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梁忠宽骑着摩托车去送林秋水了,大姑和姑父还在继续讨论林秋水的事。
“秋水这孩子看问题有深度,对问题也够敏感。”大姑赞许地说。
“是吧。不过,要说刘厂长为了宣布那个姓许的小伙子当车间主任,就要把他支出去,这么想也太敏感了吧?”
“是不是另当别论,从秋水的话里,这个厂长还真不简单,年纪轻轻的,指挥着近两千人,没点手段能行?不过我也劝秋水别想太多了,别太计较当前的得失。”
“是啊,那是你以想办法把他调出来为前提的。从企业调个人那么容易?为了调侯洁费了多大的事,你都忘了?依我看,你这个侄子也是心比天高,而且还很固执,不在社会上栽几个跟头他也不知道锅是铁打的。我看你还是少操心,他有自己的主见。”
“不是你侄子,你当然不关心。”大姑不满的说,像一切妇女一样,总是回护娘家人,大姑也不例外。
“你看你,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还说这话,什么你的我的?你不是想给他介绍对象么,有合适的人选了?”姑父转移话题。
“试试看吧,倒是有几个条件合适的,就是不知人家看得上看不上他,你看他长那么一脸粉刺。”
“我劝你,机关单位的就算了,那些小识字班眼眶子高着呢。事业单位的,银行、电力那些地方,你连想都不用想,也就当老师的或者医院的护士还有可能。”
“不管哪里的,反正不能要工厂的。你看侯洁,一点素质都没有。”
“侯洁算不错的了,你没听见司法局老朱家儿媳妇,嫁过来没几天就把个家闹得鸡飞狗跳的,这几天闹着要离婚呢。”
“也是,他儿媳妇也是农转非进的工厂,老朱把她调出来的吧?”
“是吧,听说原来就在纺织厂的。”
“这些小识字班,有个吃国库粮的老子,仗着能顶班或是农转非,上学也不正经上,还自认为高人一等,等进了工厂才知道还要三班倒,还要做工。这时候老子靠不上就只剩下靠找对象这条路了,秋水这点看的很准。”
忠宽把林秋水送到宿舍大门口就走了。林秋水回到宿舍,发现许东鹏和孟祥臣都不在。他想这是个好机会,正好借此时间想想怎么给刘静怡写回信。
他刚想洗刷一下躺到床上,突然听见敲门声。
“谁啊?”他问。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嘀咕声。“有人,他在家。”
林秋水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小姑娘,就问:“你们找谁?”
“找你啊。我们可以进去坐坐么?”
“可以,欢迎、欢迎。”林秋水热情的邀请她们进了屋,说:“没地方坐,你们做床沿上吧。”
“好的”个头比较高,长得挺秀气的那个女孩子年龄稍大一点,大概在17、8岁的样子,落落大方的招呼同伴坐在了林秋水的床沿上。
“你们认识我么?找我什么事?”林秋水疑惑的问。
“谁不认识你,你不是今年分配来的大学生么?”还是那个漂亮的女孩回答。“我们是后纺车间的挡车工,今天上白班。我叫王娟,她叫田风芸,我们在自学,有道题不会做,想来问问你。”
“哦,什么题?”
“一道数学题,呐,这是题目,你给看看。”
林秋水接过她递过来的书,就是初中的立体几何题。题很简单,他把解法详细地告诉了她们。说完题,王娟接着问:“你在青岛读的大学?”
“嗯”
“我去过青岛,我大姨家就在青岛。”
“哦”
“我还去过栈桥、石老人。”
“啊”
林秋水有点紧张,他偷偷的打量着王娟,心想:“这些小识字班,在车间里穿着工作服,似乎长得都一个样子,下了班一打扮,跟车间里可大不一样了。”王娟身高165左右,细高挑,身材匀称,皮肤在白炽灯下泛着粉红的白,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一双白色的中跟皮鞋,头上扎着羊角辫。五官么,林秋水没敢细看,怕又挨顿骂。看到林秋水偷偷打量自己,王娟有些得意,笑着说:“你怎么就知道‘嗯、啊’的?你下了班都干什么啊?”
“也不干什么,就是看看书。”
“看什么书?”
“小说啊,杂志啊什么的。”
“你也喜欢看杂志?我订的《少男少女》,明天我拿来给你看。”
林秋水哑言失笑,心想“是了,你们这个年龄是应该看那样的杂志,但我还能看么?”不好拒绝,只好说:“好吧,等你有空给我送来。”
“你有女朋友了么?”
“没有”
“想不想在本厂找?”
林秋水想不到她那么直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田凤芸自进门就没敢说话,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这时候抬眼看了林秋水一眼,小声的对王娟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急什么,还不到10点呢。”王娟回答着同伴。“我们以后有不会的题就来找你问,你别烦哈。”
“我不烦,只要我会的,都教给你们。”
“好的,谢谢你。我们就住在你楼上,有空我们就来找你。”
“以后要来你自己来,我可不陪你了。”田凤芸小声的嘀咕着。
林秋水这才感觉到,请教数学题恐怕只是幌子,说不定王娟这个小丫头还有更大的企图呢。他不得不承认,王娟确实长得美,是不同于刘静怡的那种美,但从短短的接触中,他还是感觉到,她的美只存于外表,内涵上总是缺少点什么,或者就是他曾经说过的“素质”吧。而且她还停留在《少男少女》杂志的年龄,她跟他会有共同语言?
看到林秋水在沉思,王娟说“以后我就叫你林老师了。我们回去了,有空再来玩。”
“好的”林秋水并不挽留,送她们出门。
“林老师别送了,我们走了。”王娟大声的说。二楼楼梯口,有两个人刚刚上去,听见王娟的声音,趴在楼梯扶手上往这边张望。看到王娟她们上了楼梯,林秋水刚进屋,突然杨丽丽和朱丽丽推门走了进来。
“行啊,林秋水,刚来就把纺织厂的厂花挂上了。”朱丽丽一脸坏笑,“坦白交代,什么时候好上的?”
“胡说什么?这个时候了还不睡觉,还到处胡混,等魏科长回来,看我不告诉他。”林秋水恐吓道。
“随便你。先说说,她来干什么了?”
“谁啊?”
“小骚货王娟啊。”
“人家一个小孩子,你留点口德。”
“人小心可不小。你可得小心,别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杨丽丽愤愤地说。
“她来问了我道数学题,就这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她又不上学了,还做什么数学题?”朱丽丽不相信的问。
“你就不兴人家自学啊?”
“许东鹏和孟祥臣呢?”
“我也刚从外面回来,回来就没见人。”
“你看人家许东鹏,人家多正经?从来不跟小识字班说话,你看你,天天在女人堆里,没出息。”朱丽丽开着玩笑。但这个玩笑说到了林秋水的痛处,他一下子绷起脸。
“你们有完没完?我要睡觉了,请你们也回去休息吧。等许东鹏回来,我会把你夸奖他的话传给他的,他听了一定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