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借我用用。”蹲坐在伤员的身边,雷啸朝着雪舞伸出了左手。
雪舞明白他打算自己动手了,他并不怀疑雷啸有救治伤号的本事,事实上对于大森林中的每一个冒险者来说,一些必备的医疗知识还是要懂得的。但是问题就在于,雷啸随身的行装里,雪舞并没有看到任何一种药剂。
手腕一翻,一柄雪亮小巧的匕首出现在雪舞掌中。雷啸接过来拿在掌中,侧着看了看锋刃,应该是足够锋利了。似乎看出了雪舞的疑惑,雷啸从伤者旁边点燃了一小堆篝火,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
“像我这种人,伤筋动骨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至于那些止疼的药剂,我们用不上。所以我才向佣兵堡垒求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忍得住剧烈的疼痛。在我动手的时候,如果他因为剧痛移动一点儿,我这救命的刀就成了杀人的刀。”
“做为一个刺客,我有一些手法可以暂时封闭一个人的五感,这样会不会好一些?”雪舞有点儿好奇,也想帮一点忙。
雷啸摇了摇头,纠结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一些手法,假如这个人刚受了伤就接受救治,倒不妨封闭了他的五感。只是眼下他只剩下了一丝求生的欲望在支撑,但是实际上身体已经死亡了。这时候封闭他的五感,恐怕他就真的死了。要是老二在这就好了?”
“那个看起来像个贵族的家伙居然还懂医术?”雪舞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星光佣兵团的底细了。雷啸依旧是摇了摇头,却没有回应,伸手把伤者胸前的衣服扒开,清洗了一下伤口周边的皮肤。
“这位兄弟,看你实力等级也是不低,而且精神撑了这么久还没魂飞魄散,说明你也是个狠角色。”扒开伤者的眼睛瞅了一眼他的眼球,雷啸继续絮絮叨叨的叨咕着,“也算是咱俩有缘,换个人发现你都会把你当成死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能听得见,所以我说的你一定要记住。等一会儿你会出现幻觉,就像是在做梦或者是像在现实中一样,但是你要记住,你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不管在幻觉或是现实里发生了什么,你都呆在原地不要动,直到你能看清我的脸为止。还有,等一下会有强烈的痛感出现,这种剧痛可能会比你受伤的时候那一下还要强烈,假如你还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雪舞不解的捅了捅他的后背,小声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什么让他看清你的脸才可以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只是一些并没有经过验证的推论。”雷啸的眼睛盯着伤者的伤口,小声的回答,“在我的家乡有一位学者,他提出了一个理论,人在幻觉或者梦境之中,都不会看到自己曾经没见过的东西,即使你看到了,只要你把你看见的东西拆分开重新组合,他依然是你看见过的东西?”
“经常有人在梦里梦到怪兽,那又怎么解释?”雪舞不解的问道。雷啸依然盯着伤口,左手握着匕首,整个人仿佛都僵硬了。“你把灰熊王的头安在今天那条死蟒的脖子上,再把蜥蜴的脚装上,然后加上鹿角,是不是就成了怪兽。”
“嗖、啪”就连雪舞都没有想到,雷啸居然趁着所有人的精神都在想那个“怪兽”的时候,雷啸手里的匕首插进了伤口当中,进去之后往外一拨,一块裹满血糊的东西飞了出来,掉在雷啸的掌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啸从一边的草丛里揪了几片很常见的草叶子,在掌心中碾碎,挤出黄绿色的汁液,当匕首离开伤口以后,整个右掌带着黏糊糊的碎叶子糊在伤者的胸口上。雪舞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在雷啸动刀的那一刻,直到糊上叶子,伤者脸颊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雷啸用清水洗了洗手和匕首,然后把匕首还给了雪舞,回头看着地上的伤者。“最痛的不是我动手那一下,而是在大约数分钟之后。另外我手头没有消毒的药剂,那个草药有消炎的功效,但对付这么重的伤势好不好用就不知道了。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剩下的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正常要多久才能醒过来呢?”雪舞手腕一动,匕首消失在了袖口之中。“我们的目标是血毒湖,实在不应该在路上耽搁太久了。”
雷啸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挨着她坐下了。“你猜这个受伤的人是谁?”
“我哪知道。”雪舞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声,但是接下来她就沉默了。年纪不过就二十来岁,却有九级的实力,而且是个猎人,整个大森林里好像就那么独一份儿,白银之手佣兵团第九队队长程云·苏兰特。
看到雪舞已经猜到了答案,雷啸靠着背后的大树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像白银之手这种大佣兵团,通常都会和刺客公会的高层有一些关系,双方永远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而看白银之手出事的地点,看得出来他们也是打算直接和刺客公会沟通,毕竟激怒一个大陆王朝,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接着雷啸的思路,雪舞大概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程云的本事如何,但我曾经和白银之手其他队长交过手,估计他们之间相差不大。我可以肯定的说,以白银之手队长级的实力,刺客公会里还没有那个家伙能如此干净利落的解决掉。”
“这是当然的了。”雷啸靠着大树仰面朝天,“一开始得知对手只是个地下佣兵团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费劲,但是接下来的一步一步都让我觉得对手不那么简单。现在白银之手的队长倒在我的面前,所以我应该弄醒他,然后才能知道比我们先过河的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伤者,雷啸就那么看着,一直看了两个多小时。作为一个刺客,雪舞一直认为这种静坐的功夫应该是自己的专长,但是没想到雷啸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连话都不说一句。
起初雪舞也想像他那样试试,但是只坚持了大约半个钟头就挺不住了。或许暗夜妖瞳是当今世上最好的刺客,但却并不是军中斥候,所以并不是每一样刺客的技能都很精通。这一天雪舞的挫败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
凭借着感觉和实力,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干掉雷啸。但现在她却已经有了深深的疑惑,就算自己的右手没有受伤,在生死对战中,真的就能杀掉雷啸么,现在雪舞真的不敢下一个肯定的答案。
“醒了就别装,再装你就和之前一样,又死过去了。不过这次再死是真的没什么人能够救活你了。”僵坐了两个多钟头的雷啸忽然开口说话了,说话的对象是地上的伤者。
很早以前雪舞就知道在高等级的猎人当中流传着一种在险境中求生的假死秘技,据说有人能够骗过最敏感的圣阶魔兽。这招只限于传说,雪舞还没有碰到过有人会。
“你是谁?”僵硬着不动的程云,喉头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轻微的动了动脖子,看了一眼雷啸。
从腰间摘下一个水瓶,雷啸在程云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把瓶口送到他的嘴边。看着雷啸的脸,程云迟疑了一下。雷啸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如果要杀你,我就不会救你了。”
“咳、咳”张开嘴喝了一口,程云呛得一阵咳嗽。勉强抬起左手擦了擦嘴巴,然后又放下,大口大口的喘了两口粗气,板着脸。“我知道有不下于十种手法让人生不如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嗬——”雷啸不禁哑然,“都说白银之手第九队长是个硬骨头,今天一看不过是个莽夫。没有脑子。”
“你——”很显然做为才刚刚二十来岁的九级强者,都有着那种傲气,程云也不例外,被说没脑子当然很窝火。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能告诉你需要看到我的脸你才算恢复神智,说明我无比的确信从前咱们素未谋面。翡翠河东岸不是一般佣兵想来就能来的地方,所以我最起码是隶属于一个A级佣兵团。再加上因为公主被掳走翡翠河戒严,然后魔兽越界入侵,你说这时候还敢留在翡翠河以东的佣兵团还有几家。圣剑之魂和罗德里亚的灭团相信这种事也瞒不过你,所以剩下的还有谁?这时候你还问我是谁,说你没脑子说屈你了?”
“还真是。”程云的态度说变就变,“不过纠正你一下,圣剑之魂没有全灭。”
雪舞从后面走过来白了他一眼,“这谁不知道啊,圣剑之魂执行任务都会在佣兵堡垒留有预备队,所以除非佣兵堡垒被灭团,否则圣剑之魂永远都不会全灭。”
“又一个没脑子的。”程云死板的脸上居然笑了一下。
“罗宾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