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还是很严肃:“能到这样一支部队来,我现在更为自己感到骄傲。来到以后,巳经不仅看了一个团,深感我们272师同样是一个大家庭,家大业大。大任务比较多,训练任务重,上级对我们要求高,首先我们党委一班人要团结好。我这个师长实际工作经验不够多,就是要多学习,向班子成员学习,向每一名干部和战士学习。有一些感受可能还很肤浅,在不同场合跟我们王政委和师、团领导们交流了,也跟975团基层营、连的干部战士做过交流。总的来说,我们272师战斗作风好,生活环境有些方面也要根据新的形势和条件有所改变。下一步全训和其他各项工作展开,要科学把握节奏,严格按训练纲要来,比方说训练中也要尽可能让战士都过上双休日,基层不能多加班,保持基层正规秩序,要坚决落实各项规章制度,严格按条令条例来……”
有一些心里想说的敏感话题,比如每天大集合,早晚练虎啸,一天两个五公里等等不太符合规范和大纲要求的土政策等等,寒星还是保留了,没有在镜头上说。而后还把话题转轻松,谈到猛虎新闻上:“师里每周搞这么一个猛虎新闻节目很好,师里老领导们下这个决心,对部队建设有号召力。你们的节目我来了以后每期都看了,摄像水平不低,我看比军事频道还高,当然有些画面人家不能像我们播放得这么到位。最起码让大家感觉在272师当兵生活很有意义,很有情趣。下一步我看需要给你们再选拔一个女战士搞播音,电视台吗,怎么能只有一个男兵播音!”全师都在看猛虎新闻,这次人物访谈搞得还比较活泼,师里团里的领导们肯定褒贬不一。兵们看得也很有兴致。电视结束之后,七连的楼道上兵室里比较活跃。新兵们还不敢随便发表高见,老兵们很兴奋,有的人喊:“哇,把那个摔了屁股蹲儿的小背儿头选拔上就好了,天气预报的比较好……下次名人访谈采访咱们连的小老鸭吧!采访我!”
许冲冲真累倒了,早晨躺床上捂着被子也不起床。王魁过去摸摸他脑袋,真有点热。早晨和中午王魁亲自给他打回饭来,又去给他买了面包、火腿肠。排长打电话给卫生队,军医来看了一下,说没大问题,就是累了,不用住院打针。连续三个早晨许冲冲都不起床,王魁让刘中华留在家里照顾他,做做思想工作。刘中华有点恼,班长走了以后,说半天还是不灵,也在兵室里转着圈冲他发脾气:“早晨出操别人跑五圈,你可以只跑两圈,好不好?但是必须起床跟着跑,不出操还行?这样下去全班都得跟着你拉稀!”但说了半天许冲冲还是说不行,穿了衣服又躺到床上,要不就去厕所蹲着,半个多小时不出来。
看完猛虎新闻,排长通知王魁:“一班长,师里的正式通知来了,冯飞星期六早上8点以前到师招待所报到,参加全师报考军校的战士复习班,你们帮他准备一下,明天晚上开个小型欢送会,鼓励鼓励,去了就得争取考上,可不能再回来了!”
一班又嗷一声欢呼了,别的班很多老兵也过来向冯飞祝贺。
回到兵室,王魁让大家帮着冯飞收拾东西。冯飞参加复习班不是什么大事,考不上还得回来。现在一班的关键还是要做好许冲冲的思想工作。王魁和刘中华先一块儿把许冲冲叫到院子里。刘中华巳经很恼火了:“知道你在家吃苦少,早晨别人跑五圈,只让你跑两圈,这还不行啊?到底能不能跟着出操?”
“你们给连里说说,先让我住院好不好?”许冲冲那套新训练服也比别人更脏。看来搞得有些草鸡,开始玩时尚的了,班长怎么说都不怕了。
晒衣架那边有别的班老兵带着新兵拉单杠,老兵就站底下数数儿,而且往上拉的时候身体不能“打浪”晃动过大,下颌必须过杠,下来两臂伸直。小兵们手上的皮都磨掉了,磨得出血,拉不够也绝对不让下来,下来就抱你的腿,让你一头栽下去。新兵们一个个热火朝天地拼尽力气拉着。
别的班老兵也对许冲冲这样的很恼火,干脆朝这边吼一声:“对这样的熊兵还客气啥?有的兵你不揍就是不行,揍他就是行!”
许冲冲吓得一哆嗦,赶紧老老实实在班长、副班长面前立正站好。王魁笑了,火气也压下去了:“你害怕什么?”
“我不害怕……班长!”
“你放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当班长,一般不会用自己感觉不舒服的方式对待战士”王魁相当严肃,“过太党小辉带我们的时候,晚上起来,只要他不高兴,就坐在墙角喝水,看着我们几个新兵把脚挂在床头的铁架上做俯卧撑,有时把嘴一撇,战士就得到外边去做……”
“嗯……班长,我们听说过了!”
“他的专业能力强,威信特别高,通过这些方法告诉我们懂得吃苦是一笔财富,艰苦就是磨刀石,风雨过后见彩虹/’王魁很严肃,但也笑,“但是我感觉他的管理和方法都比较传统和落后,不讲道理,以令压人,新战士常常受不了,造成的心理压力比较大。我当班长以后,他跟我谈心,我就对他说:虽然我很感激他,但我不喜欢的肯定也是别人不喜欢的,当班长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加强科学管理和训练方法的学习,不用自己讨厌的方式来对待战士,这样才能使自己少犯错误,青出丁蓝而胜于蓝……”王魁这么一说,许冲冲抹起眼泪来,说:“班长,的确感觉五公里太难了,在家里极限训练就是我的弱项……我不想做了……”
王魁和刘中华都笑,刘中华一瞪眼说:“怎么又不想做了?这是当兵,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哪儿那么随便!”
工魁也笑着说:“你在新兵连没哭过,说明还是有心理承受能力的。到连队来哭的比较多,新兵到我们这样的连队都会有这样一个阶段。男儿还有泪不轻弹呢,何况军人是男人中的男人,我告诉你,通过眼泪得到的,只能是同情的怜悯,要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就得挺起腰杆,做出样子来,拿出成绩才行!把你调到其他班也有理由,但那不让人服气。我也下决心了,今后我就是靠上你,好不好?只要你条件能达到就没有什么弱项,爬起来比摔倒多一次就是胜利!知道你爸爸妈妈关系不好,个人思想有压力,班里同志也会尽量关心体贴你,我可以暂时不像要求农村人伍的新战士那样要求你,只给你提一个要求:从明天开始,哪怕早操只跑一圈,在外边做做其他活动,在家整内务,也不许再压铺板了,能不能做到?”
“能……班长!”许冲冲看王魁真急了,也就赶紧立正表态。
“从今晚开始看你的行动!”
“是!班长!副班长还有什么指示?”
“就这么着了,妈的,还整天吹牛玩《魔兽争霸》,这点苦都吃不了,魔兽算什么,回兵室去吧!”
“是!”许冲冲扭头就嗖嗖地跑了,好像又忘了得病了。
但是第二天下午的班务会还是让许冲冲感到很难受,不光是切实的促进,也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生存竞争。本来周五下午按日程是党团组织活动…连队党支部结合组织活动开了个扩大支委会,把新战士的分工特别是三大乘员的培养人选最后确定下来。各班长回到兵室,简单跟副班长和骨干通个气,就召集全班集合,正式宣布一下,有的人选还要再进行投票表决。每年的新兵下班,对这个问题特别敏感。连队和班排对这项工作也很看重,力求公正公平班长一说“在室内集合!”兵们立刻拿出马扎列队,冯t也参加了,在班长的口令声中坐下。王魁拿着记录本,但没打开,先站在前面随便地说我讲一下。这几天我们一直搞课目,身体上有点疲倦,但大家精神还好,有时有的同志偶尔也有点牢骚,许冲冲病了,我和副班长跟他谈了一下人生历程,有别人给予的帮助是很重要的,希望大家以后多给他一些鼓励,应该指出的是李雷雨和路动两个新同志这一段时间表现特别突出,期天跟碟片一起外出主动献血,体能训练五公里都跑得不错,吐了血,发高烧。
别的连老乡要打电话告诉路动家里,路动坚决不让打。团里大点名的时候政委给予了表扬,星期天的班务会我也讲了,这段团首长亲自表扬的情况不多,我们一个班就有三个人受表扬,我这个班长感到很高兴,也受益匪浅。在生活中一个人不可能受到各种各样的表扬,有时做出成绩也不一定能得到表扬,他们在某一方面取得相应的成绩,也就成为别人奋4?的目标。李雷雨在新兵连就表现优秀,连队有可能把他作为迅速掀起爱兵习武刻苦训练的新兵典型报到团里。另外……”这时候工魁才把本子打开了,开始宣布:“刚才支部开了一个支委扩大会,把各班排研究上报的新兵分工正式确定下来,在正式公布之前’我也讲一下,作为一名军人,首先要服从”但是任何事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开始的分工,可能发挥不出你的才能,连队也看是不是这块材料。是金子,无论在什么岗位也都会发光的,但也许开始是个机枪手,半年后还可能学通信,作为车长苗子培养,这都可能,希望大家正确对待,这本身就是对每个新同志的考验。现在我正式宣布一下:许冲冲同志担任我们班的机枪副手,马碟片同志担任我们班的火箭副手……”
许冲冲这时还没有太大反应,马碟片却感觉到什么了,小声嘟嚷了一句:“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样哦……”
王魁看着本子接着公布:“李雷雨同志参加本团通信专业培训,作为车长苗子培养。因为我们师今年可能参加中俄联合军事演习,任务比较重’三大乘员中的车长和机枪手都不到装甲兵基地训了,只有驾驶员去装甲兵基地……经过连队党支部研究,决定把路动作为我们班学习驾驶员的推荐考查人选,需要搞一个民主测评!”
刘中华站起来,拿过本子说:“下面进行民主测评表决,同意路动的请举手!”
兵们基本上哗一下都举了手。班长和副班长也举手同意。施加高已经有数了,举着手做一下补充支持,因为老驾驶员的意见很关键:“我看路动也比较适合接我的班,讲话不利索,干事挺有灵气。”
刘中华在本子上记录下结果。路动很意外也很激动,脸通红。知道新兵们一开始想学司机的最多,特别是马碟片这样当兵期望值很高的,心里肯定难受。路动品质还是不错,还谦让了一下:“班长,我看小马学司机也不错’他也献血了,名额让给他也行!”
王魁站那儿活动一下说:“好了,不就是学个司机噻,我讲两条:一、三大乘员转士官的比例相对高一点,载员的比例少,但是战斗动作特别过硬,机会更多!你看副班长和战之同,都是步枪手,副班长在同年兵里人党是第一个,战之同是战斗小组长里最好的,他和副班长转士官都没托关系,说转就转了,领导一点异议都没有。相反有的兵家里托关系花钱,电话也打到师里了,政委专门说了,他家里有能耐就自己找地方学,占我们的培训名额,坚决不干!不来当兵一辈子都经历不了这种锻炼,通过自己的奋斗努力,只要好好训练,有付出总会有得到的!二、总之我有一个希望,不仅每一段时间班里都有同志受表扬,成为团猛虎榜的每周一星,每月一星,希望到年底各级表彰的时候,我们七连一班和班里的很多同志都榜上有名,攀上成功之梯,不要失之交臂,更不要一个人都没有,那就丢人了!”
王魁站在双人床之间一边活动一边讲,有道理,有自信,对新战士的鼓舞和刺激都很大。许冲冲开始的感觉还不算强烈,转士官找出路对他来说无所谓。但确实想学司机,再一个是巴不得明天就从人间地狱里出去。没他的事,后悔也来不及了,半天没吭气,脑子好像又在走马。这会儿在内心确实强烈地感受到那种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竞争感受。马碟片却一开始就感觉特别强烈,因为他也献血受表扬了,手上脸上还抹着碘酒,训练服两个膝盖都破了’里边都包扎着,伸着腿,一声不响坐在路动身边,情绪有点冲动。
班会结束,兵们刚要搬马扎,王魁却又坐下来说大家围起来坐吧,接着开个欢送会,冯飞明天就到复习班去了,虽然考完还要回来,但是那时我们可能就去参加中俄军演了,就是考上了,不一定有机会告别。冯飞在我们班一年多时间,和新同志也处了这一段时光,大家感情很深,就是上了军校也不会忘记的。”
这时候党小辉也带着别的班几个老兵过来跟冯飞道别,党小辉拿了一个笔记本送给冯飞,感情挺深地说:“冯飞,就要飞了,祝你成功!我给你题了一句话:金榜题名,一飞冲天!妈的到师招待所可别大吃大喝,像我那次,造成食物中毒,前功尽弃!”
“谢谢班长!”冯飞站起来敬个礼,晒得那么黑的面孔上,眼睛湿湿的,禁不住一下跟党小辉抱着哭起来。
后边五班长骂起来:“他妈的座山雕你真乌鸦嘴,我说晚上再来,就是不想跟你来……说点吉利的!”
“好!冯飞……”座山雕流着泪拍拍冯飞的肩膀,“我希望你最好考上机械化步兵学院,那个学院我们新装备培训的时候去过,教学设施比较好,教员和科研水平比较高,有步兵,也有装甲兵,我原来就是想考那里,号称中国的西点……”
“西点有那么大啊?装甲兵和陆军学院全到一起了,我们都转过,冯飞,我们七连去年考上一个,今年给我们七连争光啊!”别的班长、老兵们都给冯飞送了纪念品什么的,有的送一支好签字笔,有的送几瓶饮料。
一班的欢送会开得也很感动人,老兵、新兵都送了冯飞鼓励的话,都掉泪了。冯飞也表了决心,给大家都提了希望。班务会开完,马扎放好都要跑出去准备开饭了。看见许冲冲和马碟片情绪低落,刘中华凶凶地站在双人床中间说:“站住,碟片,我还得考你下,二十八不准背熟了没有?”
老实巴交的碟片终于忍不住说熊话了:“都练成干骨架了,副班长,哦个碎怂脑子里要装的快用。个火车拉了,二十八不准昨天背过今天又忘不少’我看你娃就一条一条考,要不就说准我娃们干什么吧!”
刘中华瞪着眼凶凶地吼一嗓子:“爬床底下去!别以为你献个血就有什么了不起!”
马碟片愣了一下,傻乎乎瞧瞧副班长和床底,受点伤倒没什么绿色的双人床底也一尘不染,最里边的角角上都每天擦,知道这是一班传统的惩戒措施。目前只看见施加高在车炮场日的时候跟别的连队老乡多聊了一会儿天,回来让班长罚爬床底半小时。
王魁也笑嘻嘻地又跟兵们瞪着眼半真半假地吼:“许冲冲,李雷雨……你们几个都给我背一遍,谁背不过就爬进去!谁不行让老同志给你示范一一动……”
刘中华双手抓着双人床,拦在门口,同时也说给许冲冲听:“闹什么情绪?用连长话说,实事求是讲,在我们这样的连队,光靠说服教育也是不行的,有时候不能不搞点土办法,要不怎么能上得去?谁背不过?必须爬,对你们够尊重了吧!”
“一开始动作就是不熟练,和个木乃伊似的……”战之同一骨碌就漂亮地钻进双人床底下,像个战术动作一样,“在宿舍里练练匍匍前进和卧倒的动作有什么坏处吗?就这么爬,意念都集中到脑子上,可以集中精力……”
冯飞也哧溜一下就钻进去了,好像对床底下的班务会还怀有深深的感情似的:“副班长我愿意再钻一次,真考上机械化步兵学院,听说战术训练也是惨无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