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道神通几乎同时挥出,强弱有别,却都一泄千里,如同山川江河飞瀑汇聚成汪洋恣肆,在虚空交织出无尽道则线条。
本是各不相同的道则法理,却因为信念同源,相互之间勾连影响,竟隐隐暗合五行生克周易衍变的天地循常,如兄弟铁三角交叠作战,又如仇敌对手惺惺相惜,如那爱恨交叠,如这人间相互倾轧却又互助互惠??
法理出而天象生!
数十道神通道则在覆掌之下交织刹那,那些看似纷繁凌乱,却暗合天理的道则线条忽然虚淡衍开,铺成一片清光幻境。
幻境中,草树人花、飞禽走兽、游龙长鲸,齐齐仰天昂首,长嘶长啸。
如天地初开,百舸争流的大争之世,就算蝇蚊蛆蛭,也都尽是豪情。
嘶吼咆哮声汇聚,凝成滚滚天雷之音,随数十道神通道则交织,融成一道惊世虹芒。
虹芒如剑,更似裂天电闪,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就在这时,幻境中万物众生,似把生命都献给那一声满含信念豪情的嘶吼,俱都虚化为一缕清光魂魄,刹那融合成一条滚滚龙魂,遁入虹芒中,俨然就是这虹芒巨剑的剑灵。
一剑凝秘境幻界所有信念源力,成天象,满豪情,开遮天巨掌。
那人傾天掀海的覆掌,如被闪电劈中的巨舰,散于茫茫云海间。
一条金泽血线,从虚空落入海中,泛起淡淡腥味。
那人掌心一条创口,从指缝蔓延到手腕处,血肉翻卷,直透手背。
凄厉怒吼声从那人口中炸响,滚滚如雷霆咆哮。
只见他那只创伤手掌上,忽然蕴起熠熠明黄紫气,衣袂卷荡间,虚空里突然多了种玄奥难明的气息。
他手指以不可捕捉痕迹的速度剧微震颤,如同抽丝剥茧,透过那道玄冥气息,竟然生生从这虚空里,还有山岳江河花树鱼虫间,凭空抽出无尽丝线,每一条丝线便是一股蕴含勃勃生机的天地法理,在他创口出交织缠绕,如线纺纱。
顷刻之间,那道被虹芒劈开的创口,便归复如初,甚至新生肌肉,隐有道纹绽漾,剔透更胜婴儿。
瞬间修复的手掌,反手一握,在虚空里抽出一把白焰长枪。
虚无烈焰匍匐的枪杆上,煌煌然一片江山图画,竟是活图一般,可见高山之巍,可见奔腾之势,可感众生凝念,可怕的帝王威严。
下一刻,漫天星斗投影而下,在他脚下铺成一片仙台,星光熠熠升腾逆上,隐隐成一阙仙宫。
仙阙之威倾轧而下,直叫山海轰鸣。
他独立仙阙,脚踏星斗,手握神枪便是握紧江山社稷,明黄帝气加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势,刹那臻到极致圆满。
以术蕴势之极,引天地道则生!
无尽法理线条,从天地间衍生,从万物山川中剥离,汇聚交织在他布衣与神枪之上,如披神甲,如蕴枪魂!
一枪携天地法理独尊气势,捅下云洲,无尽星光与漫天雷霆,随枪芒滚滚而落。
段不羁、初云楼、南厢三人看着这天威煌煌的霸烈一枪,心中震颤如遭雷击。
“补虚功!”
“社稷枪!”
“云皇术!”
三人三道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青柯等人来不及理会三人的惊恐,只是死死盯着这铺天盖地的枪芒雷霆。
每一道雷霆都蕴着天地道则与霸烈枪意,瞬息而落,就算是非凡境界的卫后化凤凰于飞,也来不及援手。
青柯等人只能自救。
陈庆之洒然一笑,作为场间修为最高者,作为陈宫的父亲,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没有时间回头再看一眼儿子,他只是把那片黄昏域,罩住这群年轻人,让他们多一刻喘息。
他知道挡不住,也知道青白还有锦囊,可作为一个父亲,总要有些担当,作为这世界知名的强者,总要留些骄傲。
他的柳枝与青柯一战时已经损坏,不知从何处又寻来一节柳枝,倒举着柳枝逆飞而上,欲要把那漫天雷霆,都归引到自己身上来。
陈宫顿时红了眼睛,知子莫若父,反过来,最懂父亲的,又何尝不是膝下儿女?
“父亲!”
陈宫沙哑哭嘶,却也不求青白开锦囊,父亲的骄傲就算再愚昧不堪,做儿子的哪有阻拦的道理。
青柯自然不会让陈庆之赴死,这种骄傲,又何尝不是憋死粪坑的养父的骄傲,又何尝不是俯首甘为苍生牛马的楚欢行的骄傲!
人间但有此骄傲,才是可爱人间。
更何况,这也是青柯的骄傲。
我青柯明明能救下所有人,你丫的演什么英雄赴死气概?
青柯大喝一声“青白。”
青白便懂了。
那只暗扣锦囊丝线的青葱素手,猛然拉伸。
第二道锦囊,开启。
这道锦囊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归”。
锦囊归开启刹那,青柯暴起如龙,觉醒的血脉运转到极致,爆发出极限速度,把自己当成一块顽石,砸向那人。
归,便是回。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天道的归天道。
山河的归山河。
众生的归众生。
那人的,自然也归那人。
只不过以更加直接的方式归还而已。
怎样来的,便怎样回去。
天地恩泽,归复天地。
苍生恶意,还施彼身。
漫天星斗归复原本轨迹。
仙阙随之消散。
滚滚雷霆刹那无踪。
云皇术从天地山川万物摄取的法理玄纹,再归天地山川万物。
补虚功摄掠天地法理修复的伤口,再次显现在那人手上。
那只手,再也握不紧社稷神枪。
只剩枪芒如业火焚烧,枪尖却突然倒转,逆捅那人。
那人迸涌的无限杀意,自然也随枪芒归还那人。
那人迸涌的本源星元,纵然来自星海,但从他身上涌出,自然也要先涌回他体内,再归复星海。
那人在归开启刹那,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消失,顿了一顿,然后他看到青白骤然拉伸的只扣,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来不及逃,便被自己傾尽全力捅了自己一枪。像自杀一样。
那一枪里蕴含了他的本源之道和毕生星元,还有他的无边杀伐意念。
他被自己捅成重伤。
然后青柯如龙至,陈庆之柳枝至。
他被青柯捅了一剑,被陈庆之捅了一柳枝,伤上加伤。
他终于反应过来,刹那凝残余修为,爆纵而退,瞬息千里,消失在云海外。
只剩那声不甘怒吼,荡卷翻云:“混账!怎么可能还有第二道锦囊,到底是谁给你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