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云门关内一片安宁。
丁禁的住所离城守府并不算太远,此时丠文丁义两人正坐在他家屋内围着桌子用餐。丁禁的妻子向晚晴原本是兴州城内的大户向家的小姐,自从嫁了丁禁后就随他到了云门关,丁禁将自己的奉用挪了不少给军队,因此家中也请不起下人,凡事都是她亲力亲为,做了一桌的家常饭菜倒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丠文此时已经从虚弱中恢复过来,他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吃下口忙不迭赞道:“晴儿姐姐手艺比以前好多了。”
向晚晴佯怒道:“你是说我以前做得不好咯?”
一旁正跪坐在地上的丁禁插嘴道:“小文没这么说啊。”
向晚晴剐了他一眼道:“你还敢说话啊,好好的偏要开城门,结果害得小文受伤。”
丁禁委屈道:“我手臂也受伤了啊。”
丠文连忙道:“晴儿姐姐我没受伤啊,下午调理了一下都好了。”
向晚晴道:“小文你是丠家下一代家主,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一旁的丁义赶紧说道:“就是说啊,少主居然还答应了那个北戎妖女要去金顶大帐,这不是羊入虎口么?嫂子你也帮忙劝一下他别让他去。”
向晚晴疑惑道:“小文要去金顶大帐做什么?”
丠文放下碗筷正色道:“今天北戎游骑兵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刚出现在云门关他们就来了,这后面到底是谁?他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但是他又不想伤我性命。”
向晚晴虽是大家闺秀,但是随丁禁在云门关多年已经不再是不懂世事的大小姐,她略一沉吟道:“如果说关外能和北戎有关系又对丠家后人会有兴趣的只有里囚家了,但是里囚家和北戎也是敌对关系,更何况现在是里囚家和丠家联姻的前夕,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
丠文点了点头道:“我也想过是不是里囚家的人,但是实在是没有找到任何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如果是北戎人的话他们又没有针对我的理由,这么做的话只能是促使丠家加大力度对付北戎。况且今日他们似乎只是来展示他们的实力给我看一样,实在是令我很好奇。”
丁义道:“就算少主考虑了许多,这种事情也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办,您没有必要以身涉险啊。”
丁禁抬头囔道:“我可以保护小文去!”
向晚晴怒视他一眼道:“今天谁受伤流血了的!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保护小文?”
丠文道:“义兄你还要保全这云门关,如果擅离职守那可是要领军法的。”
说着,丠文和丁禁将视线转到了丁义身上。
丁义移开目光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们看我也没用,我的任务是护送少主和聘礼到里囚家然后带着未来的少夫人和少主一起回去。”
向晚晴道:“二弟,要不你陪小文去一趟好了,如果真的如小文所想,这幕后之人并无恶意去一趟也无妨。”
丁义无奈应道:“好吧,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陪少主去一趟。”
丠文笑着夹了根鸡腿到丁义碗里,忽然想起来临行前丁旭说过的话连忙向丁禁问道:“对了,义兄,我记得原来北门外不远处有个易市,不知道还在不在?”
“易市?哦,你说那个易市啊,前几年闹荒神兽灾的时候就关了,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我想找一个人。”
“那人叫什么?那时候易市的百姓大多数都搬进了云门关内,应该找得到。”
“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他叫做姜老。”
丁禁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印象,明儿个我让书记官查查户口本,应该能找到吧。”
一旁的向晚晴轻轻踢了他一脚嗔道:“你这个猪脑子,云门关内姓姜的不就一家么?”
丁禁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啊,是小姜他家!”
丠文疑惑道:“义兄认识这姓姜的人家?”
丁禁点了下头道:“那可不,他是我的副官,算算年纪他爷爷应该能叫姜老,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找他去。”
毫无困难地找到姜老的线索丠文不禁松了口气,里屋响起娃娃的哭闹声,向晚晴连忙走进去,丁禁趁机爬了起来做到椅子上,几个人推杯把盏,交谈甚欢,至深夜,丠文和丁义便在丁禁家里客房歇下。
次日一早,丠文和丁义跟着丁禁来到军营内,云门关内南北门各有一个兵营,北门边这个军营聚集了云门关七八成的兵力,差不多能有七八千人,此时正是晨练的时刻,一群兵丁在教官带领下正在操练,丁禁带着丠文丁义径直走到中间的大帐内,大帐内右侧矮桌上都有一名军官正在记录着什么,看见丁禁进来都抬头瞄了一眼就再次低头做事。
丠文揶揄道:“义兄,你这里的官员心气都挺高的嘛。”
丁禁径直走道矮桌前道:“干事总比行礼好,我就不喜欢那么多礼数,喏,这家伙就是小姜。”
丠文走到跟前打量了一下矮桌后的人,皮肤偏黑,脖子上有道浅浅的刀疤,看起来应该是上过战场的。
那人抬起头来没好气地对丁禁道:“将军,这又是闹哪出?昨天你没等大家集结完毕就出城还擅自结阵把城门堵死了,大家都想好好听听你的说法呢。”
丁禁尴尬地搔了搔头发道:“昨天那是意外,你看谁都没事这不就好了么?皆大欢喜,哈哈。”干笑了两声,丁禁赶紧指着丠文道:“这是丠家少主,也是我义弟。”
那人赶紧从矮桌后出来半跪下行了个礼道:“末将姜鹏举见过少主。”
“按我义兄的规矩就不用行礼了,再说我也是为了私事而来。”
姜鹏举站起来疑惑道:“私事?不知少主找我所为何事?”
一旁的丁禁按捺不住插嘴道:“你们这文绉绉的真受不了,我来说吧,我义弟是来找一个叫姜老的人,我一寻思,这云门关内就你家是姓姜的就带来找你了。”
“原本他是在关外易市的。”丠文补充道。
姜鹏举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我爷爷以前确实是在关外的易市开了一家陶器店,但是少主怎么会认识他?”
丠文道:“实不相瞒,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我过世的母亲认识他。”
丁禁打断他道:“小姜你就带我们去见一下你爷爷吧,到时候就清楚了不是么?”
姜鹏举看了看矮桌上的公文严肃道:“那我就带少主去见一下我爷爷吧,不过这公文今天就要发往兴州,不知少主可否稍等片刻。”
“还写什么劳什子公文啊,我看。”丁禁骂骂咧咧地拿起那公文瞬间哑口无言。
姜鹏举道:“将军对这公文有什么指示么?”
丁禁默默地将公文放了下去。丠文探头看了一眼,那公文抬头写着云门关北门开启报告,难怪丁禁无言以对,他转头看着慢慢后退中的丁禁。
丁禁苦着脸走到矮桌后一屁股坐下道:“我知道啦,我来写行了吧,小姜你就带小文去见你爷爷吧。”
姜鹏举面无表情道:“末将遵命,桌上还有些公文待将军处理请一并处理。”
说着不待丁禁回话已经一溜小跑出了大帐。
丠文和丁义看着一脸苦相的丁禁也跟了出去,身后传来丁禁的哀嚎。
出了大帐,只见姜鹏举笑着在外面等候着,姜鹏举看见两人出来笑道:“将军从来不处理公文,今天能甩给他真爽。”
两人跟着姜鹏举在城内穿梭过大街小巷走了片刻之后来到一个小院门口,院内搭了个藤架爬着丝瓜,架子下一个老人家坐在木桌旁的一把藤椅上正闭着眼养神。
姜鹏举快走几步到他面前轻声叫唤道:“爷爷。我带了两个朋友来见你。”
老人家微微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张开干瘪的嘴唇颤悠悠道:“哦,是鹏举啊,你说什么?”
姜鹏举转身对丠文道:“少主你也看到了,我爷爷年事已高,耳朵眼神都不好使了。我虽然不知道少主找我爷爷有什么事,但是恐怕我爷爷也说不了什么了。”说完凑到老人家耳边道:“爷爷我带了两个朋友来看你,那边那个是丠家的少主。”
话音刚落,老人家原本半开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他忽的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老态龙钟,快步走到丠文面前,鼻子猛嗅了几口在丠文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惊喜道:“是小姐的后人!是小姐的后人!真的是小姐的后人!”说罢,已然泪如雨下。
姜鹏举赶紧走到他身边扶住他。
丠文问道:“老人家,您真的认识我母亲么?”
姜老抬起衣袖擦了一下眼泪然后毅然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姜岐昆拜见少主。”
丠文和姜鹏举赶紧要把他扶起来,姜老狠狠地拍了一下姜鹏举的后膝盖道:“你也跪下来拜见少主。”
丠文赶忙开口道:“老人家您赶紧起来,我可受不起这个礼。”说着就强行用力把姜老扶了起来,还想着将他扶到藤椅上,姜老却死活不肯,执拗地站着,由姜鹏举扶着他。
丠文等他情绪稳定后才开口问道:“老人家您能告诉我您怎么会认识我母亲的么?”
姜老缓缓的开口说道:“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