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圆桌,摆了酒筷,菜已经上了几道。几个人仍坐在大厅两侧的座位上,显然在等着谁。一个长随疾步走了进来,趋到一个人身后低言了几句。那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快,可也就是一瞬间,接着站了起来:“刺史大人不来了,齐王殿下,我们给梁大人他们压惊吧”。
李佑的不快却立刻发泄了出来:“他是给脸不要脸,他不来拉倒,一个小小的刺史也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顺着本王还好,不然那李善就是他的榜样”他的这几句话立刻在阴弘智、昝君谟和梁猛彪的身上起了反应,三个人脸上都显出了惊恐之色,闷闷地站在那里。
阴弘智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犹疑,可是很快消失了,他和平常一样,平和地望向昝君谟和梁猛彪。昝君谟先给梁猛彪递过去一个眼色,接着说道:“殿下,阴大人,你是第一功臣,今天你坐上首”。
“什么功臣,天下第一号罪人罢了”。阴弘智的声音有些嘶哑,“到时候砍头抄家,各位大人照看一下我的家人就是了”。说着他首先就在打横的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听了这话昝君谟和梁猛彪也是一凛,互相望了一眼,跟着在下首的位子上闷坐了下来。
昝君谟和梁猛彪又对望了一眼,两人走到上首,同时端起了酒杯。昝君谟:“为殿下办事,功和罪非常人所能论之。只要是殿下好,便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李佑端起了酒杯:“各位大人放心,只要本王在一日。就没人敢动你们,就算将来事情败露了,也有本王去顶着”说完立刻将杯中的酒喝了。
“这下该放心了吧?有殿下在,还怕什么,再说所以的证据都指向李善,和你我没有关系。谁让他是齐州刺史”昝君谟举着酒杯望向阴弘智。
阴弘智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谈不上放心不放心。听说有人已经把李善的罪证交了上去,我们要是以为万事大吉了,那便是没心没肺。假的就是假的,下官提醒殿下和各位达人一句,陛下圣明着呢。那些东西可经不起推敲”说完这句话,那酒也没喝,搁下杯子大步走了出去。几个人都被他晾在那里,面面相觑。昝君谟和梁猛彪也慢慢站了起来,望向李佑:“殿下,你看我们要不要去……”
李佑怒不可遏将酒杯掷在地上,摔的粉碎。
此时燕王府的别院内,同样摆着一桌酒席。席间一男二女。李宽坐在上首,萧若芷坐在中间,苏舜卿坐在下首。
“看来公浦还是没有把本王的话听进去”李宽望着屋顶,长长地叹了气。说完他将目光转向了苏舜卿。
苏舜卿一脸苦笑,燕王在夫君去齐州以前,的确说过不少忠告之言。或是天意,夫君没有把燕王的话听进去,可事到如今再提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现在首要的是把夫君解救出来。“舜卿,你今天特意来到别院是不是想让本王出面,帮李公浦脱困”李宽不紧不慢地说道。
苏舜卿来到目的就是想帮助自己的夫君,她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燕王已经避世多年,现在求他为夫君出头,会让燕王为难,再说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弄不好还会连累燕王。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若芷,看了看李宽,接着又望向了苏舜卿。苏舜卿为难的表情早已看在她的眼中,如今的苏舜卿身上已然没有丝毫的风尘气,虽然脸上没有脂粉,也不像贫寒家女子,倒隐隐透出大家闺秀的风范。
萧若芷好一阵看,说道:“李夫人,能帮殿下与我自然要帮,只是公浦的事情,是陛下钦定的……”。萧若芷的话没有向下在说。
“民妇先行回了”苏舜卿竞一眼也不看萧若芷,低着头便要向门外走去。她虽有不满,却无法对谁抱怨,自己的夫君现在是钦犯,换做旁人这个时候,为了撇清关系只怕连门都不会让自己进。
“舜卿”李宽叫住了她,苏舜卿停在那里,头却没有转向李宽。“若芷的意思不要误会,她没有不帮助你们的想法,李公浦的事情,本王会尽力查清,还他清白……”。
萧若芷带着惊诧的目光看着李宽。她不明白一向小心谨慎的夫君今天怎么了,所以人都在极力避开李善的事情,他却如此轻易的应承下来。
“舜卿,你跟了李公浦也已经好几年了,以你的了解李公浦是贪财之人吗?”李宽向苏舜卿问道。“我家夫君是什么人,妾身比谁都清楚”苏舜卿话说的极轻,却很坚定。李宽:“本王也不相信,但齐州官员众口一词,还有那么多证据在那里”。
“民妇的夫君是被冤枉的”苏舜卿转过身来。李宽看着苏舜卿眼中闪着泪花,有种不忍欺骗她的感觉,“若芷她……她不想欺骗你,你想想齐州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光凭齐州那些官员就能做到?他们有这样大的胆子和这样高的手段?”。
“按殿下的说法,民妇的夫君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本王现在只能答应尽力而为。记住我的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谁也不能将这些基本事物混淆的,这是其一”。苏舜卿紧紧地望着李宽,等听其二。
李宽:“本王怕他们会狗急跳墙,所以舜卿你最好哪里也不去,就在燕王府,无论谁来逼你出去,你都不要理睬,这是其二”。
“谁还敢劫持不成”萧若芷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宽:“这样大的暗自,我相信他们不会做的天衣无缝,既然有漏洞,他们便会挽救。对于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李善全部承担下来”
“如果他们是这样的打算,只会是枉费心机,民妇的夫君向来把名誉看的很重”
“如果李公浦一个人,他会像舜卿说讲”。萧若芷和苏舜卿心中一动,全怔怔地望着李宽,李宽这时却不看她们。李宽话背后的意思,她们似乎明白了。苏舜卿在李善心中是什么位置,大家都知道。如果他们控制了苏舜卿。李善说不准真会妥协到底。
“我有个习惯”李宽像个长者说道:“许多时候我总是把事情先想到最坏,然后尽最大努力把事情办好,力争结果是圆满,舜卿,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苏舜卿突然跪下了:“燕王殿下,刚才的话民妇都听进去了,民妇的夫君若能免去牢狱之灾最好。若是不行民妇也不会对殿下有任何怨怼,只求殿下能尽量施以援手”。
李宽望着跪在那里的苏舜卿,又望向萧若芷,觉得被赋予了太多的期待,自己是否能完成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第二天一早,李宽夫妻带着苏舜卿返回长安。
齐州的贪腐巨案像风一样,卷动了整个大唐朝野,将那一片阴霾舒展开来。回到长安城里,李宽看见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议论着此事,绘声绘色地讲诉把整个事情说的是一波三折,好像他们是亲眼所见似得。大部分的人现在只是作为旁听者,听着看着别人的议论。无论如何贪腐巨案所引起的一系列巨大牵扯,以及背后的黑幕,终于在这里被掀开了一角。
许多人都在等待整件事情的结果,或许他们真正关心的不是最后的结果,毕竟那是齐州的事情,和自己关系不大。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如果不是出现这样的事情,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世上有个叫齐州的地方。
那些真正关心此事的还是那些世家和寒门学子们。仅仅是眼下掀开的这个角落,就足够他们这些人惊愕不已。相对于百姓对于事情结果的期待,这些人关心的是事情背后人之间较量。
整件事情的轮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清。或许将这些事情理出头绪的过程会像抽丝剥茧一样,经过一系列的算计与反算计。不过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无论结果谁输谁赢,必然会一起官场上的一次大地震,不知道会有因为多少人牵连进来而丢官。
还有人纷纷的议论当事情揭晓以后,朝廷会拿出什么态度来处理涉案的官员。对于世家来说,朝廷处理贪腐的态度要比这次事件结果本身重要的多。
萧若芷坐在马车上不断地看着李宽。从昨晚开始,她便开始为李宽担心,在她看来这件事原本也可以说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可到得此时,她感受到只有惴惴不安,她不奢望夫君会得到什么利益,只要夫君能够全身而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