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陈澜正掐了电话线睡得哈喇子直流,老季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但架不住小蘑菇头哭哭啼啼的再三请求,老季决定带着小蘑菇头一起去402探个究竟。“叩叩叩”,老季轻敲了两下,没人应门。“陆先生在吗?”老季在门口喊道。陈澜还是和从前那样睡起来就叫不醒,老季在门口扯着破锣似的嗓门喊了半天也没用。“你看,真没人在。”老季抱歉地看向小蘑菇头。小蘑菇头看爸爸嘱咐自己的事情自己没办成,在门口哇哇大哭起来,任老季怎么拉他都不走,像头倔犊子似的赖在地上。老季正觉得烦心之际,门突然开了。
陈澜戴着白色口罩出现在老季和小蘑菇头面前。“什么事?孩子怎么了?”陈澜问老季。“哟,是陆先生的朋友吧,您这是…”老季指了指口罩。“哦,没事,感冒了。”陈澜假笑了两声,一转话题又道:“我听孩子在门口哭,你们是来找我的吗?”“嗐,这孩子实在是倔,九头牛都拉不动他”,老季解释道,又从兜里掏出了刚拿到的纸条说:“这小孩儿替他爸爸来送信的。他爸爸大概是被万平政府给抓了。”“我来找姐姐,姐姐在吗?”小蘑菇头揪住陈澜的衣角问道。
对于那晚天舒偶遇小蘑菇头和修远的事情,陈澜并不知情,所以此时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猫着腰问小蘑菇头:“我认识三位姐姐,你姐姐姓什么呀?”“我姐姐叫谢天…”小蘑菇头大声回答道,陈澜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老季在一旁起疑道:“先生您让他说完呀。谢天什么?”陈澜只听“谢”字心里就有了数,应该是天舒的父亲因为那晚私自放他们逃出“二尺巷”被万平政府抓了,但此刻天舒的身份一旦暴露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为免麻烦还是别让老季知道太多的好。于是他捧住小蘑菇头的脸颊搓了搓道:“小朋友,我不认识你姐姐,回去吧。”老季满腹怀疑地看着陈澜,陈澜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房关上了门。小蘑菇头见任务失败,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了,抱着老季的大腿哭哭啼啼。老季虽然心里仍觉得事有蹊跷,但架不住孩子哭得闹心,连扯带拉的终于还是把小蘑菇头送走了。被送出大门的路上,小蘑菇头小眼睛眨巴眨巴,渴望地垂涎着所里精心陈列的滑滑梯、跷跷板和其他自己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眼睛都放了光。无奈老季已经被他折磨得失去了耐心,想着还是得把这小祖宗赶紧送出去,小蘑菇头玩一下滑滑梯的愿望就这样夭折了。
爸爸给的任务没有完成,小蘑菇头不知回去后该怎么交代,心头不免沮丧焦虑,拖拖拉拉地不敢回家,边走路踢着巷子里的小石头。突然后面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细细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救爸爸。”原来是陈澜。他在屋内权衡再三,天舒父亲那儿人命关天一刻也不能耽搁,但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啊。两个念头互相打架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念及那晚谢明在最后关头放走四人的恩情,决定去看看有什么忙能帮得上。可惜修远和天舒的手机卡为防追踪早就扔掉了,他也没有记下小之或若愚的号码,更不能托老季给天舒他们带口信,实在是没有旁的办法,只得留张纸条放桌上,自己从后门翻墙出来了。
此刻斗士场内十万个座位几乎已经坐满,比赛的大幕即将拉开,但看台中的过道里还是菜市场般熙熙攘攘,很多观众还在陆续入场。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这种人潮快速涌入的情况丝毫未缓解,直到比赛前五分钟组织单位这边才意识到因为免票,现场来的人不仅已经把第四排起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连台阶上也满满当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万平政府是本次斗士比赛背后的主办方,自然派了人手在场内场外维持秩序。但新政府在宣传“新文化体育赛事”方面还是操之过急,再加上在这种难得一见的盛事面前又还缺乏经验,转眼间几个通道被围得水泄不通,搞得民众怨声载道,有的人直接报了警,投诉热线更是炸开了锅。而另一边,市民政府(旧政府)自从万平政府上台之后就处处受打压,一直暗暗憋了一股劲,正好接到市民的反映斗士场人群拥挤,再不维持秩序恐怕要发生踩踏事故,陆市长一声令下一百个保安就立即驱车赶到了现场。
当保安们到达斗士场门外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实在惨不忍睹:围堵在出入口和楼梯口的人们挤得是难上又难下,中间几十个人直接挤成一团卡在了人群中间,万平政府的工作人员们拿着高音喇叭对着人群吼:“不要挤!不要挤!里面挤不下了!等下个月!”可以看出有些人是想要往后退的,但无奈后面有些人却想往前挤,两相矛盾谁也不让,人潮根本不得动弹。终于,有几个工作人员渐渐失去了耐心,锁定了几个在人群中胡乱推搡成心捣乱的人,举起动物用麻醉枪“嘭嘭嘭嘭嘭”五枪,中枪的四个人来疯瞬时间就散尽了力气般躺倒在地。还有一枪去哪儿了呢?一个Hip-hop风的混血大个子刚排到队伍最后,不幸就被这第五枪打中了。众人此前还随着一枪一枪的声音都条件反射似的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当听到第五声“嘭”的时候却意外地没见任何人倒地。他们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针管不偏不倚正戳在那个混血大个儿眉头中央。大个儿的反应就像只是被邻居家三岁小孩儿用弹弓打了似的,一脸无辜地把针管从脑门上摘了下来,什么事儿都没有。趁众人鸦雀无声之际,市民政府的一个保安灵机一动:“所有人原地不动,听我指挥,蓝衣服的站着,其余人全部蹲下!”万平政府的麻醉枪还瞄准着人群,众人不敢不从。天舒穿了条蓝色的裙子就伫立在人群之中,修远他们都蹲下了。市民政府的保安通过按衣着颜色分批次疏散人群,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一边是端着枪的万平政府,一边是摇着旗的市民政府,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措施也让部分民众心头涌起对旧政府的怀念之情。
这一疏散很快起到了效果,所有出入口和楼梯很快都空了出来,一些部分单纯喜欢看热闹的观众因为实在太挤撤离了一些,小之他们为防走散一直蹲到最后一批才站起来,这时场内过道上不再人满为患了,于是他们打算找个空地方坐下来看看,但天舒不知去哪儿了。
小之他们正在左顾右盼之际,北边的坐席上突然沸腾起来,尖利的女声在一片欢呼中显得尤为清晰:“Fortune!Fortune!Fortune!”原来是南边斗士通道里的一位叫“Fortune”的斗士准备出场了。场内的构造简洁却实用:由于观众数量巨大,如果把看台设计成常规的梯田型,斗场的实际面积会被压缩很多,而且后排观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因此为了保证比赛的观赏性,看台被设计成了“空金字塔”结构,也就是说,观众席如一个金字塔一般包裹着斗场及斗场正上方四角锥状的一段巨大空间,因此看台不是传统意义上从前往后的一排一排,而是从下往上的一层层,所谓的“前三排”VIP座实际上指的也就是“前三层”,牢牢包裹着斗场,而越往上的观众越靠近斗场中心,但是只能以俯视的角度看斗士在场上厮杀,好在每五层看台围栏外的八个方向,每边都摆着一个巨大的直播屏幕,可供观众们最近距离地观察斗士的一举一动。
欢呼声如病毒一般从北边坐席还是迅速扩散开来,等小之听明白人们在喊什么时,突然也随着欢呼声尖叫了起来:“Fortune!Fortune!”修远正聚精会神地寻思着天舒可能去了哪儿,听到身旁的小之突然跟鬼上身似的“啊啊啊”地叫着,吓得他一抖。“小之,女孩子要矜持点。”修远嘱咐道。他身体朝着小之,眼睛却瞄着若愚,没想到若愚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小之疯疯癫癫的样子,还是很溺爱地笑着。场内欢呼声太嘈杂,小之根本没听见修远在跟她说什么,还是尽情地尖叫着,当那位叫“Fortune“的斗士出场时她甚至手舞足蹈起来。修远看着小之这么开心的样子,叹了口气。和他一样兴致不太高的还有他右边坐着的阿绿,她撑着脸颊闷闷不乐,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的陈澜。虽然穿了男装,但她清秀的面貌在人群中还是让人眼前一亮,一路走来到坐定都引人注目,甚至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对她吹口哨。不过一旦有人试图靠近她前来搭讪,身边立刻会站出来一位表情铁青的混血大汉,怒眼瞪着不轨之徒,那眼神跟能活吃了人似的,吓得他们灰溜溜逃走了。
“阿绿“,修远小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雕塑一样愣神的她。“啊?怎么了?”阿绿醒了醒神答道。“我出去找一找天舒,你帮我照看一下小之行吗?”修远问道。此时观众席上尖叫声又高了起来,那位“Fortune”耍宝在场内翻了个筋斗向四周观众和空中俯瞰着他的观众致意。阿绿只得把嘴贴到修远耳边去道:“我-也-跟-你-一-起-去!”修远还是放心不下小之,但也猜到阿绿心里也记挂着陈澜,便带着阿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