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起来说这些话的宫人,借她一百个胆子,对方也未必敢当着不相熟之人说这样的话,更不用说其他。现在被箫晟听见了她们的话,便只能算她们运气差,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怪不了别人。
箫晟的脸色不好看,沈蔚然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即便是高福全和徐熹,隐约听见这样的话,都是心中一凛。他们两人原本没有跟得箫晟和沈蔚然多近,可此时俱是往前迈了好几步。高福全严肃了语气、其中还含着诘问,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尔等何人?圣驾在此,岂容你们随意大声喧哗?还不速速现身请罪!”
那边的人俱是一个惊慌失措,飞快的出现在了箫晟和沈蔚然的面前,脸色煞白,眼神之中满是恐惧与害怕,从衣着来看着是两名下等的小宫女。两个人齐齐埋低了头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的发着抖,连求饶的话都说得不怎么利索。
沈蔚然难得见箫晟神情如此威严,他就这么居高临下似不经心的看着她们,目光、还有身上却都散发着让人轻易不敢直视的气势。箫晟还握着她的手,虽然不至于不自控到捏得她手疼,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比先前要大一些。
不过是反握住他的手,沈蔚然便立刻又感觉到箫晟手上的力道松懈下来,连带着他的神情也有所缓和。沈蔚然看看正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再看看箫晟,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箫晟却只是略侧了脸,对身后的高福全说道,“朕和沈贵妃要来梅园的事情是早就定下来的,你不曾安排过宫人提前查看梅园里是否有不相干的人在吗?”
高福全马上便躬了身子,万分恭谨的回话说,“奴才曾安排了三名宫人提前到梅园查看、通知不相干的人速速的离开。”两三句话,沈蔚然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不由和箫晟一样,神情多少起了变化,亦有所松懈。沈蔚然心思稍转间,高福全已经又说道,“奴才这就去将让人去那几名宫人带过来。”
沈蔚然一手扣着箫晟的掌心,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亲昵的贴近身子可以算是靠在了箫晟的身上。她微笑着,重新看向地上的两名宫女,好好的打量了会儿,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些。
箫晟瞥她一眼,却在瞬间便差不多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只冷着脸任由沈蔚然倚在她身上。沈蔚然对于箫晟的表现很满意,嘴角的弧度愈深,然后似不经意般乍然开口喊了箫晟一句,“皇上。”稍微停顿之后,才继续说,“臣妾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问这两名小宫女几个问题,皇上可是允准?”
在沈蔚然的一声“皇上”之后,箫晟已经低头看向了她,原本冷着的一张脸仿若冰雪消融般现出点点的笑意。待到沈蔚然说毕,箫晟便宠溺的抬手捏了捏沈蔚然的鼻尖,语气平静,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贵妃,又是朕的爱妃,不过是问两个小宫女几个问题,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不能够的,不用过问朕的意见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两名小宫女既想要抬头去看皇上和沈贵妃,又因为害怕而并不敢去看,沈贵妃说要问她们几个问题,让她们心里分外的忐忑,只担心自己一个没有回答好,便给自己招来大祸事。她们战战兢兢、心神不宁,头顶再次响起了沈贵妃的声音,问她们说,“你们是在哪儿当差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在御衣局里当差。”其中一人回答道,另一个跟着也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在御膳房里当差。”既是御衣局和御膳房的人,那便可以轻易的和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嫔都撇干净关系。
沈蔚然轻点了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又继续对她们说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是在御衣局当差一个是在御膳房当差,御衣局和御膳房离得虽然不怎么近,但显然是离这梅园要更加远。本宫姑且认为你们是入宫前便相识或者是入宫之后一见如故、姐妹情深,只是本宫实在是想不大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是有什么样重要的话,非要跑这么远到梅园来偷偷摸摸的说呢?”
跪着的两个人连交换眼神都不敢,却在瞬间齐齐样子慌乱的冲着箫晟和沈蔚然磕头道,“请皇上和沈贵妃娘娘明鉴,奴婢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在宫里这样随意的走动。”简直是无辜到不能更无辜,然而避开了她刚刚的话没有回答,沈蔚然不禁轻挑眉头,但却只是仍旧笑意不变望着她们,并没有轻易继续说什么。
便在这个时候,站在旁边没有插话的箫晟却突然间沉声道,“沈贵妃是问你们二人问题,你们也只需要好好回答沈贵妃的问题就行,没用的废话不必多说。要是惹得沈贵妃不高兴,朕定然轻易饶不过你们去。”
大有他不辨是非、也不准备分对错,只要沈蔚然高兴就可以了的意味在。其实,也不过是替沈蔚然说这些话,顺便为她撑住场子罢了。箫晟说完这话,更完全不加以掩饰的对沈蔚然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又仿佛是在努力博她的夸奖。
沈蔚然压了压嘴角,随后却敛起了笑意,看着两名宫女却没有了好声好气的样子,接着毫不客气的责问道,“你们这是不准备回答本宫的问题么?”跪在地上的两人,身子瞬间便是一个冷颤。
其中一个人很快就凌乱失措的慌乱说:“奴婢不敢!奴婢听其他的宫女子说梅园的梅花开得特别美,奴婢素爱附庸风雅,听到其他宫女说起难免便觉得心痒难耐也想要瞧一瞧,正好今日不是奴婢当值,便约了人一起出来偷偷看梅花了。因为怕会被发现责罚,所以跑到了梅园深处,先前有宫人来让不相干的人离开的事情奴婢们完全不知情。奴婢已经知错了,还望娘娘宽容大度,给奴婢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不给你改过的机会,就是本宫不宽容大度、苛待宫人?”沈蔚然似笑非笑,也不在乎箫晟就在自己身边,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两名宫人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个情况,根本没有可以辩解的话,想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事实上沈蔚然也根本没有给这两人辩解的时间和机会,她转过脸微微抬起下巴,略仰起脸来看着箫晟,扣着他手掌的手和抓着他胳膊的手从始至终便没有放开过。沈蔚然刹那间笑了起来,说不出的旖旎。
“先前皇上和臣妾说,臣妾若是自己给皇上的皇儿做衣裳,倒是要让宫里养的一干子绣娘没事情可以做了。臣妾以前觉得皇上的话不过是在看玩笑,直到今日见着了御衣局的这么个小宫女,臣妾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皇上说的话原来是再没有更正确。”
“只不过是一个小宫女,都被养得这么的肤白红润,十指纤纤,美如葱根削,臣妾看了只觉得自愧不如。亏得臣妾平日里还总爱打理,这下子算是让皇上又多了可以取笑臣妾的由头了。或者皇上觉得臣妾该请教这名宫女一、二?”
箫晟瞥了眼那宫女也笑了起来,说,“爱妃在朕心里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又哪里需要去请教这么个低贱的宫女?”说着斜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眼风凌厉似冬日寒风,随即再看向沈蔚然正抓着他手臂的玉白的手,只恨不得立刻抓过来好好的亲上一通。
徐熹听到“低贱”二字时,便知道皇上是彻底的怒了。宫人们的身份比起妃嫔们,比起皇上来说确实就是低贱得很,可皇上往日再怎么样也从不会用这种词去形容哪个犯错的宫人,现在却竟然是用上了,可见这两名宫女是不会有什么太美妙的结果。
他最初是没有怎么明白过来,但听了会皇上和沈贵妃的一唱一和,他要是再不明白这副总管的位置也不用继续做下去了。这是两名宫女子,并且品阶低微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宫女,出现在梅园已经足够可疑了。
假使只是巧合,这两名宫女身段、气度看起来都很不差,虽没有瞧清楚模样,但一眼看过去也没有觉得多么差劲。再说得不敬一些,比之后宫里的许多主子也是丝毫不逊色,赶巧的就碰着了皇上携着沈贵妃来梅园,连提前清场的太监都避过去了,这里边没有点儿猫腻还真是说不通。皇上要将那几名清场的宫人提溜过来,不过就是因为如果这两名宫女没有其他的什么问题,那清场的宫人便是犯了错注定被罚。
箫晟的一句话让跪伏着回了沈蔚然话的那名宫女一下子惊得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来,她怔怔的看着箫晟,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衬着清秀的脸和标致的五官,用四个字来形容便是——我见犹怜。
只是,在看清了这个宫女的模样时,沈蔚然当下便愣住了,箫晟也愣住了,就是徐熹都一样愣了愣。而就在他们几人愣怔的时候,高福全的声音兀的便响了起来。他说,“皇上,那几名宫人已经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