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七什么时候会哭?三人都默然了,似乎,他们的印象了已经没有了这个印象,可是她现在怎么就哭了呢?那个好像永远不会被打倒的季初七刚才好像掉眼泪了?
季温文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也顾不得叫上的拖鞋没穿,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小七你没事吧,哪里疼?跟爸爸说。”
初七说不上话来,哭得就差没断了气,感觉委屈得很,抓着季温文的衣服就开始擦鼻涕,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季温文皱着眉头看向关琳,“孩子有什么事你说说就好了,你打她做什么!你还打她脸!她是你女儿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下!就你儿子你是你生的吗!”
关琳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在了地上,显然她也是被初七吓坏了,谁也没想过初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若是在平时,这丫头定然是巧舌如簧的为自己辩驳,然后哄得大家服服帖帖的,怎么这次就……
“我……我这不是不小心吗!要不是她躲了一下会打到脸吗,还有季温文你什么意思!之前说要好好教育一下丫头还不是你的主意,你现在倒全怪到我身上来了!你女儿不是我女儿吗?!”
“要不是你成天就知道宠着小礼,成天就知道闯祸,小七用得着跟在后面替他擦屁股吗?每天就向着你儿子,也不看看小七都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你说的什么话!我向着儿子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季家!当年要是没生那么个儿子,你以为现在我们能这么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吗?谁不说我关琳是什么东西,都没替你们季家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架吵啊吵的,就闹到了季书礼身上去了,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家,最后是季书礼的,因为初七是女孩子,将来是要嫁出去的,那就是别人家的,不管再怎么厉害怎么好,别人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重男轻女这个思想已经在这个偏僻的小农村存在了数百年,早就根深蒂固了,哪里是一阵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春风吹得散的,说是开化了,可到头来还不都一样。
那边的吵闹声已经改过了初七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初七停了下来,看了两人一样,默默的上了楼,关上门,将自己闷在被子里,也许是累了一天,她很快的就睡死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觉得脸上凉凉的甚是舒服,初七忍不住嘤咛了一声,隐约好像听到了季书礼的声音,然后是沉沉的一声轻叹,初七费力的睁开眼睛,黑暗里看到一个不真切的影子。
“老大?”初七的声音有点沙哑了,小小的倒是听不大出来。
韶墨涵嗯的一声,抓着初七的手指头好像玩具一样轻轻的拨弄着,初七有些痒,想缩回去,却被抓得紧紧的。
“你哭了。”黑暗里韶墨涵的声音带着一丝公鸭子嗓音,却还是顶漂亮的,这小屁孩总算是要摆脱小时候那女孩子一般清脆响亮的漂亮声线,朝沉稳的男人道路走去。
初七闷闷的抽了下鼻子,撇过头,“哭一下就没人再烦我了,方便快捷。”
“小礼说你哭得和杀猪一样大声。”
“什么破比喻,我就是大点声,不大声的话我妈能信吗?”
“他还说你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他才鼻涕都出来了呢,我就是……就是有点感冒,感冒懂吗,就是会流点鼻涕。”
“嗯,为什么哭?”
“不都说了不想被我妈一直念……。”猛的,初七的头被掰了过去,风把窗帘给卷了起来,外头的月光就这么洒落了一地,接着月光,初七看到了韶墨涵亮得跟灯泡一样的眼珠子,眨巴了两下,“你……你干嘛?”
“听说你哭了,我赶紧来看看你哭是怎么样子的,果然很丑啊,眼睛肿得跟死人泡发的眼珠子一样……。”
“我擦!什么破比喻!一般不都说核桃吗?!”初七一巴掌把韶墨涵的手打了下去,然后扯过被子,嗡里嗡气的说道:“看都看到了,想笑就笑,笑完了赶紧滚了吧。老娘要睡觉了。”
谁知道韶墨涵一把把初七的被子给扯了开来,初七一声尖叫,差点没跳了起来,瞪着眼睛:“你怎么这样!我要是没穿衣服怎么办!这是女孩子的房间诶!你怎么说进来就进来!干嘛要打扰我睡觉啊!”
韶墨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显然在想如果她没穿衣服的话是什么样子的,初七脸一红,懒得与他多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看我出糗不是看到了吗?我被打了,脸上肿得厉害,哭得很丑,你看完就赶紧走吧。”
韶墨涵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言道:“你有什么事从来都不哭,所以你哭了,很特别,我就来了,为什么哭了?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得那么厉害的。”
就像初七了解韶墨涵一样,韶墨涵又何尝不了解初七呢?
初七盘腿坐在床上,任由韶墨涵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这知道是黑暗的原因还是什么,初七觉得异常的安心,她闷闷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烦。”
“难道是初潮?”韶墨涵皱着眉头说道。
初七啪的一下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指着韶墨涵:“你!你!你!你!”
韶墨涵瞥了她一眼,一副“在我面前害什么羞”的模样,看得初七老脸都红了个透,若不是房里没开灯,看着不真切,初七肯定要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不是这事吗?生物课上不都说月经的时候雌性……。”
“够了!不是这个!”初七忍不住喊了一声,然后嘟嚷道:“你也知道,虽然我妈我爸我奶奶家里的亲朋好友每个对我都很好,见面就夸,可实际上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前段实际小礼的事你也看到了,我妈几乎是无理由的向着小礼,并不是说我嫉妒他,小礼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我妈宠溺他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差别会那么大?我自己都挑不出我哪里让人不满意的,成绩?学业?我哪点不让人省心,我做生意,我把我家建设得这么好,我把弟弟教得那么乖,可是到头来大家看到的却还是我是个女孩子,我想不懂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这么迂腐?”
初七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搞的,好像林妹妹上了身,越发的多愁善感起来,看到什么都忍不住要悲春伤秋的,而最近又因为事情比较多,烦得她都快少年白了,再后来不小心听到了季敏和关琳谈话,大概是也是说了初七和小礼两人,初七越发的觉得自己不值,一直到初七因为季书礼的缘故差点出了事,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是让初七伤了心,虽然后面她一直佯装不在意,可事实是怎么样的,她自己最清楚,谁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努力被人看轻!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能理解,你是长子,你不懂。”初七摊摊手,不想多说什么。
“你自己也说了,总有那么些人那么迂腐,可是他们的想法到底影响了你什么?你活着是为了自己,还是别人?”
初七楞了一下,看着韶墨涵,一吐气:“老大,你说话别带这么哲理行不?我不习惯。”
韶墨涵伸手弹了初七脑门一下,初七啊呜一声怪叫,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整个人倒在床上,半晌才停止那夸张的肢体动作,望着天花板:“我自然清楚,我也是这么跟自己说,道理谁不懂啊,可是要真说服自己有那么容易吗?”
韶墨涵突然抓过初七的手,感觉手一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按在了韶墨涵的胸口上,那里的衣服已经被脱掉了,初七有些紧张,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我们还小……不能……。”
韶墨涵翻翻白眼,“你在想什么!叫你平时尽看些有的没的!”
“什么有的没的!我那是学术研究!”初七不乐意了。
韶墨涵不理会,抓着初七的手摸过去,初七先是一吓,很快的就恢复过来了,双手一起摸了上去,然后按按,带着品鉴味道的说:“手感不错,看不出来嘛,练得不错,看把这两块肌练的,再过几年,该迷死人了,啧啧,就是不知道腹肌怎么样。”说着手不规矩的往下摸去,却被韶墨涵一把给抓住了。
“季初七!”他的声音很沉,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初七吐吐舌头,正色道:“是你叫我摸的。”
“我没让你摸那里!”韶墨涵的眉头挑了起来,抓着初七的手一摸,一个粗糙的伤疤赫然就在偏了心脏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初七感受着那一下又一下跳动的胸口,突然有些害怕了。
如果,虽然只是如果,那个伤口再挪个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的韶墨涵了?
初七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跟着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这是枪伤,我七岁的时候受的伤。”韶墨涵的口气淡淡的,好像曾经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无关的路人甲。
七岁啊……初七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韶墨涵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才八岁吧,脸苍白得厉害,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却好像身子骨并不是那么好,想必那时候的伤还没好全。
“我七岁那年,香港那边有点乱,大伯没有子嗣,我父亲便把我过继给了他,因为那年除了我,家里还多了个弟弟,于是我是谁家的,大家都不那么在意了。”
初七眉头一跳,小屁孩开始了自己的悲惨童年?
“大伯的势力不小,也因为这样,就如同你们生意场上,总是有人想给你使坏,但是在他们那个世界里,却是直接拿命玩的,几乎如果死对头一日不死,那么便没办法睡一日安稳觉,同年,因为我的过继,他们的目标便转向了我。
“这个伤口便是那时候留下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挨不过来了,因为那时候我才七岁,七岁啊,太小了,活生生的挨了一枪,就是从这里,一直到身体里面,差一点,就到心脏了。”
“疼吗?”初七的手颤了一下,轻轻的摸着伤疤,明知道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却还是觉得那里火辣辣的。
“疼?忘记了。”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回忆道:“后来,我很害怕,我怕他们的枪林弹雨,我就想回去和灰灰(家里的一条金毛)玩,我求我父亲带我回去,可是他没有,那天我母亲带着弟弟来看我,我哭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哭了吧,我都忘记了是什么样子的了,我拉着她的衣服,求她不要留我在那里,我想要回家,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走了,弟弟把他的玩具仍在了我的病床上,我看着甚是可笑。”
“那个……你……你……。”我该说什么呢?!初七想安慰他,可是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的话来。
韶墨涵不在意,“后来你也知道,我来了内地,因为实在是太乱了,再待下去,或许我真的已经死掉了,他们必须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我来了这里,当然,我并不觉得来这里是什么幸运的事,这不是碰上了你,该是倒了八辈子霉吧。”
“去你的!”初七打了他一下,巴掌就这么贴在他的胸口,噗通噗通噗通!感受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突然有种真实感,初七喃喃道:“真是……太好了。至少,你还活着。”
“嗯,还活着。”
初七深吸了一口气,拍拍韶墨涵的肩膀,“兄弟,你还真够意思,为了安慰我把自己的伤疤都挖出来了,一听我果然好很多了,谢谢啊!真好啊,今晚该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你刚才就睡得跟猪一样了,就算我不说你一样睡得很死。”
“韶墨涵!你一天不损我活不了了吗?!”初七一跃而起,直接扑到了韶墨涵身上,伸手掐,韶墨涵一个不注意,被初七一推就倒到了床上,初七趁势而上,直接坐在他身上,然后哈哈大笑:“我让你平时装得拽不拉几的!看我季氏十八爪!”
说完,直接朝韶墨涵的身上抓去,谁知道韶墨涵一惊,只觉得全身痒得难受,下意识的就一使劲,脚一钩,只听到初七啊的一声,整个人就被反压在了下头,初七只觉得身上很重,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就这么扑面而来,还有,为什么突然觉得好热?
啪的一下!突然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场景是这样的,关琳和季温文知道自己深深的伤害了初七,再加上季温文近几年天天研究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认为如果不和初七好好谈谈的话,这心事压在她心理,将来怕是要积压成疾,说不定往变态的方向越奔越远,两人吵过之后冷静下来,一合计,觉得有必要和初七谈谈心,碰巧这时候初七房里又传出了声响,两人一惊,以为初七要做什么傻事,匆忙赶来,一开灯!
初七的房间里,两个人,一男一女,倒在床上,男的没穿衣服,正压在他们的宝贝女儿身上,而他们的宝贝女儿正双手抓着他的胸口……
然后,就是两声尖叫!分别来自关琳和季温文的。
却见季书礼从两人身后探出脑袋,苦着一张脸:“对不起,我就去上个厕所没来得及通知……。”
季温文下意识的抓起了初七桌上的一直裁板用的戒尺,整个人全身颤抖,啪的一声巨响,就摔在了韶墨涵的身上,一听那声音,初七忍不住抖了一下,这下子……老大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