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钢梁大桥、大修制作桥枕作业,时断、时续正在缓慢地向前推进,其实这项工作早在10年前5月的一天早上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按计划换桥枕时间尚早也就不那么紧张。651根桥枕早已到位。桥隧工班的工人们,那些日子每天晨曦时分,在工长吴永辉的一阵唠叨下,点完名,分工完毕,就各自带上工具,如期顺着铁路,不出百步就消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里了;他们这是前往4公里外的13号钢梁大桥施工现场制作桥枕。工人们首先要给桥枕挖槽、钻眼、然后复合尺寸;一天制作5根,两人一组,自由结合。那些手脚快的人,一天的工作量半天就完成了,就是苦了那些手脚笨,又不想出力气,脑瓜子又不好使的人。他们私下里这样搞工长吴永辉也默认,只是相互间或多、或少都有一种说不清,理还乱的隐情在那里纠结着。这个现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将一种什么样的形势结束,恐怕没有几个人说得清楚。
下班回到工班的第一件事,周武便怀揣了五音不全的举报信来找刘建国,也不敲门,就一头闯了进去,只见刘建国正趴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于是便露出一丝讪笑,说:“秀才,又在写文章呀!”刘建国冷冷地说:“闭上你的臭嘴,有什么事就直说,少拿我开涮!”周武说:“你看,还是我们秀才的眼毒,我要是有你这个文化,也就不会来求你啦。”说着,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递到刘建国手里。
刘建国看完眼珠子转动了两下,说:“太空洞啦,这类信是要以事实为依据,不然,会惹祸烧身,到那时就被动啦!”周武说:“到时候上面来人调查,我们就把事实摆出来!”
刘建国面对周武的步步紧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本想能像往常一样,说些含糊其辞的话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可心下一想,周武今天是善者不来,没有从前那样好糊弄,随手又把信交给了周武。心里狠狠地说,这种信我才懒得给你写。
周武接过那张皱巴巴的信纸,眼睛霎时瞪得跟牛卵样大,恶狠狠地说:“签字!”那口气就有些咄咄逼人。刘建国面对周武的步步紧逼,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又感到无可奈何,心里就骂,妈的,好你个周武,这是活生生硬拉人入伙哩。
刘建国就这样细想一阵,不得不停下笔,冷静地思考着。那神情就有些木然。
周武见刘建国无计可施,又露出一丝窃笑,看你这次还想推脱,口头上净说些好听的来糊弄我,今天只要在这上面签了字,就由不得你了,还想跟我玩邪的。周武这样想过又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签有姓名的信纸递到刘建国手里,说:“这次两个人一起扳倒,就卖考勤,卖煤两件事就能定他的罪!”刘建国听了这话,大脑里依然是一片空白,待他还没有找到更充足的理由推脱,只好随了周武的心愿。
周武走后,刘建国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周武是工班有名的好打不平,他力气大,嗓门大,脾气也大,经常跟工班长吵架,久了,工、班长都不惹他,背地里就说他嘴碎。
周武从前是大修队的班长,因好打不平,写信告了顶头上司虚报民工工时,又在工程上弄虚作假,吃回扣5千块。因那事牵扯人多,处理不下去,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一纸调令免了周武的班长职务,之后,又一纸调令来到桥隧工班当工人,再后来又开始“吸毒”。
那时候,社会上的闲人在工班设了一个点,用闲人的黑话说,那叫“中转”站,也就是供流窜人员“吸毒”歇息的地方。那个时候没人管,也管不了,把尚好的一个工班搞得乌烟瘴气的,使得正常过日子的人没有一天安稳日子。领导也都一样,这是个社会问题,到处都一样,只有“严打”才能解决问题。这些人如此猖狂自然跟工班里的人有说不清的干系。那时候从工长、班长一直到工人几乎全军覆没,周武也是其中的一个。而周武跟工长吕宝财关系更为密切,在没钱吸毒时,曾伙同社会上的闲人去过云南边界。周武说,那地方人把大烟套种在油菜地里,满山坡的黄,分不清哪是油菜花,哪是烟花;那个地方穷得要死,可人家穷则思变,硬是靠种“大烟”发了财。要不然白天睡大觉,半夜幽灵样都从土房子里钻出来挖古墓!可称当地一绝。哪像我们,一月才挣几百大毛还在这里干耗着。他们抽的那叫“******”那是当今世界上最纯的“炮”!也不知他是真去过还是在吹牛。待弟兄们正听得津津有味,便掏出烟盒,拆取锡薄纸,抹平,展开,神秘兮兮地将一包白面面【毒品】小心翼翼地把货倒入其中;掏出打火机,打火,在锡簿纸下来回烘烤,登时白面儿化成了黄豆大小的黑珠儿在卷起的锡簿纸上滚动,霎时间,那早已准备好的烟盒纸做成的烟抢对准了吱啦啦响滚动的黑珠儿上的一缕青烟儿长长地吸一大口,呷口茶水,吸气,闭目养神;又吸一大口,呷口茶水,过了一歇就腾云驾雾了。待他醒过神来,一股清香在场的人也都飘飘然了。这时的周武又装出一副黑老大的样子,掏出一小包货来,说,这可是好东西!看看这成色,多白!那黑色的叫“土炮”!现在的人不抽那东西!在一旁拉托的吕宝财说,这东西一吃就飘啦!就像在雾里,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都是周武从前的故事,一个唱了黑脸,又唱白脸,现在又来唱黑脸的反复人物真让刘建国伤透了脑筋,要不是在举报信上签了自己名字,他才懒得劳神哩。
其实刘建国对周武还是有些了解的,过去的周武走上了邪道,是对他的不公正处理的一种消极反应,从这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印证;当这种心理障碍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消失,那种生就好打不平的个性该出手时就出手也就不足为怪了。
刘建国在心理上对周武进行了分析,就觉得周武还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只是太莽撞,什么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然,将会事倍功半,还会惹出很多麻烦。
其实刘建国对工班的事情并非都很了解,早就听说这个工班是全段有名的吸毒窝。后来不知是谁编了个顺口溜:调进吸毒窝,工人不干活;生产上不去,领导干瞅着。工长不到两年换一个,还是干耗着。
看来吸毒窝还真有点名气。
刘建国当初从线路工班调来并非图个不干活,实在是胆结实动手术大伤了元气,才甩掉了洋镐把,不然一切照旧。但他同时也感到这工种与工种之间确实存在劳动强度上的差异,只是还要从头学起。而刘建国并不把这些当回事,从线路工班下来的又不是他一个,都是熟练工种,力气活路,干上一两年,一看就会。这点刘建国很自信,这样一举两得,不仅养好了身体,又在新的环境下体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