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落下一滴的泪水,事实上每一个在大森林里挣扎着的冒险者都已经习惯了不把悲伤流露在表面上。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雪舞就在森林的边缘独自一个人拿着匕首,倔强的挖了一个坑。
由于安迪死前要求让尤娜带着他落叶归根,所以在走出屋子的时候,雷啸就喝令香波特佣兵团的人在镇子中心架起了新火堆。对于被雷啸命令这件事,出人意料的是香波特佣兵团的人居然言听计从,或许是程云依旧撑起来的长弓,或许是暗夜妖瞳阴冷狠厉的表情起到了作用。
安迪就在镇中心被火化了,只是他的佩剑被雷啸收走了,大氅被雪舞强要走了。雷啸收走佩剑是因为安迪的遗言,而雪舞强要大氅只是为了给他立一个衣冠冢。残垣断墙自然隔音作用就差了许多,而程云和雪舞又都是大森林中少有的强者,所以虽然在外面,但却把二人的交谈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抱着安迪的骨灰,尤娜坐在了雷啸和程云的旁边,三个人看着雪舞蹲在森林边一点点的挖着那个衣冠冢的坑。“安迪喜欢的人是她,至于我只因为师父临死的时候要他照顾我,他才选择娶了我。”
“这么说来我也太伟大了。”雷啸的脸上又是那付混不吝欠揍的样子,“居然在屋子里陪着我的情敌聊了那么久。”
“情敌?”尤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现在雪舞有喜欢你?”
一句话让雷啸无语了,即使他再怎么装的圆滑世故,在这方面依旧是白痴的很,尤娜一句话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倒是更好奇,那个温雷娜怎么会被抓到的,从时间来推算当时安德亚侯国正是暴乱末期,一个治安法官无兵无权是怎么抓到这种暴乱头目的?”程云丝毫不掩饰自己已经全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雷啸没有搭理他,只是雷啸确实也没想到程云会这么八卦,在他印象中程云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但事实上程云的不近人情只是传闻,首先一个在二十来岁就达到九级水准的佣兵放到哪里都是凤毛麟角,所以难免的会有些傲气,而平时能打交道的九级强者大多都是中年人,和程云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
在这遇上雷啸之后,首先雷啸救了他一命,然后两个人实力水准差不多,又都有着一身传奇的经历,然后顺理成章的就比较聊得来,不过认识了才半个晚上,就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嘿,有酒没有?”看着探头探脑看向这边的康坦斯,雷啸大声的招呼着。听到雷啸的召唤,已经人到中年的康坦斯面露喜色,一扭头去篝火堆边上抓起一大盘子的烤鱼,另一手推开坐在火堆边上的几个同伴,从人群中拽出几瓶朗姆酒。
在大森林里,朗姆酒绝对是畅销货,虽然酿酒宗师朗姆家族不乏流于贵族阶层的名贵好酒,却也依旧酿造适合大众的普通朗姆酒。这种酒属于烈性烧酒,符合冒险者们的需求,同时其高端的工艺又不会上头,而更重要的是价位适中,于是在大森林里几乎每一个佣兵身上都会带着几瓶。
看着屁颠颠走过来的康坦斯,雷啸笑了笑。或许程云对这个实力有限的佣兵不感兴趣,但雷啸却从他身上发现了很多,首先就是忠诚和勇敢,就从坚持为团长报仇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同时又比较识时务,除了实力差点儿外倒是个不错的佣兵。
眼瞅着仇是不用报了,连刺客公会的老大都挂了,接下来他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这二十来号兄弟的前程了。香波特佣兵团已经散了,他们要么自己组团要么投奔别人,白银之手想都不用想,没有八级实力根本进不去精英队,进不了精英队就只能去大峡谷站岗了。所以从一开始康坦斯就在打雷啸的主意,不过他还担心着另外一点,不知道雷啸愿不愿意接收自己,所以一听到雷啸叫自己,马上照办。
“谢了。康坦斯,让你的兄弟收拾收拾东西,吃过了早饭咱们就往回走。”雷啸把大盘子和酒摆在自己的眼前,看他收下了东西,康坦斯笑呵呵的走了回去。雷啸从烤鱼里挑了一条肥一点儿的递给了程云。“你的伤最好现在不要喝酒。”
说完果然把酒都放到了自己的右边,然后拿起一瓶递给了尤娜,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酒瓶,尤娜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噢”雷啸把酒瓶放到自己嘴里咬掉瓶塞,又抓了起一条鱼站了起来,迈步走向了森林边缘的雪舞。
看着雷啸走远了,程云还是忍不住从地上拿起一瓶酒,咕咚咚先灌了两口,然后才开始吃鱼。看见他这种如同小孩儿的行径,尤娜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略微笑了一下,“你刚才的问题实在是太伤人了。”
“什么?”程云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尤娜。尤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年轻了,有很多事你还不懂。”
“我比他大。”嘴里还咬着鱼的程云含糊不清的用手一指雷啸的背影。尤娜深吸了一口气,“温雷娜是他亲手抓的。”
“那又怎么了?”程云满不在乎的说道,“虽然我们每个人曾干掉过对头,可是每一次都有足够的理由。在我们这些人的心中,其实最痛恨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叫滥杀无辜,第二种叫恩将仇报。”
“可那是他的初恋啊,为什么非得他自己动手呢?”尤娜觉得自己有些同情温雷娜,被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而抓捕,“或许他以为温雷娜会被做为******吧。”
程云忽然笑了,“我倒觉得以谋杀定罪很符合他的逻辑,或许就连这个办法都是他教给法官的。我们还真是同一类人,不加入白银之手真是太可惜了。”
“你真冷血。”
“不。”冲着尤娜,程云轻轻的摇动了手指。“冷血的不是我们。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位善良的妇人救了她,假如有一天这个被救的人发达了,送给那位善良的人一套房子或者很多很多的钱,这是普通人的思想;被救的这个人有一天发达了,已经忘记了曾经救过他的人,这是每天都在发生的现实;而救人的人后悔了,想要去举报,恰好被救的人发现了这一点杀死了他的救命恩人,这是历史上很多传奇人物所经历过的事情;被救的人为了自己的行踪不被泄露,在酒足饭饱之后,朝着自己救命恩人挥起了屠刀,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因为雷啸的心里喜欢着她,所以雷啸才会不忍心让她死在自己的手里。”程云又灌了几口酒下去,“我们是同类人,渴望着拥有更强的力量,渴望着跟更强的对手较量,同时又鄙视依靠力量欺凌弱者的行为。”
尤娜依旧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们所说的同类,我忽然发现我并不了解你们,同样不了解安迪。安迪娶了我也许是他最错误的决定,因为我跟他本来就不是同类,也许葬身在这个大森林里才是他梦想吧。”说着她看向了远处的雪舞。
衣冠冢早已完成了,雪舞半蹲在衣冠冢的前面,手里拿着一块石板,她在犹豫是否要再立一块碑,如果立碑的话,上面要写些什么。
“回去了。”站在雪舞的旁边,雷啸把手里的酒洒在衣冠冢上,然后轻声的说。
雪舞蹲在那没有动。
“回去了。”雷啸把烤鱼送到她的嘴边。
雪舞把脸别过去,依然没有动弹。
“决定走了就说一声。”雷啸一扭身又往回走。
“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雪舞的声音很无力。
“悲伤应该放在心里,而不是写在脸上。”
“别废话。”
“好。”
雷啸发现在这种时候任何劝慰都是无力的,索性扭头又走了回去。却没料到尤娜的心情一样暴躁,最后他和程云只能无奈的躲在一边和康坦斯喝着闷酒,本来程云没打算和那些佣兵搅在一起,怎奈雷啸兴致不浅。
好不容易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见雪舞眼圈红红的走了回来,那块碑最终也没有立起来。
“兄弟们,回家。”雷啸站起来忽然大声招呼了一声。
“好嘞。”康坦斯是相当配合,东西什么的早就收拾好了,一说回去谁都不废话,就由康坦斯的兄弟们走在最前面,尤娜和雪舞两个女人在中间,一不留神程云、雷啸和康坦斯就落在了后面。
看着时机觉得差不多了,康坦斯忽然挺了挺胸膛走到雷啸的旁边,立正姿势大声的说道,“我康坦斯·亚伯,费伦大森林资深佣兵,请求加入您的星光佣兵团。”
“哦。”雷啸连停都没停下,就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愣着干什么,去把你的人愿意留下的名单整理出来给我,从现在起你就是星光佣兵团第二队队长。”
“第二队队长?”程云诧异的看着雷啸,全然不顾欣喜若狂跑出去的康坦斯。星光佣兵团是一个团长带三个副团长,什么时候有了第一队。
“第一队队长已经有人了,诺切亚·佐罗。”提起这个小子,雷啸依然觉得自己捡到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