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价是高了点,不过要看你有多少货。”覃耀松在进一步刺探。
“货有150斤,不知龙老板能吃多少?”
“通吃。”
“好啊,龙老板,你给个价吧?”
“两万五。”覃耀松打出底牌。
“两万八。”
“两万七千五。”
一番煞有介事的讨价还价后,双方达成协议,以每公斤27500元成交,并约定一周内看货成交。
“龙老板,生意我们不谈了,今晚我请你宵夜,我们这里的‘辣妹子’可是蛮有味道的噢!”
“谢谢李老板的美意,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忌讳,事情没有搞定之前,是不能忘乎所以的。再说了,带这么多的钱出门,有很多的不方便。”覃耀松婉言谢绝。
“龙老板,实话不瞒你说,我们这里社会治安很乱,我来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吃住,一切由我负责。”
“谢谢李老板的关心,我会很好地安排自己的,有事就打我的手机好了。再见。”覃耀松下了逐客令。
二
一个星期过去了,对方杳无音信。按照毒贩的心理分析,他手里既然有货,就要急于出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对方藏而不露,要么是我方走漏了风声,要么是对方发现了破绽,要么是在摸我们的实底。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心理战,与其主动出击不如稳坐钓鱼台,等鱼儿上钩。
覃耀松在焦急中等待,半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见动静,凭感觉,这个故事可能是没有下文了。
那天早晨,天下着小雨,覃耀松打着一把伞来早市买吃的,正和摊主讨价还价,听到了那个他寻找了半个月的声音。冤家路窄,站在自己身后的不就是那个“李哥”吗?他的家也住在这附近?他也在这个早市买菜?好在头上有把雨伞,没有被他发现。走出早市,覃耀松心里一直在打鼓,真的被他认了出来,再也难以自圆其说了。
有了早市的那次遭遇,覃耀松不敢出门了,株洲这地方太小,毒贩的家很可能就在附近,出门容易惹麻烦。家里里里外外一个人,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又不能出去购物,本来心情就不好,又憋在家里出不去。那日子的确难熬。
苦苦等了一个月,“李哥”神秘地复出了。那天,内线打来电话,约定在庆云宾馆1716房间第二次见面。覃耀松立即将情况向公安局长报告,以便做好策应。
货主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庆云宾馆,覃耀松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并迸发出来。“我说,李哥,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出门在外,带了这么多钱,每天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说好了的一个星期见面,你拖了整整一个月,这次约我来不会是再耍弄我们吧。”
“龙老板,你千万别误会,这些日子我们这里发大水,货一直送不过来。实在是对不起。”
“我看,你们一开始就设了个骗局,口口声声说有现货,现在又说发大水货送不到,没有货就说没有货,货在路上送不到也情有可原,可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说明情况?我上次带了80万现金,不够数,又打电话让家里送来120万,我的钱凑齐了,你人却不见了,我不得不将钱送回去,这不明明是在折腾人吗?我看这生意没法做!”覃耀松做出一副盛怒的样子,说完拂袖而去。
“龙老板,息怒息怒,都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带你去看样品。”对方自知理亏,好言赔礼。
“今天我很忙,没有功夫看你的样品了,让德宝去看吧。”覃耀松来了个欲擒故纵,转身走了。
当晚德宝送来样品,覃耀松立即送公安局作技术鉴定,化验结果是纯正海洛因。谈好的价格是鸦片,送来的样品却是海洛因,那150斤鸦片落入谁手?这海洛因他们手里有多少?看来这里是一条“黑烟道”。覃耀松将变化了的情况及时向公安局领导作了汇报,一并制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事不宜迟,覃耀松主动出击,拨通了李老板的电话。“李老板,事多啊,这两天我要回去了,回去前想给你单独见个面,老地方,怎么样?”
李老板没有拒绝,如期赴约。
“龙哥,你的货我验过,不错。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干脆利落,干这一行风险大,夜长梦多,你有多少货?货在哪里?多少钱成交?我们来个痛快的,这样耗下去我可耗不起。”
“龙哥,我也着急,说实在的,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我只知道他们手里有500克海洛因,货从哪里来?在谁手里,我真的不知道。”
“你这不知,那不懂,给你谈有个屁用,让你们老大来见我。”覃耀松用不耐烦的口气说。对眼前这位“李哥”的话,覃耀松信信疑疑,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内幕,也许他就是那个幕后老大。
“龙哥,我们老大说了,价格是每克1200,总共60万,如果这个价你能接受,明天在醴陵提货。”
“为什么去醴陵提货,让他们来株洲。”覃耀松有自己的打算,到了醴陵,株洲的公安鞭长莫及,醴陵的公安不知案情,不好配合,容易让犯罪分子逃脱。
“龙哥,现在株洲风声紧,醴陵相对安全多了。那里有我们的人,保证不出问题。”
“既然你在醴陵安排了人,说真的,我就更不敢去了,这你不会介意吧。株洲是否安全我不知道,我们可以把接头地点选择在株洲和醴陵的交界处,时间上午10点。我是外地人,在黑道上也跑了这么多年,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我们先订个君子协定,穿短裤背心,不许带家伙,每方4人,一名司机,一个保镖,一个接头人,违背协议,各自走人。”
“好,龙哥,照你说的办。”对方没有疑义,双方一拍即合。
三
行动方案周密而又详实。交货地点位于株洲和醴陵交界处,标志物是那块“欢迎您进入醴陵地区”的路牌。公路的两边是山,便于前后堵截。一辆公安指挥车先期到达,在对面山上隐蔽指挥,总指挥是大队长凌乐松。指挥组由两人组成,行动暗号是覃耀松摘掉墨镜,不见货不抓人。另外两辆面包车上部署30名公安干警和武警,全副武装,携带常规武器和非杀伤性武器,两车一前一后,在距交接地点一公里的位置待命,行动任务由总指挥通过车载台下达,做好运动中抓获毒贩的准备。当晚一切部署停当,各自分头准备。
一觉醒来,覃耀松突然间觉得长了精神。好戏就要收场了,自己能否演好这最后的一幕?一个多月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神出鬼没地出入高级宾馆,在金钱美女的包围之中,自由散漫地不要组织纪律,身边的战友在背后指指戳戳,这一切无法向他们解释。一旦将这谜底揭穿,会给他们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谜底就要被揭穿了,他心里生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覃耀松早早地来到局里报到,助手依然是内线德宝和保镖陈立胜。覃耀松一身山民打扮:短裤、背心、墨镜、一顶大草帽。
一路车辆稀少,车速飞快,提前10分钟,“欢迎您进入醴陵,祝你一路平安”的路牌出现在眼前。
两车遥遥相望地停了片刻,对方的面包车上走下一位彪形大汉,看得出是前来接头的。覃耀松不动声色地坐在车内,等待对方发出接头信号。大汉神秘兮兮地绕车转了一圈,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火(这是接头信号)。覃耀松摇下车窗玻璃,大汉来到窗前向车内张望,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覃耀松猛然发现车上的电台没有被拆除,这是多么大的疏忽啊!出发前,换掉了公安车牌,拿掉了车上的警报,却恰恰忽略了这电台。万一让对方看出破绽,岂不是鸡飞蛋打?千分之一秒的紧张之后,覃耀松急中生智,顺手摘下头上的草帽,天衣无缝地挂在了电台上面,遮住了窗外那双锐利的目光。
覃耀松和德宝一前一后下了车,向双方作了介绍,接下来是虚情假意的寒暄。
大汉向身后的车打了一个手势,那个叫“李哥”的人和一位身材瘦小背黄色军挎包的男人一前一后向这边走来。
“李哥,货带来了吗?”覃耀松单刀直入地问。
“带来了。”他转身指了指身后那个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背军用黄挎包的男人。
“那就把货拿来吧。”覃耀松督促说。
“龙哥,请跟我来。”李哥边说边拉覃耀松朝对面的山坳里走去。“龙哥,在马路上交货极不安全,我们到对面山里去成交。”他边走边说。
覃耀松止住脚步说:“这地方我人地两生,我看山里更不安全,就在这里成交吧。”覃耀松心里也在盘算,如果交货地点改在山里,自己就会失去指挥车的监控,容易让毒贩从山里跑掉。现在还没有见到货,狡猾的毒贩是否还会虚晃一枪。不见兔子不撒鹰,还要继续同他们周旋。
又是一番斗智斗勇,覃耀松坚持原则不变。双方继续僵持了一阵,李老板从黄挎包里拿出了真货。
见了真货,覃耀松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这出戏已经到了尾声,他不急不忙地接过那“货”,打开包装,装出一副内行的架势用嘴咂磨了一番,然后胸有成竹地摘下墨镜说:“这货是没问题,只是这分量吗,我们还是要再核验一下。”覃耀松显然在延误时间。
不许动!举起手来。
讨价还价还在进行,突然间,神兵天降,杀声震天。
“他妈的,是谁出卖了我们!”覃耀松恶狠狠地骂道。
毒贩们面面相觑,束手就擒。
后来的故事不再传奇,可算得上精彩:几乎是一夜之间,覃耀松成了英雄,电台、电视台的记者蜂拥而来,报纸刊物不吝版面地宣扬他的英雄事迹,部队原来决定他转业的报告收回,重新提拔他为支队副政委。更让他感动和欣慰的是,当年和他分手的妻子与他重归于好,18岁的女儿回到了他的身边。一切又重新开始了,这也许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