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渐渐拉起,一路疾驰的马车不知何故突然骤停,害得在车里想心思的叶子一头撞向车门,亏慕容昭反应敏捷及时拦住她的身体,要不她准如离弦之箭一冲而出,摔成肉饼。
可怜惊魂未定的叶子还没等缓过劲呢,就被慕容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塞回车厢,叶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开口询问,就听车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随之,是一人嚷嚷的叫骂:“慕容昭,你个卑鄙的小人!趁人之危,算什么兄弟!”
接着是慕容昭的喝斥:“贺斩风,你不在京城待着,跑这儿来发什么疯?!”
贺斩风怒道:“我就是后悔找你帮忙,才会让你这卑鄙小人得逞!”
叶子听到此处方才明白,难怪贺斩风几日前突然不见,原来是回京给慕容昭报信去了,只是结果却事与愿违。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厮打声,叶子再顾不得其他赶紧掀开车帘:“快住手!贺斩风听到没有,住手啊!”
贺斩风趁慕容昭分神之际打马靠向车门,愧疚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他是这种人!上马,我带你走!”
叶子先示意慕容昭不要冲动,才对贺斩风摇头:“谢谢你,斩风。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更改。”见贺斩风还要说什么,叶子又补充道,“你别错怪太子,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即是为了救顾荣,也是在成全我。”让我有机会弥补犯下的错误。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这事让皇上知道就决无更改的可能!而且……顾荣也不会同意的!”
叶子微微一笑,安抚道:“所以,永远别告诉他,就让他以为我是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吧。“
“你乱说什么!”慕容昭在一旁听的直皱眉。
贺斩风也难得赞同地点点头,并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带你去见顾荣,只想你不要再误解他,让你们二人都痛苦、都不快乐。至于顾荣现在的处境,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办法总会有的,你不要病急乱投医,赔上一个顾荣还不够,再赔上你的……”
叶子眼见慕容昭脸色越来越黑,赶紧打断他:“就算我们有时间,但是他没有了,再这么拖下去我怕他会……而且,这已经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那你呢?”贺斩风求证似地盯住叶子的双眼,“你愿意做太子妃,并保证不会后悔吗?”
见慕容昭也目光灼灼紧盯着她,叶子淡然一笑,坚定地道:“我愿意。”
二人被她无怨无悔圣洁如莲的笑容晃得心中一悸,俱是别过头,双拳紧握。
而同一时刻,在他们身后千米之外的矿场,也发生了让人揪心的一幕。
只见一个身穿囚衣的枯瘦男子突然从房舍冲出,口中还不断狂喊:“叶子!叶子——!”
没人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因为空旷的广场只有颓然跪在地上的男子和其身后陆续追出的守卫。
他们不断拉扯着男子,但男子却固执地望着某处动也不动,此举不异于挑战他们的权威。
果然,这些守卫见踢打无效,开始纷纷拿出鞭子照着男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只眨眼间,男子的衣服就碎成一条条破布,他的身上、脸上遍布鞭痕血迹。然而男子却似无所觉,依旧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远方,只双手死死握在一起似在护着什么世间至宝。
其实,那不过是一枚和田玉兔,但男子认出那是只属于她,且从不离身的宝贝。
而男子所望之地,正是她们离开的方向,也是北月的都城所在。
偌大的矿场在夜幕的掩映下充斥着刺耳的鞭声,那种击打皮肉的清脆之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宛如哭泣。
快马加鞭,一路疾驰,数日后他们终于踏进京城大门。
再次回到这座繁华都城,望着眼前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墙楼宇和穿梭在街道中的行人,叶子说不出心里是何感觉,仿若南柯一梦,浮生无常。
贺斩风也与他们一同回京,只是进城后就与她作别,叶子知道他仍旧对慕容昭此举不满,又自觉有愧于她。
其实,叶子反而十分感激他,若非如此她如何能获知真相,只怕会在那个山沟沟里自欺欺人地度过余生,而她清楚,她并不快乐。
慕容昭没有停留,命侍卫将马车驾入宫门,直奔自己的住所宵云殿,而出来迎接的居然是慕容雪和身怀六甲的宋柔。
原来,宋柔在顾家覆亡不久便被皇上指给太子为妃,这其中跟宋尚书有多大的关系众人不言而喻,但结果是宋柔已有了太子的骨肉。
这让叶子大为意外,虽然她没有吃醋的意思,但慕容昭如此赤/裸裸的欺骗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慕容昭也是一愣,颇尴尬地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等见过皇上后,我会跟你解释。”
叶子笑了笑,没有出声。
而慕容雪在那时得知叶子的身份后,虽然仍气她隐瞒他们实情,并差点害顾荣丧命,但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叶子,也许同样会把报仇放在第一位吧。
因此,她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去指责她。
“对不起,我那时……”
叶子抬手阻了慕容雪的道歉,莞尔一笑:“都过去了。”她明白慕容雪当时的心情,所以从没怪过她。
慕容雪欣慰叶子的豁达,放下心结与她讲起京城这些日子的变化,叶子也知无不言地与她分享山野趣事。
而宋柔则在侍女的搀扶下跟在慕容昭的身后,偶尔回头看一眼说笑甚欢的二人,那隐在笑脸深处的恶毒眼神似要在叶子身上戳几个窟窿。
慕容昭让侍女带叶子到偏殿沐浴休息,他则去面见皇上,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先去趟永宁宫。毕竟迎娶太子妃不是他一个人能作主的,如能获得太后与母后的支持,想必胜算会更大。
翌日早朝,叶子被请到金銮宝殿上,皇上当众公布她是前定国将军叶飞嫡长女的身份,并让杜总管于殿前宣读圣旨,将她指婚给太子慕容昭为正妃。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众臣子被接连两枚重弹轰得是头晕脑胀,理解无能。
皇上你就算想弥补对叶将军的亏欠,也用不着搭上自家儿子的前途吧。皇室最讲究的是强强合作,政治联姻,找这么个没有后台,并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后的女子作太子妃,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只是这话可没人敢说,于是这看似不易完成的事就这么简单的给定了下来。
众臣子本以为今日震惊之事已经够多,却万没想到皇上做媒还做上了瘾。
“贺爱卿,你多年守护京城有功,朕心有感激。昨日听太子说令子贺斩风已至婚龄却尚未娶亲,不如就由朕作主将白将军的爱女白惜君许配给他,贺爱卿觉得如何?”
贺统领愣了愣,赶紧上前斟酌道:“臣谢皇上恩典,只是不知白将军的意思……”
白季屿也是满脸震惊,他女儿与顾家的亲事还不过一年,不说现在就是以后也很难再有人愿意上门提亲。而贺斩风跟顾荣是结拜兄弟,与小女也熟稔,人品家世自是不错,皇上此举应该是对他参与并主导推翻顾家的弥补和奖励。
虽然有些愧对贺统领,但为了自家闺女的幸福,白季屿拱手作礼:“能与贺家结亲,是惜君的福气。”又上前一步,面向皇上,“叩谢皇上恩典。”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心情大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细节你们两家再……”
“皇上,”贺斩风不顾其父阻拦,上前跪地道,“臣不能娶白惜君。”
这下不止皇上脸色难看,就连白季屿也冷着脸看他。
贺斩风不卑不亢地接着道:“是臣配不上白姑娘,辜负了皇上和白将军的好意,臣愿接受任何责罚以求赎罪。”
皇上寒声问:“你要抗旨?!”
贺统领不停地给贺斩风使眼色,简直都恨不得能上去掐死他,却奈何他主意已定:“是,求皇上成全。”
在皇上冷笑之际,叶子不禁替贺斩风捏把汗,同时埋怨地瞪了始作俑者慕容昭一眼,咬咬牙上前道:“皇上,贺少爷和顾荣是结拜兄弟,他想必是顾忌‘兄弟妻,不可欺’,所以才会抗旨,是不是?”
看着跟他挤眉弄眼的叶子,贺斩风幽幽一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道:“我不想害了别人,因为……我已有意中人。”
就在叶子愣神的时候,贺斩风再次请罪拒婚,皇上大怒,命侍卫将其拉到殿外,施杖刑。
听着外面一下下沉闷的杖击声,叶子脑中突然出现顾荣以前为她受刑的画面,现实与虚幻的重叠,让她心痛难言,红着眼眶呢喃道:“你们都是傻子,傻子啊……我哪里值得你们如此相待。”
“你当然值得。”
叶子一回头对上慕容昭波澜不惊的双眼,不禁气道:“你们还是兄弟吗?只因他一时气极骂了你,你就要如此害他吗?!”
慕容昭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底却越来越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不堪的人吗?”
叶子瞪着他,没有回答。
慕容昭笑了,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收到探子密报,边关最近异动,随时可能发生战事,而北月现在最有实力的将军唯白将军莫属,为了拉拢他我只能如此,否则……”
慕容昭盯着叶子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就是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