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琉心中恨恨地想,表现在脸上却是痴傻的笑,他仰望着端木宇,衣襟上的水花兀自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你……你是谁?”
端木宇静静地望着他,眉宇间毫不掩饰深深的厌恶,不过看到端木琉的确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时,嘴角弯起一抹鄙夷的笑。
“端木琉,你真的不认识朕了?”他笑道,声音却很冷。
“不认识?”端木琉茫然地摇摇头,又低头寻思了一阵,自语道:“不过有点熟悉,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真不认识?”端木宇忽然低头下,俯视着端木琉,双眸骤然迸射出一道犀利而冷漠的光芒,端木琉在他凌厉的目光下,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你想干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你,我刚娶的老婆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大家都欺负我……”端木琉步步后退,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摔倒在地上,湿漉漉的喜袍沾上泥尘,显得狼狈不堪。
端木宇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刚才他释放一点杀气,是为了试探对方,现在看来,端木琉好像真的是疯了,要不然以其高傲的性子,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做的,不过――
冷冷一笑,端木宇并未罢手,伸出手,一把抓向端木琉的后颈。端木琉见状,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想要躲开。然而端木宇的右手像似有魔力一般,任他如何躲避,都无济于事。
后颈被抓住,端木琉像只小狗似地被端木宇按在荷花池的岸边,水波如镜,倒影出端木琉俊朗的脸庞,身后是杀气腾腾的端木宇。
“自比天下第一的端木琉,何时变得像这样窝囊了?端木琉,你仔细看看,这还是当日意气风发的轩王爷吗?”端木宇冷冷喝道,手上陡然用力,将端木琉的头按下,险些浸入水中。
端木琉恨端木宇,端木宇又何尝不恨端木琉!他们兄弟间的恩恩怨怨,如那浩瀚的烟海,倾覆不尽!
要不是父皇临终前的遗诏,以及端木琉已疯,端木宇早就杀了端木琉。
望着一脸惊惧,眸中疯疯傻傻的端木琉,端木宇心中的怒气更甚几分,手上猛然用劲,将他的头按入水中。端木琉挣扎,双手乱拍,却又无济于事。
水湖破碎,波光乱溅,一分钟,两分钟……端木宇始终冷冷地望着水面,直至端木琉即将停止挣扎,他方才猛地提起对方的头。
“呼,呼――”端木琉吐出一大口水,张大嘴巴,拼命呼吸,双眸被浸入湖水,通红一片,鼻翼里分不出是清水,还是鼻涕,显得狼狈不堪。
见他这么狼狈,端木宇放声大笑,原本俊美的脸竟显得有些狰狞:“端木琉,从生到死的滋味怎么样?不过就这样淹死你,未免显得有些无趣,朕会让你好好活着――不过,却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端木宇字字如刀,声音仿佛从地狱中飘出,带着无尽的诅咒。是的,他恨端木琉,这种仇恨,已不仅仅是杀死对方那么简单,即便端木琉用其一生都无法偿还。
若不是他,环儿怎么会惨死?
要知道,在端木宇心中,环儿的地位甚至比大夏王朝还要重要!
一想到环儿,端木宇脸色阴沉,双眸射出噬人的光泽:“你还曾记得,当日朕不惜抛弃皇帝的尊严,向你苦苦哀求,恳求你放过环儿,朕甚至愿意用整个江山来替换,可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可以得到天下,却得不到环儿的心,而我却能轻易得到,也轻易抛弃。你说,你折磨环儿一分,就等于折磨朕十分!”
“端木琉,朕昔日所受的一分分疼,朕都没有忘记,现在是时候一分分还给你了!”端木宇一脚踩在端木琉身上,端木琉则趴在地上,原本英俊无比的脸庞被泥淖掩埋,唯余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眸。
只不过这一双眼眸沁满了恐惧,偶尔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
端木宇望着舒兰离去的方向,嘴角弯起一抹邪佞的笑容:“你夺了朕的女人,朕也会夺走你的女人,朕要让你做一个全天下都笑话的绿帽子王爷!”说罢,他的脚从端木琉身上移开,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端木琉躺在泥泞中,一动也不动,晨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就是落叶掩埋在他脸上,他都不去拨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花苑里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许多宾客借着酒性喧嚣走来,方正走在前面一再陪着笑脸。
“方正,轩王府好歹也是一个王府,轩王府的婚礼全由你一手操办,怎能如此简陋?其他的繁文缛节我们不去计较了,这洞房还是要闹一闹的。”一名男子借着酒性高声喊道。
“是啊,新郎新娘没来敬酒,我们也认了,但这洞房是要去看一下的。”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方正一脸为难,这个洞房有什么好闹的?傻王爷什么都不懂,到时还不是被他们看笑话?可是在场的宾客,无一不是身份尊贵的人,他方正说的话,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方正不知,这些宾客之所以“众志成城”地闹洞房,只是想再次目睹一下新王妃的风采。
舒兰的冷艳,宛如一朵妖冶却又危险的蔷薇花,清冷又孤傲,纵然是大夏王朝的第一美女――蓝皇后,也有所不及,因此他们怎么无功而返?有些人甚至打起了小九九,轩王爷容貌虽然俊美,但毕竟是一个傻子,傻子懂什么?恐怕连如何行房事都不会,而冷王妃正值青春年华,虽说王妃容貌冷艳,但越是冰冷的外表下,内心便越火热,若是和冷王妃结个“善缘”,说不准便会……
于是心怀叵测之下,众人来到了花苑,还未走到后面的府邸――也就是端木琉和舒兰的婚房,方正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
“这是?”方正看那服饰有些熟悉,但又不确定,那傻王爷不是去洞房了吗?怎么会躺在那?不对,一定不是傻王爷。
怀揣着疑问,方正走到那个人影身前,当看清楚对方的服饰时,方正脸色一变。
“王爷――”他惊呼一声,连忙扶起躺在地上的端木琉,周围的宾客一脸惊讶,嘈杂声也小了许多。
方正将端木琉翻转过来,只见端木琉身上湿漉漉的,墨发沾满了泥浆,衣服更是脏污不堪,脸上则如花猫一般,原本一双痴痴呆呆的眼眸,则黯淡无神,恍若失了灵魂一般。
“王爷!”方正连忙将手指放在他的鼻翼下,感觉到平稳的呼吸后,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王爷没事,不过看样子好像被人蹂躏一番。虽说方正对轩王爷没有一点感情,但名义上毕竟是轩王府的管家,而且现在周围有那么多人人……方正的脸面逐渐挂不住了,他望着不远处的府邸,恨恨地说:“贺兰三小姐――”
毫无疑问,端木琉现在这幅样子,一定是“贺兰婷”所为!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端木琉还贵为王爷,贺兰婷这么做,简直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方正气得浑身发抖。身边的宾客们则一脸悠闲,摆明是在看轩王府的笑话。说实话,他们一点都不同情端木琉,相反心里还有一丝窃喜,看样子,这个新王妃根本就不喜欢端木琉,而他们接近新王妃的机会便又多了几分。
方正使了个脸色,示意家丁搀扶端木琉到一旁的偏房休息,他则带着一大群家丁气势汹汹地朝花苑后的府邸奔去。
这次丢脸丢大了,想必第二天,傻王爷在新婚之日被新娘子暴打至昏的消息便会传得满城风雨,而端木琉的婚礼是他一手操办的,到时候叫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当然方正恨归恨,却没有失去理智,他之所以兴师动众前去,是想让“贺兰婷”当着众宾客的面向端木琉道歉,这样可以挽回几分轩王府的面子。
一旁看热闹的宾客自然不会散去,他们跟着方正一路穿过花苑,走过小桥,直至来到一座典雅、精致的府邸面前。
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叹声,他们还是第一次踏进轩王府内部,第一次看到这座精致的楼阁。要知道,在端木琉未疯之前,以端木琉睥睨天下的娟狂性子,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踏进轩王府半步,但是在端木琉疯后,众人又不屑于“拜访”轩王府。即便是如日中天的人,只要一朝失势,便门可罗雀,鸟兽尽散,这是朝堂上最常见的一个现象。
众人仔细欣赏,只觉得大楼各处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完美无瑕,哪怕是最细微的地方,也是如此,这不由不让人惊叹。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悬挂在大楼正中央的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忘心居”。
“忘心居”三字笔法苍劲,又锋芒毕露,每一笔每一划宛如一把把出鞘的利剑,杀气腾腾。虽说是“忘心”二字,却没有脱尘之意,相反充满了浓烈的杀伐之气。
宾客中不乏有舞文弄墨之辈,当他们看到这三个大字时,脸色不由一变,有人甚至自语道:“好张狂的笔法,书法虽然欠佳,不过气势却凌厉无比,书写这三字的人,定是一个久厉沙场的大将军!”
身旁一人摇摇头,感慨道:“肖兄,你品赏字画一向是目光如炬,可是这回错了,书写这三个字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傻王爷――端木琉。”
端木琉?众人一惊,这才想起端木琉不曾疯之前的样子,一袭紫衫,鲜花怒马,无论朝堂,还是江湖,他总能掀起一股股惊骇的风浪,纵然是当今圣上,也对他忌惮三分。
如果说圣上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日月,那么他,便是星河中最璀璨的一颗星辰,然而这样一个超凡脱俗之人,却如短暂的流星,只划过一道灿烂的光辉。
无尽光辉过后,却是寂寥,再回想起现在的端木琉,无论是曾经的友,还是敌,都不禁长叹一声。
方正对这些却熟视无睹,他站在忘心居门口,对里面大喝道:“贺兰王妃,成婚第一天你便殴打夫君,这样做是不是有失礼数?要是此事传开,轩王府,还有贺兰家脸面何在?为不铸成大错,快点向轩王爷道个歉,这是唯一弥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