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好士爱文学,善工草隶……。”李善和自己妻子说着对诸皇子的看法。苏舜卿既没有插话,也没有看着自己的夫君,只是静静地听着李善的话语。
“夫君,你认为皇上待燕王如何?”苏舜卿在李善说完后问道。
“这个……”李善犹豫了一下。苏舜卿的问题太敏感了,不但涉及到了皇家,而且还牵连着李世民,李善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若妾身说皇上不仅不喜欢燕王,其实很厌恶燕王,甚至皇上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舜卿,你在说什么呢?”李善瞪大了眼睛看着背对自己的妻子。苏舜卿对李世民的印象向来不好,但如此的评价也是出乎李善的意料。
“夫君,你可知道燕王殿下的生母是何人?姓字名谁?那里人士?”苏舜卿依旧很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
此时李善显然已经跟不上苏舜卿跳跃式的思维,脑中一片空白。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边说道:“燕王殿下是皇上的次子,生母不明,说是死得早……”。李善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坐了身子。
“大家都说,当今的皇上在一次酒醉之后临幸了一个女婢。那时候皇上正好是新婚燕尔,酒醒以后觉得非常对不起妻子,所以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因此也就没人敢提起”李善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
“夫君,你不觉的奇怪吗?如果皇上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在意燕王,他会这样做吗?”
“这个……”
“按理说无论是谁,只要是为皇家舔了子嗣都应该有一定的封赏。可是皇上怎么做的呢?真要为燕王照想,怎么可能会这样做,那怕追封也算是对燕王一种认可”。
李善面色越来越郑重,他从未考虑过李宽的身世。因为李宽是宗室,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封为了亲王,可以说名分早就定了。现在苏舜卿的话语提醒了李善,李世民以往种种的做法的确不寻常。李善小心地问:“舜卿,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是有意而为?”
“那当然,皇上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他想成为一个明君,这件事情对于皇上来说非但不光彩,弄不好还会授人以柄,说他是个酒后无德之人。所以皇上也极力淡化这件事,也不希望别人提起”
“这个……舜卿,你是不是太过偏执了,虽说……皇上也不是什么长情之人,但……”李善支支吾吾地说道,“许是由于国事繁忙没有想起来,或者……或者他忽略了燕王的感受,也是……有的”。
“许是?或者?夫君何必为皇上文过饰非,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对内,朝政修明,官吏能各司其职,百姓也安居乐业,对外灭突厥,解除了边患。皇上的这些文治武功,会被人所津律乐道,颂扬备至的。但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论才学,论能力,论威望。燕王在皇子中无疑都是最出色的”。
李善点点头,虽然他只是部分同意苏舜卿的看法。其实不光是李善夫妻,现在已经有不少寒门学子都对李世民有些看法,他们认为李世民对李宽的行为十分过分,有功不赏,反被重罚。这些都不是明君的行为。由于涉及到天子和宗室,大多数人只是在心中同情李宽而已,并不敢公开为李宽叫屈。
“有些事情朝廷可以不表彰,不理会。不过皇上却忘记,公道自在人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先不说燕王在贞观初年和北伐那些功劳。《说文解字》和农业补贴那个不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好事,皇上是怎么对燕王的,夫君你很清楚”。
“舜卿,事情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正如你说的皇上在对待燕王上有失公允。不光是你,还有些人私下中也为燕王鸣不平。可这一切又能说明什么,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对待燕王?为夫也想过这些问题,燕王他……他”李善看着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太出色,出色的让别人害怕。你刚才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为夫。物极必反呀,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出色,反而引起了皇上的不安”。
如此说着话,李善将苏舜卿搂在怀中,继续说道:“为夫原本猜测的是,燕王既是宗室,他原本就该为朝廷分担一些东西,当朝廷的挡箭牌。毕竟上次和世家的事情太过激烈,那些世家必定心中有怨,燕王若能替朝廷分担一些,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事情有所转换,不至于陷入你死我活的地步。真让那些世家早起反来,不论结果如何,受苦的肯定只有百姓。这些事情纵然对不住燕王,那又如何?舜卿,你不要忘记,燕王不光是宗室之人,也是臣子。这是他应尽的分内之事”。
李善顿了顿:“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事情会压在身上,没得道理可讲的,男人必须能担得起。从私心上讲。为夫觉得欣慰,燕王有这份能力,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当初在余杭时,和燕王见面的机会很多。常听燕王说起为官之道,他说当官其实很难,相当好官不简单。不但需要有能力、有抱负。还应该知应对进退,再加上权衡辨别的能力,才有可能为能吏”。苏舜卿面对墙轻声说道。“燕王说夫君他多半不行”。
“哦,那燕王有没有说为夫到底哪里不行呢?”见妻子说得认真,李善坐在那儿忍不住笑出来。“按照燕王的说法,夫君大概可以当个小官”李善没有想到李宽会对他有这样的评价。虽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他说夫君性格最为跳脱,与人来往交际不错,是最好的伙伴。如果把一件具体事情交个夫君,你只要把大的想法告诉他,夫君会特别细心特别扎实,会一步一步办得漂漂亮亮,无可挑剔,甚至比别人期望的还要好,典型属于那种耐力极好的人。但让夫君独挡一面,夫君就不灵光了,燕王说夫君缺少一种大局观和见识明理的能力……”
李善有些发愣,一时间他没有弄明白李宽的意思,到底是褒还是贬。“原来妾身没有想明白,通过夫君对皇上和诸王的看法,妾身认为燕王殿下的说法是对的。妾身提醒夫君一下,早在伍德年间燕王就被过继给了楚衰王,也就是说在很早的时候,皇上就放弃了燕王,也不过燕王自己很争气,所以皇上不得不……”。
苏舜卿转过身子,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善说:“夫君,妾身实在是为你担心,连皇上对诸王的态度都没有搞清楚,更不要说其他的事情了。地方上世家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个大的蜘蛛网,一环扣一环层层叠叠。当初在余杭粮荒时,燕王说过面对这个巨网,一个人想要改变点什么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你的动作越大,反馈回来的力量也就越大,当这力量反馈回来,他也没有自信能挡住,最后多半没有好下场。燕王便是前车之鉴……”。
…………
“老爷,驿站到了”仆从在车外叫道,李善中断了回忆。下车之后李善看着驿站的牌匾,又记起马周送行时所转诉李世民说的话,在想想妻子的话。李善的心里开始打鼓了一边低头向前走着,一边合计着自己的差事,要是自己什么都查出些来,或者哪里出了纰漏……结果很明显,这次是个苦差事,弄不好都能把命弄没了。
现在李善有点后悔了,自己脑子太迟钝了。当初要是自己和李世民说,派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那这件事情就很有搞头。不但能够刷资历、刷威望、刷人脉,而且有什么问题还是上面顶着。风险少了不少,和现在相比是好了太多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李善真像给自己卖后悔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