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郭大顺在离白仲卿家所在的别墅区不远的大道上,给何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送何冬离开之后,我们乘车前往淮南东路。
这期间,无论是陈定或邢国强都没来过电话,也是当然的,我从刑警大队离开回到白仲卿家再到离开他家,期间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无论那一边都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新的线索。
在淮南东路下车后,我和郭大顺在路边的报刊亭买了两份市区地图,又向老板借了一支签字笔,两人蹲在路牙子边铺开地图,确定了方位之后划分了搜查区域。我们是步行,一个小时也不过走上几公里,如果加上搜查线索的时间,能涉及到的范围其实很窄。
郭大顺道:“既然他们开着车,咱们干脆就在能过车的路上找,小巷可以避开?”
我摇摇头:“我们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一直从这儿开出去了,万一他们在哪里进了车库把车停下,押着白仲卿步行离开,不可能走大路那么显眼的地方,所以小巷子也得找。”
“那这就麻烦了,这里链接着郊区的棚户区,不说鱼龙混杂,道路规划也是乱七八糟的,咱们只有两个人,要找起来真的不容易。”
“没办法,”我叹了口气,“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白仲卿救了我们,现在他有难,我要是干坐着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或许我们效率是比较低,但万一呢?万一咱们真碰见了那些黑衣人呢?”
郭大顺看着地图迟疑一阵,最终点头:“说得没错,是不能放着不管,尽全力搜索看看吧。”
我站起身合上地图道:“就按照咱们划分的西北和东南两个区域分头找线索,如果真碰上那些黑衣人,立刻联络邢国强,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硬拼。”
郭大顺同意我的说法,我在他的地图上写下邢国强的号码,确认无误后,分头扎进了这片连我这个本地人都不是很熟悉的区域。
淮南东路这片地处近郊,是个典型的城乡结合部,没有合理的区位规划,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商圈哪里是民居,几乎就是一团乱。
我本来想着如果黑衣人真的在这里停了车,带着白仲卿徒步去了什么地方,一定要有一片可以停车且不会显得突兀的地方,所以向找当地居民问问情况。
但没走多久,就发现这里随处都能停车,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大货车和小轿车能挨在一块横在路边,根本不管那里能不能停车。
如果淮南东路直接通往郊区荒地都还好说,或许能够通过车辙痕迹判断车辆的行进路线,但这里原本就人流混杂,什么车什么人都在来回穿梭,靠车辙来判断,也不可行。
想来想去,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可以在这种十分混乱的地带搜寻一辆并不起眼的面包车的方法,只能凭着第六感随便挑了一条路过去。
沿途去问当地居民,有没有看见一辆遮挡了号牌、车窗全是黑玻璃的车子过去。问了半个多小时,我不仅口干舌燥,还没有一点收获,不由得心急如焚。
一无所获下,我在一个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仰头灌下几口,顺便和小卖部的老板打了个话茬:“老板,你们这儿是不是车流量挺大的啊?”
“那可不,出城进城的都有,大货车也爱从这儿过,咱们这儿没什么电子监控,逆行压线都没人管,哪个司机不愿意从这儿走,方便呀。”
我点点头,又问:“您是一直在这儿看着店的吧?”
“是啊,不然能去哪儿。”老板抠着脚露出一排烟牙乐。
我靠着橱柜顺嘴问了一句:“那您今儿有没有看见一辆挡着号牌的白色面包车过去?”
老实说,在第几十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以收获线索了,但老板的一句话却让我精神为之一振,他道:“有啊,那车在我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有个一身黑西装的男人来我这儿买水买烟来着。”
我大喜过望,又担心会是另外一辆相似的车,忙问:“车窗都是黑玻璃的一辆面包车?”
“是啊,这么大热的天,窗户还都关着,我还问那男的不热啊,他说车里开了空调。”
按照老板的说法,这车是我们要找的那辆车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我忙问:“这是什么的事?”
“一个小时前吧……诶,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时间上也很吻合。我笑笑没立马接话,倒是摸出烟盒给老板分了一支,又给他点上烟头,这才问道:“找朋友,那车买完水和烟之后往哪儿去了,您还记得吗?”
吃了我的烟,老板也不方便追问我找那辆面包车的理由。他摘下嘴上的香烟,探出半个身子给我指了条小路:“我倒是看见从那儿进去了,不过后来往哪儿走就不知道咯。”
我哪还敢耽搁,跟老板道了个谢,立刻向着他所指的那条路过去。这条路夹在两栋老房子中间,道路不宽不窄,刚好能通过一辆车,地上全是从两旁楼房上高空抛物扔下来的垃圾,我单手捂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砸死,快步向着巷子深处跑去。
穿出巷子,眼前是三条岔路,最左边通往小区大门,一看就不会是面包车的行驶方向,至于另外两条路,一条通往大马路,一条爬了个坡,通往建在半山腰的城中村。
我一琢磨,如果按照陈定的说法,那这车上大路的可能性就不大,最有可能是上了坡往城中村里开。
我沿着坡道往上走,这条路不算宽,两边都是楼房和违章建筑,没有能够用来停车的地方,所以如果面包车真的上了这条路,不可能中途停下,一定是一直往上开。我直接避开所有车辆进不去的小路,顺着唯一一条能通车的道路深入了城中村。
这里的建筑分布比棚户区更杂乱无章,但因为棚户区正在改造,不远建起了不少小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因此虽然杂乱,但人流量非常的少。
我找了几个当地居民询问,一部分人根本没注意过什么挡着号牌的面包车,更多的人则完全不愿意搭理我,或者随手给我指了个方向就一口咬定车子是往那边开了。
我拿这些闲人毫无办法,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在一堆违章建筑力乱转,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这一路上来,我都没有看见面包车。
如今路走到头了,我仍然没看见什么面包车。我找到一个在路边抽旱烟的老头打听消息,老头说自己眼睛不好,什么车在他眼里都一个样,不知道我说的那辆车到底上没上来。
我感到万分无助,站在铺满碎石子的路上四处看着,心说难道我推论错了,那辆车真的肆无忌惮地开到了大路上?
如果是那样,那距离他们驶上马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我是绝对没有可能追上那辆车的了。
我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抖开市区地图,找到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想看看那条马路能通往什么地方,却在这时感觉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把。
我愕然转头,见一个精瘦的男人站在旁边,正咧嘴冲我笑:“诶老板,是不是找人啊?”
我合上地图,迟疑着点了点头。那男人又笑:“问我啊,我一直在这儿转悠呢。”
“那……请问你看见一辆遮挡了号牌、车窗全是黑玻璃的车吗?”
那男人没立即回答,面露难色地搔了搔头脑袋:“哎,一会儿想去打几圈麻将,就是手里没红钱啊,运气肯定不好咯……”
我眉头一跳,知道这人想用消息换钱,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看见过那辆车,万一他骗我,拿了钱却随便指一条错误的路,我不仅赔了钱,还要白忙活一场?我冷笑一声,收回视线重新抖开地图:“你手头有没有红钱我不知道,有没有线索我也不知道。”
“瞧你这话说的。”男人呵呵一笑,指着路边一栋楼房二楼让我看,“我今儿就在那儿抽烟,这条路上过了什么车什么人,我清楚得很。”
“哦。”
见我不太信,那男人有点着急,又道:“老板,我哄你干什么,我真看见那辆面包车了。”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我刚才只说遮挡着号牌、车窗是黑玻璃的“车”,但这男人却知道那是一辆“面包车”,就表示他真的看见过那辆车。我合上地图,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塞进男人手里,男人登时喜笑颜开,但随即又扭扭捏捏说什么红钱总得是个吉利数。
我有点火大,心说这人讹上瘾了?佯装发怒就要从他手里把那一百块钱收回来,男人这才忙把钱揣进兜里,向我道:“一百也行,一百也行,百百得万嘛。”
“那辆车到底往哪儿去了?”
男人挠了挠鼻子,给我指了一条极为崎岖的小路。我骂道你他妈逗我呢,那种路别说面包车了,摩托车都上不去。男人却道:“老板你别急啊,那辆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一阵,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下了车,还夹着一个小子,都顺着这条路往后山过去了。至于面包车,车上还有人呢,把车给开走了,没再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