丠文推开木门,一片花海跃然眼前,五颜六色的花朵开满院内,一股混杂着各种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只是一眼望去院内却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不远的花丛深处有座两层的小楼。丠文刚想询问下带路的那个下人,却发现那个下人已经走远了。他只好自己走了进去,院内铺了一条鹅卵石的小径一直往花丛深处而去,丠文边走边看,在兴州的时候小莹也会在院内打理一些花草,丠文晨练完有时候就会听她讲一些有关花草的事情,此时看着倒也不会陌生,有些花草甚至还能叫出名字,他走了片刻,忽然耳旁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呢喃细语,他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才勉强分辨出好像是有人在花丛后哼唱着。
丠文凑到花丛前用手轻轻地分开花丛,从缝隙中望了过去,只见花丛后蹲着一个女子,身着一身白衣,赤脚踩在泥土上,背对着这边正在做些什么,嘴里还在哼唱着自己未曾听过的曲调。
丠文看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心想这女子应该是院内负责园艺的侍女,于是便开口问道:“请问,囚小姐的住处是这里么?”
那女子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转过身来看着花丛后露出一张脸的丠文,一脸惊呆的模样。
丠文看她脸上沾了些泥土,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再次问道:“我想请问下你,这里是囚小姐的住处么?”
女子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盯着丠文看了起来。
丠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说话?”
女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楼。
丠文道:“你是说囚小姐就在那座小楼里么?”
女子连连点头,然后又转身蹲了下去用小铲子在地上继续挖着洞。
丠文说了一声“谢谢”后便朝着小楼走去,小楼虽然就在不远处,但是这条小径却是扭来扭去的,丠文走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那小楼的大门敞开着,门口连着一条走廊一直延伸到一个六角凉亭后与丠文脚下的小径相通。丠文沿着走廊走到小楼门口往里望去,里面却没有任何人在,只有几张桌椅,丠文走进去用手在桌上轻轻擦拭了一下,并没有任何灰尘,他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屋内,最后目光落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心想到也许二楼会有人,于是他走到楼梯扶手边清了清嗓子往楼上喊道:“请问,囚小姐在么?”
二楼静悄悄地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丠文无奈地爬上了楼梯,二楼的房间门倒是关着,丠文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道:“在下丠文,请囚小姐赐见。”
丠文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在他想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丠少爷。“
丠文走到栏杆边向下看去,只见楼下那个六角凉亭里此时正站着一个人影,一身白衣,不过由于角度问题,刚好看不到脸庞,呼唤自己的人看来便是此人了。
丠文下了楼走出门,在走廊的尽头那个小凉亭里原本空荡荡的地上此时铺着一张毛皮毯子,上面摆了一张小木桌,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自己跪坐在木桌旁边的蒲团上用优雅的动作泡着茶。他慢慢地走到亭子里,坐到女子对面的蒲团上,女子一身白衣如雪,脸上却挂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丠文看着她的双眼只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他抽了抽鼻子嗅了一口后笑道:”原来里囚家的大小姐还是个喜爱摆弄花草的人呢。“
女子把泡好的一杯茶轻轻推到丠文身前道:”丠少爷何出此言?“
丠文慢条斯理地说道:”方才在花丛里种花的那个人就是你吧,虽然你换了另一身衣服,但是身上的豆蔻花香我还是闻得出来的。“
女子惊喜道:”你闻得出豆蔻花香?你也喜欢养花么?“
丠文笑道:”略知一二,家中的下人摆弄花草的时候我有听过一些。“
女子站起身放下面纱抓着裙摆微微下蹲对丠文行了个礼微笑着柔声道:”小女子囚凛凛见过丠少爷。“
丠文往她脸上看去,囚凛凛此时已经洗掉了泥土,露出一张白皙洁净的脸庞,樱唇贝齿,巧笑盈盈,眉目间满是柔情,丠文的目光再落到她的脚上,忽然笑了起来。
囚凛凛一愣,也看了下去,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忙没有时间换上鞋袜还赤着脚,她脸上微微泛红却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道:”囚少爷如此盯着尚未出阁的女孩家的脚看是否不太合礼数?“
丠文收起笑容正色道:”囚小姐所言甚是,丠文失礼了。只是丠文有一事不知,我进了院内后似乎未曾提及过我的名讳,囚小姐怎么知道我是谁呢?“
囚凛凛略有些慌张地挪开了视线,低下头去假装摆弄茶具,一边强作镇定道:”我是猜的。“
”是么?囚小姐仅凭猜测就在这亭子里为一个陌生人沏茶么?“
囚凛凛放下茶具抬起头盯住丠文满脸通红地说道:”好啦,我承认,我看过你的画像了!在我搬到流花苑的时候就看过了!我未来夫君的画像!“
丠文没想到囚凛凛居然就直接这么说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移开目光问道:”那你刚才在种花的时候就认出我来了,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囚凛凛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当时我身上有点脏。”
丠文不再追问,环顾了一下院内疑惑道:“这院子就你一个人住?没有下人么?”
囚凛凛点点头道:“按照里囚家的规定,两年前我十六周岁之后搬到流花苑就一直是我一个人住了。这满院子的花还是我栽起来的呢。”
“那两年前这里是谁住的啊?”
囚凛凛忽然兴奋起来道:“两年前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二十几年前住这里的是谁我知道!”
丠文一听眼睛瞬间瞪大了,他脱口而出道:“是我母亲对么?”
囚凛凛笑道:“我就知道你猜的中,以前住这里的就是囚玥姑妈,虽然她离开里囚家的时候我还没出世,但是我从小就听内院的下人讲过她的好多故事。”
丠文的神色落寞了下去,也许对于母亲的了解自己甚至不如这里一个下人知道的多。
囚凛凛站起身来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看点东西。”说完就光着脚往走廊尽头的小楼走去。
丠文跟着她进了小楼上到二楼那间房间门前。
囚凛凛羞涩道:“这里也是我的闺房,你看了可不许取笑。”
推门而入,屋内一股幽香扑鼻,丠文放眼望去,可以看见屋内右边靠窗摆了一张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书桌旁是个木质书架,放满了书,书桌后放着一张古筝,房间左边是一个山水屏风,屏风后面想来就是囚凛凛的床。丠文随囚凛凛走到书架前,接过囚凛凛从书架上取下递过来的一本书。
这本书包着一层牛皮,上面留下的岁月的痕迹显示这是一本很老的书了,书面上并没有任何文字。丠文缓缓地翻开第一页,只见那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两个小字,囚玥。
丠文颤抖着看了看囚凛凛,嘴唇动了动:“这是?”
“这是姑妈以前住在流花苑的笔记呢,姑妈以前就在这个房间练字,弹琴,读书,我也是学她做这些事,但是字总写得不是很好。”
丠文一言不合地将书合上。
囚凛凛疑惑道:“你不看看么?”
“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奇怪,感觉平静不下来,如果可以的话这本书我可以先带走么?等看完了再还回来。”
“当然没问题,其实我觉得这本笔记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你不还也没关系的。”
丠文将那本笔记收入怀中,深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对囚凛凛缓缓地开口道:“我问你个问题,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囚凛凛脸色微微泛红,但是依旧柔情地看着丠文道:“我是两年前搬到流花苑的,我也是同一时间知道了我成为了丠家少主未来的妻子,在那之后一个多月才有下人送了你的画像过来,我就懂得了一件事情,我以后会成为画上那个男子的妻子。今天你来了,我很开心,终于能亲眼看到你了。”
丠文摇了摇头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难道你对这种被人一手安排的婚事毫无反感之意么?”
囚凛凛柳眉一蹙,她也不是愚笨之人,已经听出了丠文的意思,原本满腔的热忱和欣喜渐渐冷却了下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慢慢开口道:“我从出生起就待在里囚家内院,从小学的事情就是如何做好一个女人,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都学。到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之前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画上的这个男人,而我以后的一生也都将为他而活,我不在乎他爱不爱我,我也不在乎他对我好不好,因为那都是我的命。你懂花我很开心,你很温柔我也很开心,但是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只能去死了。”话语缓慢而轻柔,然而却冷冷的充满了决绝。
丠文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囚凛凛转过头看着丠文道:“你怀中的那个东西不是给我的么?”
丠文诧异着从怀中掏出了姜老在在云门关的时候送给自己的装着相思树种子的小木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囚凛凛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的神力在里囚家也很少见,是生命神力,可以感应到这个小东西。我还以为这是你要送给我的呢。”
丠文原本是打算退婚完回去的时候再还给姜老的所以随身带着没有放在车上,没想到居然被囚凛凛感应了出来,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囚凛凛见他默不作声继续说道:”里囚家的女人注定为了男人而活,除了囚玥姑妈都毫无例外,也许你心里爱的是别的女人,但是我不介意。“
丠文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明白了,你和我回丠家吧,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提起过我妹妹丠玲的事情?“
囚凛凛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香姐前段时间出门前来我这里的时候有提起过这个名字,好像是说要和小梁联姻的女子,那是你妹妹么?“
丠文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是的。我妹妹不喜欢囚梁,这也是我不想接受这桩婚事的原因,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我妹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的。“
囚凛凛皱了皱眉道:”这好像是父亲和姑父的意思,不过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小梁的意思。“
”我当然要问问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