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的时候箫晟并不在身边。只稍细想便知箫晟仍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亦没有向任何人询问他的去向,因而更多的还是关心着两个还没能多看两眼的孩子。
荔枝和樱桃很懂沈蔚然的心思,待喂刚刚醒来的她喝下一些温水之后,便让奶娘将两个孩子都抱过来了。他们都还在熟睡,小小的人穿着小小的衣裳再被小小的锦被好好的包裹住。
大概是同一胎出来的缘故,两个小人看起来很瘦弱,这瘦弱之外更显出几分精致小巧的感觉来。碰着他们的时候,动作便不自觉的变轻、变温柔了很多,只是看着便生出若自己的力气稍微大了一点儿都会惊吓着他们的感觉。
沈蔚然看着臂弯里神色恬静的两个小家伙,多一点的动作都没有。初为人母的心情难以言喻,甚至看到这两个小小的鲜活生命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她却很清楚也很明白这两个孩子将会承载着她和箫晟的诸多的爱意和期许,一生平顺安乐。
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们,哪怕只是这么看着沈蔚然仍是觉得好像怎么都看不够。几名奶娘和荔枝、樱桃两人都脸上有笑,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去打扰沈蔚然享受这静谧而又温馨的时刻。而她怀中的人不知何时巧妙的相继都醒了过来,亦都先是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继而才微微睁开了眼睛,却谁都不似先前刚刚出生时看见箫晟时那般大睁着眼。
他们两人都这么直直的看着沈蔚然,看起来似乎在思考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又似想通了一般微翘起了嘴角,便好似微笑的样子。但这样的表情不过转瞬就已消失不见,两个人都声音响亮的哭了起来。
沈蔚然大约知道他们当是饿了,还未说什么两名奶娘便走上前来依旧笑着与她恭敬的说道:“贵妃娘娘,皇子和公主应当是饿了才会哭的。娘娘且好好休息,下面的事情就交给奴才们吧。”
这一边奶娘们又把孩子抱下去了,那边叶佩兰掺着如太后进来了房间。沈蔚然此时仍旧是在凤鸾宫内,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外边有风容易受凉,她这个时候又是身子正虚,凉气入体便容易留下病痛,因而并不适合回碧霄宫。
“宫女来报说你已经醒了,便过来看一看,正好汤蛊也好了就一起送过来了,多少喝一点吧。”叶佩兰笑着掺着如太后在床榻旁坐下,沈蔚然这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大宫女手中端着正冒在着屡屡热气的汤蛊。
沈蔚然一笑点了头,宫女慧真便将汤蛊送上前去,自有人将东西悉数接下。如太后虽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并不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以及她对于刚刚生完龙凤胎的沈蔚然的关心。
她离沈蔚然很近,侧着脸对着沈蔚然的方向,说道,“孩子好好的,你更要好好的,身子一定要将养好了,千万别劳神动气,也千万盖好了被子不要受了凉。年轻的时候看着没有什么也不觉得怎么样,但老了以后身上就容易多病痛了,所以得小心一些才好,别不当一回事。何况你现在身子很弱,就更是应该好好的养着才行,该吃的、该喝的都不能少了,缺了知道吗?”
如太后这般一番话无疑让沈蔚然觉得颇为窝心,自然是好声好气的应下她的话。一个人对你是真的在意关心,还是只是虚假的敷衍罢了,沈蔚然觉得并没有那么难以分辨。
沈蔚然自觉自己和如太后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多么亲密,但至少并不算坏,这样便少了许多的摩擦,又能让两个人都觉得好过,亦不失为一种很好的相处方式。小辈的人懂得怎么做小辈,那么长辈便同样会做一个好长辈。
凤鸾宫内的众人尚且沉浸在喜庆和欢愉之中,天牢之内的箫晟离开了囚禁箫琰的地方之后并没有走,却转而去了同样在天牢内,但囚禁着另一个人的地方。这个人真要说起来倒也算是和箫琰有关系,不是别人,正是贤亲王箫璨。如果说箫琰算是箫晟意外的收获,那么贤亲王箫璨便当称是箫晟的真正目的了。
一举将太后、国舅和贤亲王都拿下了,这无疑是除了沈蔚然顺利生产之外最让箫晟觉得舒心畅快的事情了。箫晟站定了脚步,凝神看向此刻身上已经加上了手链脚镣、成为阶下囚的贤亲王。
箫璨也说不得多么老,如今尚且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平素大约也特别在意自己的模样,便更加不显得老态。即便此刻落到了箫晟的手中,他脸上仍旧没有任何失措或者落败的表情,甚至连发髻都依然是梳得一丝不苟的模样。即便是一身囚衣穿在他身上,亦不会显得多么落魄。
追随贤亲王的大臣不在少数,箫晟明白贤亲王为何还能这般淡定,除去不甚在乎自己的生死之外,一则是他以为世子箫琰已经顺利逃走了,往后自有复起的可能,二则是朝中忠心于他的大臣们做起怪来一样能搅得朝堂十分的不安生。只是贤亲王不知道自己再怎么算计,都完全算计错了很多的事情……
“皇叔。”箫晟不咸不淡的开口,待贤亲王抬头看他时,嘴角却立刻出现了一抹讽刺的笑容,带着炫耀和胜利的姿态。贤亲王倒是很沉得住气,他脸上同样浮现如箫晟一般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说,“皇上言重,罪臣着实担不起皇上这么一声皇叔。”
箫晟笑意更深,讽刺的意味亦更深了些,看着贤亲王又说道,“怎么会呢?这一声皇叔,贤亲王已经担得这么多年,难得还少应过么?”贤亲王面色微沉、嘴角的笑容不过瞬间僵硬而已,他旋即马上接话转而问,“皇上到这么个地方来,难道只是为了和罪臣这般不成?”
略有些前倾的身子重新挺直了,箫晟嘴角讽刺的笑容多上几分玩味,却颇有些不正经的回答他的话道,“自然是,特地来为朕的好皇叔好好地送上一程。”箫晟此刻是独身一人,亦不见有其他人要送什么东西过来的迹象,贤亲王对于箫晟的话却说不上多么当真,但箫晟的表情让他心里多少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和警惕的心思来。
虽然贤亲王心中警惕,但箫晟并没有做出任何有异样之感的举动,这便让他心里更生出了几丝疑惑,不自觉的开始细想起自己后来布置诸多的事情可有哪里生出了纰漏。
还未等到贤亲王好好的想个透彻,箫晟已经主动与他道,“贤亲王在想着谁,世子?还是那些追随你的大臣们?”待贤亲王垂下眼睑,眼中流露出一闪而过的狠辣目光之时,他接着淡声说道,“箫琰就在这天牢之内,贤亲王难道不知道?”这般轻轻巧巧的一句反问,却同样轻易的掐断了贤亲王的最后退路。
大臣们再怎么有能耐到底需要一个领头的人物才行,否则难成大事,他先时安排送走的只有箫琰一个,如今连箫琰都落到了皇帝的手中,那么其他人便自不必说。贤亲王心中虽然感到万分的不妙,但到底不愿意对箫晟表露出什么,又颇有些忍无可忍之感让他心中觉得愤恨。
昔日的傀儡皇帝,随意拿捏,都不过是假象,如今竟成长为可以独撑起自己的天地的人物,确实不是他过去曾经料想过的事情。贤亲王忽然就觉得自己或许该就这么的认了命了,而这样的念头不过是瞬间闪过脑海,片刻都未曾停留过。曾经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如何能够觉得服气,如何能够愿意就这样屈服?
“那些大臣们……贤亲王却以为朕不敢动,其实不过是……时候未到。这些事情,却不需要劳贤亲王操心了。”箫晟理顺了衣袖,说罢便不欲与贤亲王继续废话,正打算抬脚离开这个地方,却又想起了一件不大重要、却想和贤亲王提一提的事情。
于是箫晟刚刚转过去的身子又重新转了回来对着贤亲王的方向,并不带疑惑的问道,“贤亲王可还记得那个送进宫来的、长得极像朕的母妃的宫女?贤亲王却以为太后迟早会青睐这个人所以送进宫么?却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一下子就将这个人给打发到根本看不到也碰不到的地方去了。”
“更让送她进宫里的人想不到的是她不是个没有野心、还是个很有私心的人物,在无意中得知自己与朕的母妃长相极其相似之后便故意的出现在朕的面前,以期能够入朕的眼,最好从此便荣华富贵一生不断。其他与她有所接触的宫人都道她为人颇为不错,是个好相处的人物,竟愣是找不出一个宫人觉得她有任何让人觉得不喜之处的地方,这般的人物能够背景简单么?”
“自己的人不为自己所用了,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贤亲王还真是……唔……十分的英明呢。”箫晟脸上再次有了几丝笑意,他笑了笑,大方的再送给贤亲王一个当初查到的事情,又道,“告诉那宫女说她长得很像朕的母妃的人,可就是贤亲王最疼爱的世子殿下。”
箫晟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竭力挺直着腰板的贤亲王再没有继续下去的心思,他既入了天牢,便绝无逃出的可能,也绝不会让他有这个可能。这一生,他便也只能在这里面了,和箫琰倒是一样。
从天牢内出来,候在外边的人行礼之后该去办事的便都很快就散了,最后只剩下箫晟身边服侍的徐熹和高福全两人。回宫的马匹已经备好了,箫晟一边走向了马匹一边问他们道,“宫里面现在如何了?沈贵妃还有皇子、公主都怎么样了?”
刚刚收到消息的徐熹和高福全两人脸上俱都是严肃之色,随着箫晟翻身上马的动作,高福全已经说道,“回皇上的话,方才宫里的人来报说小皇子和小公主不知为何上吐下泻得厉害,现在已经请了御医过去凤鸾宫,具体的情况是如何却到底不大清楚。这会儿怕是皇后娘娘还有沈贵妃娘娘都急得不行……。”
高福全抬起头来,只看见马背上的箫晟一阵风往宫里奔过去,已经同样翻身上马的护卫们已经跟了上去了,他便也只能收了话匣,和徐熹一起上了马背竭力追上去。皇上当初碰到沈贵妃的事情便总是十分不淡定,往后便又要多两个轻易就会让皇上不淡定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