三千人,驻濠州不去,有窥淮南意。圆令万福摄濠州刺史,杲闻即提卒去,止当涂陈庄。贼陷舒州,圆又以万福为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盗贼,连破其党。
大历三年,召赴京师。代宗谓曰:“闻卿名久,欲一识卿,且将累卿以许杲。”
万福拜谢,因前曰:“陛下以许杲召臣,如河北贼诸将叛,以属何人”代宗笑曰:“且欲议许杲事,方当大用卿。”即以为和州刺史,行营防御使,督淮南岸盗贼,至州,杲惧,移军上元。杲至楚州大掠,节度使韦元甫命万福讨之。未至淮阴,杲为其将康自勤所逐。自勤拥兵继掠,循淮而东,万福倍道追而杀之,免者十二三,尽得其所虏掠金银妇女等,皆获致其家。代宗诏以本州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遂带和州刺史,镇咸阳,固留宿卫。李正己反,将断江淮路,令兵守糏桥涡口。江淮进奉船千余只,泊涡口,不敢进。德宗以万福为濠州刺史,万福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船,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动,诸道继进。改泗州刺史。
为杜亚所忌,征拜左金吾卫将军。召见,德宗惊曰:“杜亚言卿昏耄,卿乃如是健耶!”图形凌烟阁,数赐酒馔衣服,并敕度支籍口畜给其费。至贺,阳城等于延英门外,天下益重其名。二十一年,以左散骑常侍致仕。元和元年卒,年九十。万福自始从军至卒,禄食七十年,未尝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爱。
癸丑,韦皋上表,请皇太子监国,又上皇太子糐。寻而裴糑、严绶表继至,悉与皋同。
赠故忠州别驾陆贽兵部尚书,故道州刺史阳城左常侍。
贽字敬舆,吴郡人也,年十八,进士及第。又以博学宏词,授郑县尉;书判拔萃,授渭南尉,迁监察御史。未几,选为翰林学士,迁祠部员外郎。德宗幸奉天,贽随行在。天下搔扰,远近征发,书诏一日数十下,皆出于贽。贽操笔持纸,成于须臾,不复起草。同职皆拱手嗟叹,不能有所助。常启德宗言:“方今书诏,宜痛自引过罪己,以感人心。昔成汤以罪己致兴,后代推以为圣人。楚王失国亡走,一言善而复其国,至今称为贤者。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臣虽愚陋,为诏词无所忌讳,庶能令天下叛逆者回心喻旨。”德宗从之。故行在制诏始下,闻者虽武人悍卒,无不挥涕感激。议者咸以为德宗克平寇难,旋复天位,不惟神武成功,爪牙宣力,盖以文德广被,腹心有助焉。累迁考功郎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兼翰林学士。丁母忧,免丧,权知兵部侍郎,复入翰林。中外属意,旦夕俟其为相。窦参深忌之,贽亦短参之所为,且言其黩货,于是与参不能平。
寻真拜兵部侍郎,知礼部贡举,于进士中得人为多。八年春,迁中书侍郎平章事,始令吏部每年集选人。旧事:吏部每年集人,其后遂三年一置选。选人猥至,文书多不了寻勘,真伪纷杂,吏因得大为奸巧。选士一蹉跌,或至十年不得官;而官之阙者,或累岁无人。贽令吏部分内外官员为三分,计阙集人以为常,其弊十去七八,天下称之。初,窦参出李巽为常州刺史,且迫其行,巽常衔之。至参贬为郴州别驾,巽适迁湖南观察。德宗常与参言故相姜公辅罪,参漏其语。参败,公辅因上疏自陈,其事非臣之过。德宗诘之,知参其语,怒,未有所发,会巽奏汴州节度刘士宁遗参金帛若干。士宁得汴州,参处其议,士宁常德之,故致厚贶。
德宗以参得罪,而以武将交结,发怒,竟致参于死。而议者多言参死由贽焉。裴延龄判度支,天下皆嫉怨,而独幸于天子,朝廷无敢言其短者。贽独身当之,日陈其不可用。延龄固欲去贽而代之,又知贽之不与己,多阻其奏请也,谤毁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