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就经常在晚上去接小颍，也经常能在那瓦房里，看到她的父母，一对和蔼忠厚的夫妇。他们看到我的时候总朝我笑。有次，她父亲拉着我说，小凡，谢谢你了。我惊奇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除了在这阴暗的瓦房里面忙活，我几乎没有看到他们夫妇外出过。他对我说，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女儿，你不知道这个孩子脾气不知道有多古怪。以前一直哭着闹着要出去，不肯再待在家里。你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她一个小女孩子家，我们都不放心。不过自从认识你后，她就再没有提起过要出去，对我们也比以前好多了。好象突然长大了一样。
那些月色如水的夜晚，小镇的石板路上常常会印下我们两个影子。小颍有时候会拉我陪她在土埠河边坐上一会。月光下的河水蓝的暗而神秘，月光在有些地方浮上长长的冷光。对面有些鱼船还在亮着灯，偶尔也会传来人的大笑声。小颍说她以前喜欢而又害怕坐在这儿，因为这儿美丽却又寂寞的让人害怕，特别是那鱼船上的灯光和人声，更衬得这里好象是个与世隔绝的荒凉之地。她又说，真谢谢你，真的，小凡，你以后常常陪我坐在这儿，好吗？就算是我求你。
我看着月光下，她秀气的样子，她的影子跟我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我们像是两只孤魂野鬼。我说，只要我还在土埠一天，我一定会陪你的。其实我也不忍心看到只有一只影子在这儿。
她听了也顺着我的眼光，看到了水泥河堤上的两个在一起的影子。她幽幽地说，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女人，老年来孤单无依。后来她就收留那些无所归依的影子。我们两个影子没有人收留，那么就让它们两个在一起吧！两个影子寻找归宿，路上该不会寂寞了吧！
她说的也真够形象，我说，现在，你倒真是该回家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就这样想：我是小颍，昨天我是跟小凡在一起的，今天他还会来找我，明天也是，明天的明天也是。他会一直陪着我的，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其实，我自己在早上醒来，迷茫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了。我要花上好长的时间仔细思索：我到底是谁，我这是在那儿，昨天我干了什么，今天我又要去干什么？我真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回答不上来这些问题。就像个迷路的孩子，问路却得不到答案。
我也曾经拿这个问题请教李阿姨。她却说我这是在自寻烦恼。她说你年轻小伙子，有力气，有精力的，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不好吗？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她有说，不过你现在有了女朋友了，是该替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考虑了，你以后可是要承担一个家的责任呢。这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我有什么资格呢？我想我连让自己过好，都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但是当我看到小颍的时候，看到她快乐时的神情和落寞孤单的样子，我知道叫我怎么样，我都是愿意的。
小颍跟我说，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催她很多次了，让她把我带到她家里去玩。
小颍家里明亮而干净，地面和墙壁上都贴着白瓷砖。我跟小颍去的时候。她母亲真在厨房里忙活。她家是一个小院子，就拿一边的耳房做厨房的她父亲那时真坐在桌子旁边看报纸，小颍跟我说过，别看她爸爸这么平凡不起眼，他可是老高中生了，是个知识分子呢！她说他爸爸还能把《沁园春雪》背出来。她问我能不能。我告诉她自己只记的一句引无数英雄竟折腰了。
小颍的爸爸看到我们走进院子门，就放下报纸迎了上来，他对我笑着说，小凡来了啊！今天没有什么事吧？我告诉他自己中午不上班，要到下午四点多才上。他又叫小颍去倒茶。小颍一直冲着我挤眉弄眼的，意思是他老爸真是正儿八经，煞有介事的。我说，叔叔，你就不用客气了，毕竟我们已经这么熟了。他说，这不行，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上我家，你是客人。
小颍这时候端了两杯茶进来，递给我和他爸，说，你们聊，我去帮妈妈烧菜了。
我和小颍的爸爸是坐在靠墙边的两张单人沙发上的。他爸爸还是像上次一样说谢谢我，说，小颍这孩子性格一直都有点孤僻，一直都不喜欢把她的心里话说给我们听，跟周围人也好象都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自从她认识你以后，确实开朗了很多。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陪她说说话，多顺着点她，多宠着点她。再说她也是让我开朗了不少。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好象才能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
小颍的父亲又问我，那你怎么不去外面找个工作。现在愿意留在这样的小镇上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我说，其实在那里都是一样。大城市反而太繁忙，嘈杂。我喜欢安安静静，平平凡凡的，是不能适应大城市的。
他说，是啊！外面其实只不过是人多了一点。其实人多了，龙蛇混杂，倒会让人累的慌。但是小颍不信，她以前就一直哭着闹着要出去，还说这个地方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如果再让她多呆一天，她不会被憋死，也会被闷死。这孩子那时候可闹的凶呢。直到她李阿姨介绍认识你之后，才再也不提了。
小颍或许是因为太寂寞了，我说，玩具厂虽然有那么多的女孩子，跟她知心的可是一个都没有。或许她想要的只是摆脱“一个人”的生活。
小颍的父亲笑着说，也许只有你们孩子能理解孩子了，我年纪是大了点，闹不懂你们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作为一个父亲，我真的打心底感谢你，因为你让小颍快乐，给了她爱情的享受。
这时候，小颍跟她的妈妈把菜端了上来。还喊着开饭了，开饭了。小颍的妈妈听到我们的话说，你们两个还真能谈得来，还谈到了“爱情”。
小颍接着说，这是老一辈的高中生与新时代高中生的对话有着跨时代的重大意义。
她的话把我们都引的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活跃了很多。小颍的妈妈跟我说，小凡是厨师，我们烧的菜一定不和你的口味，没你烧的好吃。
我告诉她，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家常菜，能吃到真是我的口福。
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融洽，吃完饭，在小颍和她妈妈收拾的空挡里，小颍的爸爸说他的玩具厂有许多杂事，如果我不介意，就去帮他打理打理。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我知道你的自尊，你一定要仔细考虑考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事情实在是多，我和你阿姨年纪也都不小了，很想找个靠得住的人来帮帮忙。
然后小颍的爸爸和妈妈就先去玩具厂了，他们让小颍一定要多陪我一会。等到他们刚踏出铁门，小颍就急不可耐地问我她爸爸到底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我说，你爸爸水果你脾气一直都很古怪，对他们也不怎么好。
小颍微嗔着说，谁叫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一次都难的给我；我不想要的，却硬要塞给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啊？
他问我愿不愿意去你们的玩具厂给他帮忙？
小颍瞪大眼睛，贴近我问，那你答应了吗？
我说还没有。她说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说，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烦。
当我体味到自己话中的生疏时，已经迟了，小颍气呼呼地说，好好，这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不烦，我现在要走了，你走时给我把门关上。
说完，还不等我说话，她就转身走了。
我不敢告诉小颖，虽然他的父母一直躲避的阳光，甚至家里都被厚厚的窗帘门帘遮住，可是在这微弱的光线里面，她的父母是没有影子的，我不小心露出脖子上的鬼泪，也会让他们不由地退缩。
他们其实是鬼，只是小颖呢？她也是，还是她并不知道她们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