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蔷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他们,只直截了当的说:“我有紧急的事情,去通报何泽大人。”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似乎也看出沈绾蔷脸色不对,其中一个立刻快步走了进去,另一个则回答:“请薛夫人稍等。”
眼看着通报的人都已经进去了,沈绾蔷也不好再硬闯进去,只能在原处等着。
与此同时,何泽也早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南边的书信,得到了炽罹失踪的消息。他还正在盘算着怎样把消息瞒下来,却不想一个侍卫就匆匆的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泽平静的销毁掉可以作为证据的书信,然后询问道。
“回大人的话,薛夫人正在外面,说是有紧急的事情找大人。”侍卫没觉得何泽有任何异样,于是只把外面的情况简单的说了出来。
听了侍卫的话,何泽却吃了一惊,如果他没有猜错,沈绾蔷必然是知道了太子失踪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炽罹实在也没有心思理会沈绾蔷怎么会得到的消息,只能站起来匆匆的走出去,他能想象到沈绾蔷现在的心情。
沈绾蔷在门外已经快要等不下去,眼看着就要闯进去的时候,终于看见何泽走了出来。于是在场无论是谁都松了一口气,刚才沈绾蔷的样子让任何人都能明白她的心思。
“薛夫人。”何泽走过来看清楚沈绾蔷的脸色,已经对自己的猜测毫不怀疑,但是为了把消息隐瞒在最小的范围内,不得不说,“请薛夫人随我到那边的亭子里说话。”
何泽抢先开口的话果然把沈绾蔷的话生生的压了回去,稍微犹豫了一下,沈绾蔷还是扶着含芝跟随何泽一起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木亭子里。
待两个人并含芝都到了亭子里之后,何泽也不用沈绾蔷*问,直接就说:“薛夫人这样急匆匆过来是为了确认太子殿下是否真的失踪了吧?”
听见“失踪”两个字,沈绾蔷刚刚好转的脸色又瞬间变成苍白无比,却仍然一心执拗的盯着何泽,等待他说出最后的答案。
沈绾蔷此时的神色让何泽心里充满了怜惜和心疼,然而终是不能骗她,只能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太子殿下只是没有回军营而已。”
然而,这一句话却已经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绾蔷先是不相信似的摇着头后退了一大步,然后身子陡然一软,人就彻底的失去了知觉。她这一段时间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身体本来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现在又忽然听闻如此噩耗,自然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
“小姐!”含芝虽然知道沈绾蔷的状况,却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昏倒,根本来不及扶她,最后还何泽当机立断把沈绾蔷抱了起来。
怀里的身躯这样轻这样软,好像只是一片薄薄的轻纱,而不是一个人儿。
在把沈绾蔷抱起来的时候,何泽终于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自己和她的身份,只是看着沈绾蔷的面容满心怜惜。他想好好的把她保护起来,免她辛苦免她忧心……
含芝冷眼旁观,最初确实感觉何泽的援手,但是现在却不得不顾及人言,于是冷冷的开口,“何泽大人,请把小姐放下来,让奴婢背着小姐。”
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的何泽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对含芝的提议很有些犹豫,“你……”
“奴婢会送小姐回绾蔷院的,请何泽大人为小姐考虑,人言可畏。”含芝的声音冰冷,眼睛直直的盯着何泽,仿佛又看透了他心里的所有想法。
何泽根本无力反驳,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沈绾蔷交个含芝,拧着眉看着含芝吃力的把沈绾蔷背在背上,然后蹒跚的走出亭子。
“含芝姑娘……”何泽忍不住想叫住她,但是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只能懊恼的站在原地。
含芝本来也不是有凄厉的男子,沈绾蔷虽然清瘦,她背上来也委实吃力得很,花了很久时间才勉强回到绾蔷院,一走到门口便抬高声音把红豆叫了出来。
红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走出来之后狠狠吃了一惊,然后才帮着含芝一起把沈绾蔷弄进屋里,然后小心的放在睡榻上并且盖好被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姐这是怎么了?”终于安顿好沈绾蔷,红豆忙不迭皱眉焦急的询问。
含芝也累得够呛,长长的喘了几口气才回答:“小姐只是昏倒了,应该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又忽然情绪激动的缘故。”
“情绪激动?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小姐情绪激动?”红豆立刻抓住重点,继续追问。
看了看左右无人,含芝靠到红豆耳边悄声告诉她,“你万万不能往外走,刚刚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在南边失踪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红豆也是狠狠吃了一惊,然后又不可置信的看向睡榻上脸色苍白憔悴的沈绾蔷,“小姐知道了?”
顺着红豆的目光,含芝也看着沈绾蔷皱了皱眉,然后脸色凝重的点头。
“怎么会这样……”红豆仿佛一下子也被深刻的打击了,脸色几乎和沈绾蔷一样的苍白,然后又痛心的看着沈绾蔷,“小姐怎么办……我本来以为等到太子殿下回来就好了,可是现在……”
“嘘!”含芝听着红豆的声音变大了,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别乱说话,太子殿下只是失踪而已。”
慢慢的反应过来,红豆点一点头,又恢复了很低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
含芝于是放心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去小厨房看一看,给小姐准备一点儿粥,等小姐一会儿醒了正好可以喝。”
“嗯,我在这里守着。”红豆接口道。
周围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沈绾蔷感觉自己就置身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中,听不见半点儿声音,也看不见半点光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寂静和黑暗。
“这里有什么好的,什么都没了,连他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谁在旁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他”是谁?
沈绾蔷茫然而徒劳的想着,好像一个失忆的人,不记得任何人,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但是那个空洞的声音还在继续重复,没有停止的时候。
“他”到底是谁?沈绾蔷本能的开始回想,一开始完全没有头绪,慢慢的忽然想起来几个模糊的画面,然后画面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一段又一段清晰的记忆。
“炽……炽罹!”终于想起来那个名字,沈绾蔷猛然睁开眼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小姐?”守在旁边的红豆被沈绾蔷忽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走到她身边。
沈绾蔷看了一眼红豆,又转头看着头顶,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儿回想起来,炽罹……失踪了。
看见沈绾蔷面如死灰,红豆心里的不安渐渐浓郁起来,忍不住俯下身,“小姐,小姐?”
红豆的声音传进沈绾蔷的耳朵里,她转过头看了红豆一眼,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发出的声音却沙哑难听,“我没事,有什么吃的东西吗?”
虽然明知道沈绾蔷现在的样子不对,红豆还是佯作不知,只是欢喜的说:“自然有的,含芝去小厨房准备粥了,小姐醒来就好。”
沈绾蔷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地坐起来,目光从红豆身上又转移到周围的幔帐上,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以后的日子又要更难过了,知道吗?”
红豆听出沈绾蔷话里的消沉,险些落泪,但是为了不让沈绾蔷更难过,还是强忍着道:“小姐说什么话呢,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吗?再不济,小姐你也是有懿旨玉牒的夫人。”
“是吧,我只怕你和含芝受我的连累。”沈绾蔷自己笑了笑,忽然又积极起来,“你看我在说什么,炽罹只是失踪了而已,说不准现在就回来了。”
“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真龙天子,自然吉人自有天相。”红豆附和道,只希望沈绾蔷的心情能稍微好转一些。
两个人正说着,含芝就端着一个红漆木的托盘走了进来,看见沈绾蔷已经醒过来了顿时露出欢喜的微笑,“小姐醒啦,正好粥也已经熬好了呢。”
“嗯,拿过来吧。”沈绾蔷也对含芝笑了一笑,顺从的接过她递过来的瓷碗。
含芝熬的是很补血的猪肝粥,一打开瓷碗的盖子,猪肝粥的香味立刻飘散出来,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然而沈绾蔷闻到这个香味却猛然脸色不变,只觉得一阵恶心,直接把碗又塞回含芝手里,自己却按着睡榻边缘开始干呕。
沈绾蔷的反应让红豆和含芝大惊失色,然而却不知道原因,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好不容易等着这一阵难受的感觉过去,沈绾蔷慢慢的直起身,脸色却比刚才更加的不好看,只是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飞了出去。
红豆禁不住吓,几乎带着哭腔问:“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完全没有理会红豆的话,沈绾蔷只是一径的发呆。
见状,红豆更加惊骇,只是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含芝却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旁边一脸担心。
又过了一会儿,沈绾蔷才慢慢恢复过来,看着红豆道:“我之前听说何泽大人似乎是精通医术的,你现在再替我跑一趟应雪院,请他过来一趟吧。”
红豆已经慢慢平静下来,闻言用力的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沈绾蔷和含芝两个人。前者看了后者一眼,满怀歉意的说:“看来含芝熬的粥我是没有福气吃的。”
含芝闻言皱着眉摇一摇头,“小姐别担心,奴婢一会儿再去给小姐熬清粥就是。只是,小姐……”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自有分寸。”果断的阻止了含芝的话,沈绾蔷淡淡的说。
见沈绾蔷自己似乎已经有了主意,含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默默的陪着。
红豆的腿脚麻利,很快就把何泽请了回来,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忘记了,也没有让何泽在外面等着,而是直接把何泽请进了内室。
沈绾蔷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想到何泽都已经在这张睡榻上不知道睡过多久,也就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