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到宫中,“臣参见大王。不知大王深夜召臣入宫,是否有要事?”
“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来了,你是这样的意思吗?”归王的语气加入了不少的不满。
“当然不是。”他解释道,“大王为国事操劳,且明日还要早朝,本应早早歇息,可却将臣下召进宫来,臣下窃以为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以致大王要牺牲休息的时候。”
归王好像没有真的生气,说:“起来吧,过来这边坐下。寡人想念小时候和子宁秉烛夜谈的那些日子,所以才让人请将军入宫。不过——”话锋一转,归王走到他面前,扯出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说,“不过,似乎也给了子宁一个很好的机会,对吧?”
“大王的意思,臣下并不十分明白。”难道秦霜的事,大王早就有所查觉?
“不明白?”归王像听到什么笑话似地笑了起来,说,“子宁,在寡人面前装傻可不好。你不是在暗中调查王继军中发现了奸细之事吗?而且,那被拿下的奸细秦霜那逃脱的弟弟秦云现正住在你的将军府中。”
他没有否认。“大王英明,秦卒长的亲弟确实来找了臣下,宣称自己兄长是遭人陷害。因为这是王继将军军中的事,我不好贸然插手,再者——事情也没有惊动大王,我不知王将军究竟做何打算。本想掌握更确实的证据再向大王禀报的,既然大王已经知悉,臣下必定和盘托出,如实禀告。”
归王叫人端来热茶和茶点,说:“你说吧,寡人听着呢。”
“是。”他不敢隐瞒,把秦云和秦霜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归王。“楚国没有午泉君,如果单凭秦霜兄弟的说辞,秦霜的确是遭人陷害的——不过,关键的证据那封伪造的通敌密函没有到手,我不能肯定他们有没有说谎。”说来,那份证据会在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要插手管这件事?”归王挑高眉毛,问。
“虽然本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情,但如果秦霜遭王将军和陈发陷害,也算是和我有关——臣前些天在街上遇见了王将军手下一个叫陈达的卒长欺凌民女,和偶然路过的秦霜一起教训了他。那个陈达声称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是陈发的弟弟,又是王将军的远房侄子。”
“你是说他们相互勾结报复秦霜——连带给你一些警告?”归王问。
“臣是这么认为的。”他回答说。
归王冷笑了一声,说:“还算说的有几分道理。你想知道那封密函的下落是吗?”
“是。”看大王的样子,似乎不仅知道事情的经过,还清楚重要证据在什么地方。
“子宁,你陪寡人下一盘棋,如果你胜了,寡人就告诉你密函在什么地方。”归王起身说。
“臣遵命。”他有些不解,但还是顺从命令。
黑白两种颜色逐渐地占据棋盘的领域。他不发一言地落子,归王忽然说:“子宁,我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此间黑白世界没有谁更重要,每个棋子都起着作用,因此,弈棋才如此深奥。”
大王没有自称“寡人”,而是自称“我”,这让他有些意外,他抬起头,说:“是的。那时大王还未被立为太子。没想到大王现在还记得。”
归王并未再说什么,只继续在棋盘上落子。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归王停下手,说:“为什么要故意输给寡人?难道你不想知道密函所在?”
“大王的棋艺更胜从前,臣不是你的对手,并非故意输给大王。”他微微一笑。
“哼。”归王把手中的黑棋的扔回棋盒中,说,“寡人一点也不高兴。”
“但臣却很高兴。”他抬头望向归王,“第一个教大王下棋的人是臣,如今看到大王的棋艺青出于蓝,臣怎么能不高兴?”
归王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冷漠地说道:“那封密函现在被藏在那个叫做陈发的旅长的营帐内。”
“大王?”他有点疑惑,不是要赢了才把密函的下落告诉他吗?
“寡人不喜欢你把心思花在别人身上,但也不希望有人打你的主意。”归王背着手,说,“寡人知道,朝中确有人因为寡人对你的信任而对你心生不满,你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也是不想再招人话柄吧?既如此,寡人成全你。”
“多谢大王!”
如果去把密函偷出来的话,也不能证明秦霜无罪。子宁不由地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柔娘。”他唤来妻子。
“什么事?”柔娘温柔地给他披了一件外衣,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他握住柔娘的手,认真地说。
柔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你我之间那里有什么求和帮忙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尽管说便是。”
他感激一笑,说:“你今晚偷偷去那个陈发的旅长的营帐中,将那封秦云说的通敌密函换成别的东西,但是要用障眼法让密函像没被动过一样。”
柔娘微笑道:“嗯,我知道了。”
“对不起,要你做这种事。”他抱歉地伸手,轻轻顺着柔娘的发丝。
柔娘摇摇头,说:“我不是说了不要说这种话吗?”
“你要小心。”他不放心地叮嘱。
“放心吧,我会把密函带回来的。”柔娘说。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如果有危险,千万不要勉强,知道吗?”
“嗯。”柔娘偎进他怀里,说,“不过我好高兴,这是子宁你第一次拜托我做事。”
“那当然。”他失笑,“我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好日子,可不要你去冒险。”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为你分忧。”柔娘笑道。
第二天,他带着大王的旨意和亲兵来到了王继的军营。
“子宁将军?”王继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阁下大驾光临,又何贵干?”
“不敢。”他说,“因为听说在王将军的军中出现了楚国的奸细,可是王将军却没有向朝廷报告,大王担心其中有诈,说要亲审此案,所以命我来请王将军入宫,当然还有那名奸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冷笑着欣赏王继那如走马灯般变化的脸色。
“大王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王继粗声粗气地问。
“这便不是我这做臣下的能够知晓的事情了。”他摇头说,的确,他本也好奇大王究竟是从何处听说这件事的,但是从大王清楚知道密函所在这情况来看,恐怕大王已派探子密切盯住朝中官员的一举一动——他应该也不会例外。“请王将军带同那个奸细,这就随我入宫面见大王吧。”
“立刻吗?”王继表面平静,眼睛里却泄露了他的慌乱。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他反问。
“不,没有,我立刻去。”王继咬咬牙,“来人,马上叫陈发把那个奸细押过来,还有我交给他保管的罪证。”
被士兵押出来的秦霜和昨晚他见到的差不多,看来这段时间因为他们还没有发现秦云已经来找过他,所以还没有对秦霜动手。迟则生变,如果再迟一点,他们发现了秦云的行踪,也许会直接下手杀死秦霜。他看了王继和陈发一眼,说:“请吧。”他挥了挥手,对他身后带来的士兵说:“你们负责押送嫌犯。”
“是!”
他们一行人进宫面见归王。“王继,你好大的胆子!”归王一见他们便大声斥责道。
王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王息怒!不知末将身犯何罪?”
“不知道身犯何罪?”归王冷声道,“你竟敢私藏外国奸细,难道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末将有错!”王继向归王磕头,惶恐地说,“末将是想掌握到更确切的证据才上报,未曾想惊动了大王!”说着,王继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他移开视线,看向归王。他知道,王继已经断定是他将这件事告诉大王的。虽然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大王似乎比他更早知道而且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还没来得及报告。
“是吗?”归王哼了一声,说,“那就好,现在你把罪证给寡人呈上来吧!”
盛装着密函的木匣由一旁的官人呈递给归王,归王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块白绢布,展开一看,讥诮地笑道:“你说这就是罪证?”
王继探头看了看归王手里的白绢布,说:“是的!”
““是的’?”归王冷笑着,把那块绢布扔到王继脸上,“你自己看清楚!”
“什、什么?”王继忙捡起已然掉落在地上的白绢,一看上面的内容大吃一惊,“这、这不是那份密函……大王,请听末将解释!”
“寡人没有不让你解释,正听着呢。”归王十指交握放在桌上,说。
“末将搜到的密函是楚国午泉君写的书信,上面写的是“务必找到归国边境布防图,找到后重重有赏’啊!”王继焦急地说,“而且还有其他封赏承诺……”
他正奇怪柔娘到底换了什么内容的信函进去,侧头看了看王继手捧的东西,险些笑出声来,柔娘竟用了一幅春宫图换了那封密函!柔娘身为女儿家,竟然拿这种图画出来,回家得好好说说她。“大王,请容臣一言。”他上前说。
“什么?”归王瞟向他。
“臣认为的确有奸细隐藏在归国某处,许是其行迹为王将军所察觉,才将密函置于王将军属下的房中,意图嫁祸他人、转移王将军的视线。”他说。
“是吗?”归王的语气里透露着不信,“那这幅图,又作何解释?”
他回答道:“正因为我们没有抓住真正奸细,那名奸细潜入王将军的军营之内,用此图掉包,把密函盗走,借此嘲笑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