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岳至尊”泰山周围,有无数山川沟壑,其间星罗棋布着大大小小数以百计水潭湖泊。距离泰山主峰西北大约五十公里地方,于一处秀丽山川下可见一片开阔水域,水面色泽墨绿,微风拂过碧波荡漾、涟漪灿烂。临立水域岸边,可见水下岩石,嶙峋奇异,延绵湖底。清晨或近暮,湖光山色倒影水中,却比周围树木山岭,更加爽朗艳丽。
全国解放年后,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国内大力推行水利建设。在这山川水域一侧,建起了一道大坝。大坝横跨南北,阻断了顺着山势向西南流淌的河流。伴随大坝树立,水域面积集聚扩张,逐渐淹没了周边原有的几处村落和一处庙宇。
兴建大坝虽说淹没了水域两岸的农田房舍,也为自古以来被山川阻的这片土地注入了生命活力。新贯通大坝之上,马车、单轮手推车、拖拉机、自行车和行人,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在大坝路基一侧,竖立着一块大石碑,上面醒目着四个猩红色楷体大字“镜湖水库”。
鸟瞰“镜湖水库”两岸,连绵起伏的山川沟壑、丘陵平原,纵横交错,起伏跌宕。距离“镜湖”西北大约三十公里处,有一座繁华古老的城市。从城市上空俯瞰,远近城区,容貌各异,明暗斑驳,高楼大厦,烟囱水塔,房舍街道,簇拥四方,参差不齐。
聚焦在城市内马路和街道之上,着装从六十年代样式一直过渡到九十年代的行人,穿梭而行,失之交臂。伴随时空单向性演进,在涌动变迁人流之间,蜂拥而至的从六七十年代逐渐增多的自行车、三轮车逐步过渡到自行车与各种样式摩托车平分秋色;与此同时,城市内公共交通工具、便利出租车辆,由单一公交和零星的地排车、骡马车、三轮车、拖拉机以至与被交错行驶的黄色面包车拥塞了马路。像蝗虫一样飞速旋转的“黄面包”,不但阻隔了公交车道,甚至把自行车也挤到了人行道上。伴随时光变迁,马路上穿行而过的小轿车,也由为数不多以黑色为主的“红旗”“伏尔加”“福特”车型,逐步被颜色各异数量激增的RB品牌轿车所替代。
当各式各样日历相继打开了2000年1月1日那一刻,世界各地都在欢呼雀跃着“千禧年”到来。此前,日渐火爆并骇人耸闻的“世界末日”谣传,伴随迈进“新世纪”门槛后戛然而止。对“千禧虫爆发”的恐慌,随着“千禧年”时钟敲响而销声匿迹、烟消云散。中国家庭荧屏上,电视剧《蜗居》正炙手可热,而街市书店和道旁书摊上,依然流行着“民国文学”书刊,像钱钟书《围城》和徐志摩诗集于路旁地摊上随处可见。
时光推进二十一世纪后,伴随纽约“双子塔”轰然倒塌,美国进军阿富汗,随即出兵海湾。届时,国内电视“新闻报道”中访谈一位军事观察员,并预测美军进入伊拉克城区后,将会遭到“民间化”正规军有力阻击和顽强抵抗。
时光倒流,视野定格在举国上下高举“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理性时刻,“改革开放”风起云涌,全国各地城乡、区县、村落都开始重视植树造林,凡是有“秀山丽水”地方,逐步建造起来适合人们游乐玩耍的休闲景区和度假场所。
话说千禧年前,在“镜湖水库”周边,原先仅有附近居民驻足垂钓或撒网捕鱼的景象,转换成了在“镜湖水库”下游滩涂地面上,分割成为盐田式个体养鱼池。在养鱼池周边,聚散着到来此垂钓或野炊的人影和车辆。
千禧年后的某一天,位于临近“镜湖”大坝不远处一块半山坡上,有一处建筑工地已经初具规模。在这处工地一旁,临近山道一侧,竖立着建筑规划“效果图”的大展牌。牌子上面用中空的艺术体凸显目着“镜湖水上乐园”几个大字,并于右上角写着:“承建单位:城建集团第六公司;设计单位:展翔城乡规划设计有限责任公司。”
在“镜湖水上乐园”已经浇筑完成的二楼平台建筑工地上,五六位头戴工地统一标志安全帽的男人们,正站在二楼宽敞的平台上,远眺着不远处静谧的湖面,指手划脚,窃窃私语。在靠近镜湖一边的楼台边沿处,城乡规划设计院“院长”西装革履,手里拿着已经卷起来握在手中的图纸,倒背着手,正聆听着站在他旁边身着崭新工装的城建集团总经理郝总,一手拿着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比划着四周,正在解说着什么。在郝总身旁,城建集团六公司的年轻经理,仰视着郝总,从身姿到面部表情,都充满了仰慕和恭敬。在这三位领导身后不远处,其他几位随从,或身着工装(工地项目经理和建筑工头),或服装休闲(专车司机和随行人员)。他们有的戴着安全帽,有的已经把安全帽提在手里,虽然彼此没有交谈,均一律都站在那儿四处观望着。但是,此刻还有一个人,身着便装和头戴安全帽,躲在高台稍远一处地方,正在打电话:还有几个“镜湖”啊!靠近“镜湖水库”的“皇冠庄园”,定两桌,烟酒带好的啊,老总过来了。
城市中,古旧街区内,在斑驳墙面或老式门楼的两旁,大大的“拆”字赫然在墙体上面。另外,各处此伏彼起的一处又一处新型社区化楼盘,正在大干快上,只争朝夕。在每一处新式高楼的外墙或是在仅是骨架的楼外防护网上,或者在楼盘附近高耸广告牌上,都有十分醒目的售楼标志。每一处售楼“广告”招牌中,除了一目了然的售楼电话号码外,再者就是无一不点缀着足以让人们怦然心动的诗情画意:“中心花园写意人生”“森林洋房天然风光”“首善之地品位家居”“至尊服务精英专享”“学区豪宅赢在起点”。
春夏之交时节,在一个古木参天、树木成行的半山坡上,有一处大门两侧挂满了单位或公司招牌的办公场所。在长短宽窄不一,而颜色新旧不同,并且字体各异的木质或金属牌子上面,比较醒目的有:“现代科学技术研究会”“《康复与养生》杂志社”“丽人蜂产品开发公司”“精诚分析测试中心司法鉴定所”等等。
太阳西移,伴随滴答作响的时钟表针越过了四点半之后,此处单位大门口上,原本只留着可通过一辆汽车宽度的电动推拉门,正缓缓地全部敞开了。由大门到办公楼的中间是一处略显粗糙凌乱的圆形盆景花坛,紧贴着砖头砌的椭圆形台子内侧,是一圈没有修剪的低矮冬青。
花坛中间是一块巨大的“泰山石”,泰山石正面纹理清晰,神似一匹腾云驾雾的奔马,而石头后身的图案,则更像一幅水墨山水画卷。
花坛的东侧,在一长流遮阳棚下,横七竖八的全是各式各样自行车。
花坛西侧是一块空地,地面上用白色油漆划定了四五排的停车位。此时车位上,停放着不足十辆小轿车。
随着表针接近差一刻五点钟,由办公楼陆续走出来的人们,四散开来,他们或步行,或推自行车,或钻进汽车,行色匆匆,人影晃动。“精诚分析测试中心司法鉴定所”副主任兼任该机构质量负责人的任凯,此刻夹杂在他们中间。只见他径直走到车棚里,一边打开链子锁并挂在车把上,一边往前推了几步自行车,随即一偏身子,骑上自行车。他前屈身子用力蹬了几下,整个人影和车子便闪出了大门外街区之中。
任凯的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两位接近七十岁的老人闲置在家,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只有一个就是照顾任凯儿子中午放学后过来吃饭和休息。
除了周末,工作日的晚饭,任凯一家都来父母家用餐,饭后便返回小家居住。
任凯母亲原本患有风湿疾病,以往便经常抱怨走楼梯时膝关节疼痛。近来,任凯母亲一侧膝关节的不适症状,愈发严重起来。而今的晚饭,都是任凯父亲事前准备好饭食材料,单等任凯回来后掌勺出锅。
腰扎围裙的任凯,一手端着刚刚炒出来的青幽幽一盘苔菜,正从厨房走到餐厅。在餐桌旁,他用另一只手拿过来桌上一个圆形竹垫子,一边把新炒出来的菜摆在一盘“老醋花生仁”旁边,一边冲着坐在旁边沙发上正看电视的父亲,说:“爸,这个周末到我那儿去吧?他们送给我一些海鲜,乘着新鲜,赶快吃了!”
听到儿子话音,任凯父亲依然眼睛盯着电视,身子一动没动,说:“不过去了!这个周末你嫂子和慧慧过来。你妈膝盖也没好利索!你赶快吃了吧,我和你妈都不喜欢吃海鲜。”
任凯已转身走向厨房,这会儿听到父亲的话,他停下脚步,并转过身子来说:“周末,慧慧晚上过来吗?她不上辅导课了?”
父亲这会儿转过头来,仰视着任凯,说:“都是你妈多嘴!你哥昨天来电话,你妈说春节后就没有见到慧慧。你嫂子今早上来电话,说周末不让慧慧上课了,晚上过来一起吃饭。”
父子俩在客厅里说着话,任凯母亲躺在卧室床上,床头上收音机声音微弱,里面播放的是电话解答养生保健问题。尽管听着收音机,但客厅里父子俩的对话,任凯母亲还能够清晰听到,这会儿她伸手关掉了收音机,并转过身子,面朝墙壁侧身躺着,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
“叮咚……叮咚……叮咚”的门铃声,让任凯快步打开了门锁。
“爸爸”伴着防盗门打开,任凯儿子声音平缓喊了一声,然后冲着他爷爷拉着长腔高声喊道“爷…爷…”。
“爸,妈好点了吗?我又拿了几贴膏药。哎!妈哪?”伴随着说话声音,在省级医院当副护士长的任凯妻子出现在门前,她进来们一边把外套脱下,一边顺手把衣服挂在身旁衣架上,又拿起刚刚放在衣架旁的皮包,径直走向婆婆的卧室。
任凯胖嘟嘟的儿子把背带书包顺手扔到沙发一头,拿起茶几上遥控器,偎依在爷爷身上,伸手调节着电视节目。
任凯打开房门后,也没说什么话,转身又进了厨房。
夜幕降临时分,任凯一家三口离开父母家。任凯骑车戴着儿子走在前面,媳妇骑着车子在后面跟着。
在任凯小家的楼道里,任凯一步一个台阶走在前头,儿子手提着背带书包随后。任凯妻子肩上挎着皮包,走在最后面,慢慢跟着。
来到楼梯转弯处,任凯接过儿子手中书包,并蹲下身子,儿子熟练地骑在父亲脖子上,低头用下巴抵在父亲头顶上,任凯向前探着身子,迈开大步向楼上走去。
伴随上楼的脚步声,楼道里灯光依次亮了起来。在七层楼顶家门前,任凯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低头冲着儿子,表情严肃的说:“少吃点,死沉死沉的!惯得你这毛病,以后自己先跑上来,锻炼锻炼。你这样子,体育成绩能合格吗?”
儿子低下头,鼓着腮帮子,一吭不声。这会儿妻子气喘吁吁的来到楼顶,面无表情的她一边从皮包中摸出钥匙,一边打开房门,一边顺手打开了房间内的吊灯。
任凯和儿子相继进到屋里。妻子随后关上房门,站在门前依次脱下外套、鞋子和裤子,穿上拖鞋并到一旁卧室里打开灯。等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淡雅洁净的丝绸睡衣。
儿子褪下运动鞋,趿拉着拖鞋,手提着书包,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房间。随着儿子房间灯光亮起来,他的房门即刻关上了。
任凯儿子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依次往外拿出来铅笔盒、书本和作业本子。在他书桌前面墙上,挂着用彩色胶带贴著四角的图画,有临摹的素描圆椎体以及彩笔画的景物和人头肖像,还有两张水粉画,一个是单只香蕉,另一个是孤立的陶罐。在抬头即可看到的墙面正中央,是一张手绘的课程表,在课程表一旁是一张全年日历表。在这一张像是从挂历上裁剪下来的“日历表”上,已经用红蓝黑色圆珠笔,分别标注着“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的生日”还有“画画、象棋、围棋、毛笔字”以及“比赛、考试、放假”等特殊记号。
任凯进了房间内换上拖鞋后,便径直走上了去阁楼的旋梯。
任凯进了阁楼房间内,他打开阁楼电灯,便坐在一面订满挂钩墙下的长木凳上,一边脱下身上衣服,一边换上圆领运动衫和睡裤。然后起身走向南墙,打开了一扇菱形外窗。
阁楼房间内的墙一侧有一个比一般课桌大不了多少的长条桌,上面铺着四边垂下来的粗帆布,桌面上摆放着不规则卷起来的画纸,再就是挂着毛笔的晾架、一个放满各种笔的景泰蓝笔筒和一对彩石镇尺以及砚台、印盒等。
距离长条桌半步远有一个简易画架,画板上是一幅似云朵似烟雾似荒原野草一样粉彩堆积画面。画架附近地面上有两个普通的手提颜料盒,在一个打开的颜料盒上面,有一个色彩斑斓的调色板,它旁边放着一个装着清水的红色塑料水桶。
阁楼窗外,周边夜色中是黑黢黢的低矮房舍的屋顶以及灯光灰暗而长短宽窄各异的街道,只有一个不足百米远的高耸大烟筒,这会儿正冒出浓浓烟雾,在这夜色阑珊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眼瞧着那喷涌而出的浓烟,任凯皱着眉头左右摇了一下脑袋,他伸手又把菱形窗子关上了,顺手拉上窗帘,并伸手拿起墙边单人沙发椅旁茶几上一盒“三五”香烟,但他眼光盯着一个洗刷特别洁净的玻璃烟缸,随后又把烟盒丢在茶几上。
任凯转过身子,双手抱在胸前,远瞧着前面画架上的图画,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