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这次可是通情达理到家了,不但对顾荣和善亲切,更是连连制造机会让他和白惜君逛逛街买点东西啊,爬爬山锻炼身体啊,上上香提高悟性啊……总结一句话就是,你们随便折腾,怎么亲近怎么来,只要把最后一步留到新婚之夜就万事大吉。
因此,一连几日顾荣从早上到东苑奉命陪白惜君,几乎每日直到天黑才能回芊卉居,乏得倒头就睡,所以叶子已经好久没跟他斗过嘴了。唉,怪想的!
最最奇怪的是白惜君,按理说她不应该察觉叶子的那点不纯心思,因为这事毕竟未被挑明尚属朦胧阶段,就连顾毒嘴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明示或者暗示,可她怎么就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她呢?
一次二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可以装傻,可也架不住她天天找茬啊!
这段日子叶子为了能更有体力与强敌对抗,遂将贺斩风教的几招蹩脚武功拾起,每日天不亮就迷迷糊糊爬下床,又迷迷糊糊到西边的竹林,然后……她不但一下清醒了,还差点被闪瞎了眼——
只见一道白影如霞光般于林中编织画卷,时而翩然若蝶,时而高飞如燕,美得仿佛天上仙子。
原来不止顾荣,白惜君也可以将剑舞得如此动人心魄,赏心悦目。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仙落凡尘,也难怪大夫人会说他们是天生一对的璧人,就连她看了也不得不承认。
叶子心中难受,沮丧地转过身正要离开,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冷冽的杀气直冲过来!
她心下一惊,在回头的瞬间身体本能地往旁边躲避——
“唰!”宝剑破空之声。
“啊!”女子尖叫之声。
“砰!”重物坠地之声。
三种不同的声音看似有先后顺序,实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混在一起就显得颇为壮观。
再看现场情况,也是耐人寻味,微妙的很啊。
白惜君收招,执剑而立,盯着眼前的叶子,脸上变幻莫测,似笑非笑:“叶子,我听人说你曾拜荣哥哥为师,学过武功啊?”
“所以呢?”叶子黑着脸强忍怒气,咬牙问道。
白惜君无辜地道:“你大概也知道我爱武成痴嘛……”继而脸红红,作羞涩状,“荣哥哥怕伤着我,不肯跟与我切磋,所以我想跟你比试也是一样。”
“然后呢?”叶子脸更黑了,除了眼白,怎么看都是一块石头。
“我怕跟你直说,要么你会拒绝,要么你会放水,所以……”白惜君不好意思地笑笑。
叶子鼓着腮帮:“现在白小姐如愿了、满意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惜君看了眼四仰八叉仰躺在地上的人,歉意地点点头,便想上前扶她。
结果某人不领情,非常有骨气地抬手示意——姐不用人扶,姐怎么摔倒的就怎么爬起来!
于是,叶子一个鲤鱼打挺就轻松蹦了起来,那叫一个潇洒,那叫一个不羁。可是,还不等她得意完呢,就听响亮的一声“咕呱”,再看叶子,那脸已经赤橙黄绿青蓝紫,分不出颜色了。
白惜君到嘴边的一个“好”字硬是被笑给憋了回去,但为了不更加打击倒霉的叶子,她只好背过身捂嘴偷笑。
叶子一把揪下趴在她额头上的大胆青蛙,瞪着它从心底开始往上窜火。这是竹林,不是池塘啊!还有,你刚刚跳上的地方是人脸,不是荷叶啊!你说你到底是有多么大眼漏神的笨蛙哟!
于是烧红脸的叶子只顾落荒而逃,完全忘记思考在远离山水的将军府里怎么会突然蹦出一只青蛙,还如此钟情于她。
翌日,叶子为了避开某女带来的霉运,特意比昨天起的更早。可惜现实总是对她很残忍,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白惜君,叶子嘴角抽抽了,终是不甘不愿地问了声:“早”。
白惜君也不多话,递给她一把剑就杀了过来。
叶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与她拆招。但其实她很想说,她的师父不止一个,但又一寻思,万一今儿再出丑,还是别拖贺斩风趟这浑水了,就让顾荣一个人丢脸去吧。
于是,她这算是心想事成吗?
在下一秒她的剑就被打脱手,不止输的彻底并且还跟昨儿一样的憋气。
只不过与昨儿相反,今儿她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
更更可恨的是,她额上依然趴了一只青蛙!
叶子不用揪下来看,也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还是昨天那只笨蛙!
刚刚要不是这只蛙,她就算会输,也不会这么狼狈。
就在前一刻叶子本已躲过白惜君刺过来的剑招,她趁势虚晃一下正要揉身而上加以还击,结果右脚紧跟着右脚就要点地之际,一声无比熟悉的“咕呱”在耳旁乍响,她定睛一瞧,一只十分无辜的呆蛙正蹲在她右脚即将落下的地方。
人果然不能太善良,否则连只蛙都能爬到你头上啊!
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那只蛙非但没有沦为她脚下忘魂,被她踩成纸片片,相反在她摔倒后竟纵身一跳,把她踩在腿儿底下了!
这等奇耻大辱,让叶子无颜见人,直顾抱头泪奔,放任罪魁祸首一路“咕呱”地跳回主人的脚边。
叶子怕了,为了不再碰上冤家,也不天天去了,隔三差五还时早时晚。只是,有些人你是怎么都躲不过,她天生就是你的克星。
青蛙没了,但今儿削掉你半个袖子,明儿在你衣服上戳几个洞,你就是有一百件衣服也不够她糟蹋的啊!
于是叶子决定不去练劳什子剑了,还是缩在芊卉居躲瘟神才是正道!
只是某天她路过东苑时,听到一番让她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的对话。
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丫鬟,正鬼鬼祟祟的左瞧右瞅,半晌才道:“她这几日都不再早起,应该是放弃了。”
白惜君柔柔一笑:“嗯,这些日子辛苦你替我盯梢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袋钱递给小丫鬟,“拿去喝茶吧。”
叶子偷瞧一眼,撇嘴:这白惜君出手还真阔绰啊,那袋钱鼓得能砸死一只蛙!
小丫鬟欲拒还迎地接过来,还不忘讨好道:“樱桃过来时大夫人特意嘱咐说,白小姐心太善,要我全力帮助白小姐扫清垃圾。”
叶子忍不住翻个白眼,她怎么就成垃圾了?!
叶子心里不痛快,自然对顾荣就没有好脸色。谁想,顾荣反倒因此误会她是在吃醋。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被大夫人和白惜君联手给整了,那多没面子啊。
而且,连这么一朵小桃花都摆不平,那以后可以预料的无数花花草草莺莺燕燕该怎么办?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其实,不管是酸死还是淹死,都忒丢人!
顾荣:“明天我约了慕容他们几个,一起陪惜君到外面热闹热闹。”
叶子大惊:“可你的身体……”
“不碍事。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而且……”顾荣挑眉笑道,“你也早就憋坏了吧?这三个多月一直陪我闷在府里,都快发霉了吧。”
叶子红着脸嘟囔:“说得好像是为我着想似的。”
顾荣双目灼灼,笑而不语。
一早,顾荣和叶子先去东苑接白惜君,然后才坐马车出府。
叶子瞥着对面从见面就一脸不快的白惜君,尴尬地询问:“白小姐我给你剥个香蕉啊?”
“不吃。”
叶子左手抓过另一盘:“荔枝呢?”
“不吃!”
“那……”叶子举起右手边的盘子,“石榴?”
白惜君久久地看了她一眼,而后……
美人把脸一扭,用无比销魂的后脑勺作以回答。
得,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于是,一个掀开右边的车帘,一个挑起左边的,至于是看热闹呢还是看帅哥呢,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而骑马走在车前的顾荣,是一点没有发觉车内正在上演着沉默是金。
好在路程并不长,马车停在皇宫东门外,此时慕容兄妹和贺斩风已等在那里。
慕容雪亲切上前与白惜君好一通拥抱,原来她们儿时也有过一段快乐的记忆。
在慕容昭和顾荣说话的空,贺斩风凑到叶子跟前,上下左右又是瞧又闻,直把叶子弄得莫名其妙。这耗子不是饿了,想把她当粮食嗑了吧?
“叶子,你印堂发黑啊。”
……
叶子很想一拳揍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道:“贺少什么时候做起算命先生了?”
“错错错。”贺斩风摇头摆尾装模作样地道,“为师的学问哪是能说得完的,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叶子胸中一股恶气上涌,十分想吐。
偏贺斩风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一个劲往上凑:“我说的是真的,你最近要倒大霉!”
“没错。”叶子点头啊点头,你再恶心我,我马上就要当众出糗了。
贺斩风误以为得到她的崇拜,眨着他闪亮的耗子眼,得意地道:“那你想不想化解呢?”快来求我快来求我。
叶子实在受不了他那蠢样子,斩钉截铁,十分干净利落地一口回绝:“不用。”
贺斩风原本灿烂的笑容立时龟裂,碎成了渣渣,颤抖着手指向叶子:“你一定会后悔的!”
之后,他们去了万宝斋,给白惜君和慕容雪买了几件精致的首饰,而银子自然是顾荣出。
叶子只听那价钱都肉疼,不过几件金灿灿亮闪闪的装饰品,不当吃不当穿的,贵得都能买下百亩良田了,真是一群败家玩意儿啊!
前走左转,是春风绣阁,专卖女子衣料,且那儿的师傅是京城首屈一指最好的,因为来此消费的也基本都是世家贵族。
慕容雪这回没有买只陪白惜君看,据说她的衣服已经多的一天三套都绰绰有余。
趁她们纠结选哪个颜色好的空挡,叶子也在一旁东翻西拽,反正看看又花钱,权当长见识呗。
这时一个眼尖的伙计跑上前问她:“姑娘真有眼光,这是今年最时兴的冰绸,而姑娘手中拿的天蓝色已经卖至脱销,本店也只剩这一匹了。”
对于伙计的恭维,叶子只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这匹最畅销的冰绸继续看别的。
伙计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再接再厉:“姑娘太有眼光了!这是本店新从南兆国进来的鸳鸯绮,全北月就我家有。”
“哦。”叶子放下手中的布料,左右瞅。
伙计额角流下第二滴冷静汗,不死心地挣扎:“姑娘左手边的是云锦,右手边的是三梭罗。”
“哦。”
伙计快哭了:“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多长,不如由小的帮你选?”
叶子被他磨叨烦了,非常不爽地瞪他:“我就是随便看看!”
伙计瞬间石化,似乎还有小风一吹一吹的。
慕容昭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不动声色地道:“相中哪块,我送你。”
叶子很郑重地再次强调:“我真的就是瞅瞅,没别的意思。”
那边顾荣已经替白惜君付了账,随后他们就往外走,慕容昭故意慢了一步和叶子并排,“改天我从宫里给你拿点料子,保管比这里的都好。”
叶子盯着又若无其事走开的慕容昭背影,很想揪着他的耳朵喊——她刚刚真的只是等的无聊,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的!
慕容雪拉着白惜君将京城几家世家子弟常去的店铺逛了个遍,顾荣不得不先遣车夫把满车的贵重东西送回府里,否则待会儿白惜君恐怕就只能坐在车顶上了。
眼瞅已近傍晚,慕容昭在拂晓居给白惜君摆宴。
饭桌上男人凡聊到兴头上都要给彼此灌酒,眼见顾荣一杯杯酒水下肚,叶子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你丫的酒鬼!清澜一再告诫不能吃辛辣的,今儿你是一样都没落,全占了!你是想死啊想死啊还是想死啊!
刚放下酒杯的顾荣但觉两道凛冽的视线如锋利的刀子直戳过来,他一惊抬头,就见对面的人已经不能单单用恐怖来形容了,一团漆黑的脸上冒着两簇熊熊的小火苗。
顾荣不自觉抹了把汗,讪笑道:“叶、叶子你不是最爱这里的招牌菜吗,来多吃点。”说着殷勤地夹了一筷子碧螺虾仁到叶子的碗中。
可惜,马屁拍的不是时候,叶子别说给个笑脸了,就是眼都没眨一下,依旧炯炯有神地瞪着他,并且这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瞅一个活人。
顾荣心里更慌了,他倒不是真有多畏惧叶子,他是怕丢人啊!谁知道这间歇性抽风的丫头会在什么时候犯病,万一她一个不乐意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他这个主子的脸也不用要了!
“叶、叶子这个也不错,尝尝。”于是又一筷子泥鳅豆腐夹过去。
“少爷……”叶子终于有反应了,不过顾荣的心更绝望了。任谁在一个僵尸脸上看见一个森白的笑容,都会浑身发颤心里没底吧。
叶子继续咧嘴笑:“那酒好喝吗?我帮你斟满啊?”
顾荣先是一愣,继而明了,心中微暖的同时赶紧摇头:“不用,一点都不好喝。”
“那要不要让小二换个别的?”叶子笑得愈发……瘆人。
顾荣斩钉截铁:“不要。”
“真的?”
“嗯!比金子都真!”
叶子满意脸色瞬间转好,神采飞扬……嚣张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