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总将会发生,我的弟弟”木折站在城堡大门前,轻抚着木升的头,远处是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是爸爸回来了吗?”木升紧紧的靠在木折的身边,想要在大风里取暖。
“没有人会回来了,也没有人会再离开”
木折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塞进了木升的手里,指着远处轻说“醒了之后往北走,记得不要饿着自己”
长风吹度路伦平原,烟尘在离地之后就再难落下,光线穿过层层阻挡进入木升的瞳里,那站在前面的高大身影在自己昏倒之前被永远的锁在了记忆里。
--------------------------------------------------------------
魂峰的光,像往常一样从黯淡变成闪耀,只有在酒吧里,黑夜才能够暂得苟且,男人靠在椅子上吞咽着维生的食物,手边的铁酒杯里还剩半口低度酒,男人敲了敲杯子,嘴唇似乎被黏上了,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穆里,半杯血岩”
如果是往常,穆里只会像虾一样蜷缩自己干尸一般的身子在长椅上休息,把男人的话当作耳边风,但是今晚不一样,即使那场袭击已经过了半天,男人右手伤口的血仍然无法止住,牙式短刀的碎片还插在披链木盾上,脸上残留着风干的血迹,穆里掏了掏钱袋,起身走向吧台。
“这里不卖半杯。”穆里捧着一满杯的深红色的酒坐回了刚才的地方,男人举起杯子,喉结上下蠕动,就着酒将食物吞咽下去,“剩下的装好。”说完男人慢撑起身,低头把被劈断的链甲摆正,踉跄的走向门口,在门口借着投进吧台上的烛光,能看见布告板上钉着的几张城报“寂静线确认消失,寂静区重建中”
男人看的出神,在心里回想着
“木升,上次的酒还没喝完,混在一起吗”
木升紧了紧手套,把手探向腰部确认着什么,似乎没听到穆里的话,穆里一敲酒杯,木升才回了神,“倒了吧,我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已经够远了吗。”穆里把喝剩的半杯血岩装进锡酒壶里,他不想浪费食物,即使他从不喝酒。
“不知道”木升按压着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心悸让他喘不过气,伤口的血还不见停,而且流的越来越多,木升干脆把绷带扯了下来,勒在手臂上,减缓流血的速度,然后解下了被盖在衣服下的腰带,上面已经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嵌了七颗卸石,找个医生,我要休息一会儿。”语毕木升靠在了墙上,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让他更加虚弱,“抓紧,再过一会你可能要背着我走了。”
-----------------------------------------------------------
魂峰的光笼罩着这座大平原中部的小镇,木升突的睁开眼睛,周围干净而又明亮,空气里弥漫着果香味以及火油的味道,穆里在地板上鼓弄着自己的盾牌,瘦小的身躯和将近一人高的全身大盾有些不成比例,“你还要往北走吗”木升平躺着,看着屋顶,向穆里问到。
穆里固定好盾牌的夹层,这块可以在正面燃烧沟槽里的火油的盾牌,是他行走荒野的依靠,“初等的血肉术,阻止伤口的愈合,那不是普通的林盗,幸好这座小镇里有几位辉教的术师。”似乎并不愿意回答木升的问题穆里更用力的敲打着被砍翻开的盾牌上的复合韧铁皮
“辉教…”木升若有所思,源自魂峰山地的辉教向来不闻世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数位辉教术师聚集在一起“他们似乎在向南方派遣术师”穆里像是明白木升在想什么一样,“我们路过的这几个乡镇都有辉教驻扎,应该是在建立补给线。”
“向南?去寂静区吗?”
“还能去哪,但我觉得他们不像是要去重建寂静区的,更像是去找什么。”
木升活动了一下四肢,下了床,坐在穆里对面帮他检察着盾牌的点燃装置,“可以在沟槽里加一些屑铁,这样火焰可以附着在皮肤上。”木升建议
穆里停下来手头的工作从背包里拿出了酒壶和几个纸包的馅饼递给了木升“我不能停下来,再过一段时间就到雨季了,我要尽早到金石城”木升又有些出神,手上摆弄着哥哥留下的匕首
“寂静线已经消失了,前往寂静区的人也没有发生什么,你为什么不回去呢?”穆里见木升不说话追问到。
“或许吧。”木升回了神似乎有些失落“为什么不等到平季,即使要赶在雨季之前去金石城也不一定来得及,况且也不熟悉去那的路,你知道的,金石城的那群疯术师可不会在荒漠里给你铺好路。”
“所以这才是我们绘图师存在的理由”
“被当成奴隶使唤?”
“这是德齐家的使命!”穆里有些生气
“那你要去北高林吗?”北高林作为祖陆最危险的区域,如今所记载的地图只有小部分边缘区域。
“当然!在金石城学习一段时间的术式之后就去绘制北高林的地图。”
木升坐在地上,食指敲打着地板,看着穆里枯柴一般的手臂。
“虽然不想提起来,但是你的命是我救的,先在这住过雨季,休息准备齐全再出发,嗯……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穆里停下了手头的活儿,他并不是想赶时间,只是他不想停下来,或者说不习惯停下来。
“先不讨论这个,如果你要留在这的话还有一个事要办。辉教的那几个术师不是免费帮你治好的。”
“收了多少钱?”
“几乎所有都被当作押金了,他们要我们帮他们一个忙,事情结束了就还给我们。”
“什么忙?”
“就是打伤你的那些林盗,他们要去清理这片区域保证补给线安全,但是这里的士兵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没经受过训练,他们需要几个随行的人保证他们安全施术。”
“那就是去当肉盾喽。”木升嚼着馅饼摇晃着酒壶。
“准确的说,是的,大概三天后出发,你的伤没问题吗。”
“三天…”木升喝了一口酒“钱还够我买酒吗。”
穆里懒得理这个满脑袋都是酒的蠢货,抓过酒壶,啪的一声把酒壶的壶嘴捏扁“没有酒,饭管够。”虽然穆里看起来脆弱不堪,但却有着惊人的力量。
“这么大的力气去耕地多好。”木升赶紧抢回酒壶幽怨的说道。
“不过他们给我们提供武器和铠甲,我看了一眼,都是好货色,如果事成了花点钱应该能弄来一两套。”说到武器和铠甲穆里的眼里放了光,他的爷爷就是十分有名的铁匠,自小就学了很多铁匠手艺,他手上的盾牌就是他自己打造的。一块顶好的油浸黑木表面熔连独门复合韧铁皮,横竖八条封油槽,任何武器劈砍的火星都会引燃盾牌。
“我不穿骑甲,太重了。”木升的身材算是中等,也不算是强壮的人,穿着马上作战的骑甲基本上无法行动。
“不是骑甲,是白之国无印的制式轻甲,你知道的,从那里出来的都是好东西。”穆里修整好了盾牌站起身来,“我去买点东西。”说完便转身拍拍土准备出门。
“等等,”木升赶紧把酒壶的壶嘴撑开,盖好盖子,“打点酒,随便什么都行!”
穆里装作没听见,三五步就下了旅店的楼梯,眨眼消失在小巷里。
-----------------------------------------------------------
晨钟未响木升就早早的起了床,活动了一下身体,仍然有些虚弱,使不上力气,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穆里昨日买的工具被零散的摆在地上,屋子里是难闻的磨制铁器的味道,穆里还躺在床上但也起床了,拿着一本沙草纸犀皮书封的本子,书页已经有些破败,但却算是干净,磨圆头的刺猪笔上银丝缠绕一圈又一圈,笔尖封上了熔金,对于穆里来说,这些是他最重要的财宝,是绘图者的荣耀。
“今天打算去探探周围的地形,你没问题吧”穆里见木升起了床放下了笔,
“只是走走路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小心的避开地上的铆钉,木升穿上了披风,似乎是洗过,没有任何味道,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了,能够洗个澡,穿上干净的衣服,是奔波在山林土路上的人的最大安慰。
不久,木升和穆里吃了点东西便上了街,这个叫做滑石的小镇似乎是附近村落贸易的聚集地,早早的就能看到主干道上许多人打理着地摊,准备开始一天的贸易,按照穆里所说,这个小镇其实已经将近有小城的规模了,不过长受林盗的侵扰,迟迟无法建造城墙,置马国都也曾派士兵来清除林盗,但是林盗一入林便没了踪影,十数次都如此根本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顺着大道走向与来时相反的方向,镇口有四五个士兵对进镇的来镇里摆摊的人收取入门费,并检查是否有违禁物品。
“这几天似乎是大集市的日子,那边还有个小商队。”穆里看着不远处马蹄在土路上踏起的烟尘。
木升点头,打量着那几位守卫,负责查验收钱的身材瘦弱,估摸着有四十来岁,有一位明显年轻许多的在旁边监视着。但最令木升在意的是松散的坐在石墩上的一个男人,虽然他穿着与别人同样的制服,但是漏出的背后的剑柄却是伏铁打造,伏铁其实是一种石块,质地极软,打造成剑柄可以和好的贴合手型,防止武器脱手,在大平原这种材料是非常稀有的,只有在鳞海和朽沼交界的丘陵出产。
正琢磨着,那人起了身,掸掸尘土,走进了小巷里。也没多想,木升和穆里走出了小镇。
沿土路走出两三里就是树林,镇西没有镇东的树林那么浓密,地上有很多树桩,应该是小镇的樵林,穆里边走边在本子上用碳笔刷刷点点的描着,时不时抬头确定位置,木升则环视着四周,没有什么动物,偶尔有几只野兔,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里,树林平静的过分,空气有些闷湿,每到风季总会有这样的一段时间,咆哮的大风突的停下来,数十日的死寂,接下就是更强劲的风的洗礼。
蜷叶树在这难得的平静里舒展开枝叶,在大风来之前多贮存些养分,风季的最后一段时间大风会吹散所有的树叶,吹断大部分的,条呼啸几日之后才会慢慢的进入舒适的平季。
虽然说小镇周围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木升的右手还是随时握着披风下的匕首,周围安静的可怕连手指敲击握柄的声音也异常清晰。
这种寂静让木升有些不适,或者说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