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那幽蓝指甲就头发晕,但陆少卿的孩子是万不该死的。而小厨房离那间守灵厅堂并不算远,于是便放嗓子大叫,唯今之计,只希望陆少卿他们不要来得太晚。
“呜呜——”
呃?脑袋里冒出大大问号,我何时成了鸡鸭,只能发出单音节字,却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阿采一步步朝我过来,脸上那诡异笑被灯光衬托的越发恐怖,我盯住她半眯着的眼,心中慌得要死,更是提了几分力气,再度放嗓子大嚎:“呜呜呜呜!”
只觉喉内似堵了一团东西,要说的话出了嗓子眼就都变了调。
这次心中彻底明白过来,好么!原来是要令我成了哑子,这样求救求不得!还不如靠自己。
目光迅速扫一眼周围,却无可用之物。而提气纵身,飞跃倒是飞跃起了,却在拔高两臂后结结实实撞上一物,这一下撞得狠,直把我撞得七晕八素,“噗通”一声落了地。
揉着头郁闷地往上瞧,明明天棚还远得很,瞧那样子也不是多结实,怎的便被击回来?
透明结界?!
心中暗骂一声,这七笑尸未免太厉害些。我瞧着这哪是没智慧啊!分明便是智慧到极致!
兴许是我闹腾得太欢,那七笑尸竟停下来,歪着头瞧向我的方向。但一双眼眼神涣散空洞,也不知到底是在瞧我还是想做那捉住鼠的猫,不急着弄死我?
我揣测一回,不得要领。又觉得她未必看得到我,于是也不起身,只是蹑手蹑脚朝一旁爬。门离我其实并不算远,只要出得去便有活路。
阿采仍在原地杵着当摆设。我心中好一通谢天谢地,再加快些速度。
那道门似乎成了我眼中的整个世界!不停鼓舞自己,手脚并用,连气息都不敢喘得太急。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我最后回头瞧一眼。
阿采仍不动。如果她只是突然倦意大发要休息,我还是别打扰的好。于是将头转回来,继续往外爬。我已看到漆黑一片的院子,而头顶之上那漆黑苍穹,正月绮云开。
呵,兴许真的有转机!
我提着的一颗心放下,待整个身子爬出门去,便长舒口气。收鬼古典诚不欺我,果然这七笑尸不是个托底的,竟在杀人时开小差呢!
但陆少卿的汤水?
不管了,还是命重要呢!
又爬了几步,却心中生出些惆怅。想来陆少卿头一回求我,我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何况答应人的事便该完成么!如今就这样回去,我实在不甘。
但阿采呢?怎么办?我总不能大摇大摆二度回转,而后一拍人家肩膀,大咧咧与其打个商量:“喂,这位七笑尸姐姐,说来咱们也是老相识,不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和我一同切磋厨艺!”
那阿采姑娘自然是诡异笑着了,兴许还会点点头。然后把我洗干净煮了,最后在我弥留之际说一句:“这位姐姐,你觉得阿采厨艺如何?”
心中激灵一下,忙拼命晃头将乱七八糟想法甩开。我自地上起身,拍拂掉衣裙上沾的雪花,最后望一眼那小厨房。
哎!家园已失啊!哀哉痛哉!
又行了会儿,眼瞧着就要到达灵堂。我抬头望一眼苍穹,一轮皎月在云中穿行,也不知是几更天了。
想来陆少卿已坐了大半夜,口渴也是应该,腹中饥饿也是可能。
自打他午后醒来便一直在画符,那符咒制作说来容易做来难,我是眼瞧着他一次次用法力加持,朱砂细画的。而中途我端去的一小盅莲子羹他却一口未食。如今还有大半夜要熬,他身子骨怎么吃得消?
脚步不由慢下来,我在离厅堂近在咫尺的地界儿犹豫起来。
回去?还是进去?
这厅堂就在眼前,这几步之遥怎的就不想迈步?
转身,觉得不成。便又转回来,还是觉得不妥。
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比起可能的危险来,我对陆少卿却是有万千个不忍心。想来七笑尸并非传言般凶狠,只要我尽量轻声,便可安然。
而小厨房内还有午后煮的莲子羹。虽已冷透了,但我只需取出,再远远的寻个地界生火温温便成。虽法力最近离我远去,但怀中还有火折子,府中还有树木草枝,总可以弄出火来。
于是下了决心。但我却不能贸贸然就这样回去。到底该如何才能令自己更安全呢?!
我急得在原地转,又怕弄出大响动惊到屋内人。于是便将脚步放轻,尽量令其踩雪不发出太大的响。
注意脚底下的时候,竟令我猛地发现,那不远处有一物在月光下隐隐发光。那光华金黄,虽月色下不比白日,但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却也扎眼。
轻着声过去,我弯腰拾起后借月色细细观瞧。却见那物只是张黄麻纸,上用朱砂画就繁复符咒。
符咒?!
心中大喜!原来这里还落了一张!如此事情便好办了!我瞧一眼那小厨房位置,心中敞亮起来。有了它便有了保命的,那我还在此浪费什么时间?!
于是将那符咒小心揣进怀中,大步流星朝小厨房赶,我已出来好久,只怕屋子里那位早已饿得前心贴着后背!
二度回到小厨房时,我先在门外探头朝内瞧,只见小厨房中空荡荡好生令人心安。于是大着胆子进去,急慌慌翻找起白日煮的羹来。
不是不是都不是!
我将没用物件一件件抛开,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终是发现被放入青瓷碗中的莲子羹。于是将其捧起,勾头用力嗅嗅,眼前似已有那位人儿微笑的脸面。
恰在此时,竟有人拍我肩头。
我没心思理他,于是就道:“别闹,切勿打翻了我的羹汤。”
那人又拍我。
我心中多少有些恼,这人好生没眼力见,这般说还不停骚扰!于是便又道:“都说了别拍别拍么!一会打翻了就不好了!”
咦?嗓子好了呢!原来七笑尸法力只能撑这么久,也不是多厉害角儿么!
那人继续拍我,更甚的是,最后竟干脆将手放在我肩头不拿开。
“都说了别闹!真是讨厌死了!”我心中怒火腾起,一手端着羹汤,腾出一只手来去打那只讨厌的、放在我肩头的手。
那手冰凉冰凉,瘦的似乎只剩骨头,指甲留得很长,应是个不讲卫生的。而那种凉令我感觉奇怪得很,竟仿佛死人的手一般。
死人?!
“我的娘!”
我大叫一声回首,正对上一双半眯着的眼,以及一张惨白大脸。
那张脸离我实在太近,以至于脸上的诡异笑容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几乎是条件反射了,我猛地后跳,只觉得喉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你,你回来了!”
呸!和她客气什么?!
谢天谢地,这次脚边正有个烧火棍,我顺手抄起并抡圆了胳膊朝她天灵盖打。这一下的确使了大力气,我甚至听得到棍子带起的“呼呼”风声。
“珰!”一声脆响在暗夜中听来刺耳至极。手中烧火棍应声而折,我不由咋舌,这般子大力气,任由你是铜头铁臂也该碎了吧?!
而棍子碎后木花四溅,待那木花散去,我满心欢喜地瞧眼前那位主儿。
却见她坚挺地立在我面前,一双眼依然空洞茫然,一张口依然向上勾起个恐怖弧度。
我的娘!
我抛了手中半截木棍,急慌慌再寻武器,但这次没那好运气,脚边只剩几根手指粗细的柴火。
天要亡我!
边腹诽林云治理仆役不严,我边不死心的继续找,正寻得热火朝天,却瞥见那七笑尸大人竟似被我一棍子打开了窍。这次双目不再茫然无聚焦,脚步也不再迟疑,竟是目标明确的直冲我来。
哀哉悲哉,我又不幸瞧见她弹起的十根指甲。您就不能换个方式有点新意!每次都用这指甲做刀,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也不怕有所损伤,对不起老祖宗。
不过,这一套似乎对她没用!
我心中胡思乱想着,口中也没闲着。眼仍紧盯住七笑尸,口中却已大呼小叫起来:“救命!救命!裴少玉,七笑尸——”
也不知都浑说了何,但裴少玉那厮耳朵灵得很,总不至于听不到!何况还有陆少卿以及林云,一会可别怪咱们人多欺负人少!
“谁?谁欺负人!”
若今后有人问我这天下间最快脚程的是哪个?!我定然要说裴少玉。
我只觉呼救音还未落呢,裴少玉那厮便一个箭步自外窜进,我正张大口惊讶他的速度,他已一阵风似的窜到我身旁,一把拉住我双臂,就一连串问:“叫我做什么?什么裴少玉七笑尸?我肉身虽没了精魂还在呢!别咒我成那么恶心的玩应儿啊!还有救命救命的!你怎么了?太高兴所以煮汤烫到手?!”
“喂,别装哑啊!”那厮见我不回话,就有些恼。
我只好叹气:“大仙,您一口气说这么多,我不知先回答哪样才好。”
“拣重点的说。”
“那便只剩一句了。”
“呃?”
“你瞧——”
我抬手指指那厮身后,他方才进来得急,必然未曾仔细观察这间屋。果然那厮顺着我手指方向瞧去,立马妈呀一声。
他极快地转回头,拿眼瞧我,我也拿眼瞧他。他便苦笑一声,道:“我眼花没?”
我摇头。
他立马毛了,一把拉住我,大叫一声:“那还等什么?等着再被刺个千八百窟窿呢?!”
“可我——”
“我什么我!”
“但你——”
“别你啊我的,大仙教你一招,这种时候就要充分运用三十六计。”
“哪一计?”
裴少玉重重叹口气,颇有些朽木不可雕之感:“走为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