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这两日精神好了些,每日睡至近卯时方醒,比前些日子醒得晚一些。只是脾胃上还有些弱,饮食随着小姐吃,清淡口,倒比往日多吃了一些。”蒲嬷嬷虽如是说,却难掩眉间愁色。
谢知义默默听着,三年前自己去了霍州开辟商路,有人误传死讯,青鸾一闻此讯气急攻心,便早产了两月,因此皎儿自出生之日就身体孱弱。青鸾也因早产后血崩,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方回,又将精力过多地倾注于皎儿,心血损耗,导致产后病情反复,一直未曾好过。待他从霍州匆匆赶回邺城,皎儿已经两个月大,青鸾却是恨上了自己,恨自己没顾她的反对,怀孕时还离她远走,恨他让皎儿体弱如此。
“你走啊!你为什么要回来?”
“出去!”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为何没死?”
“你既然那么喜欢赚钱,你搂着钱好了,不要来碰我和皎儿。”
匆匆回家的谢知义以为回家可以将娇妻幼女抱个满怀,却哪知回家后被青鸾推了出去。他还记得青鸾当时的眼神,视他如同仇敌,满脸恨意。他心中有愧,想要弥补,却被青鸾千番指责万般抗拒。青鸾的生命从此似乎将自己剔离了出去,只剩下了皎儿,甚至还为自己安排了妾室,两人的心似乎越行越远。谢知义垂下头,今日自己未曾第一时间回来,是否又做错了?他将拳头越捏越紧,从唇间逸出一声悲叹。
蒲嬷嬷看着谢知义一脸痛悔,心中多少有些同情。她是卫青鸾的奶嬷嬷,看着小姐长大嫁人,见小姐姑爷感情甚好,心中不知有多少欢喜,谁知造化弄人,两人竟行至于此。她与玉果苦劝了小姐许多,却无甚效果,小姐年少时的倔强高傲性子似被此事刺激了出来,听不进自己劝告,反倒将玉镯开了脸,将少爷越推越远。唉,这样怎成夫妻?小姐这身子看似一日好过一日,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之象,小姐也因此更疼小小姐,但将姑爷这番推拒出去,若真有那一日,又有谁能如她般真正关心小小姐?纵使小姐娘家势大,又能看顾小小姐几分?
种种烦恼事绞上心头,蒲嬷嬷也在心中暗叹,却听得谢知义询问:“她……今日可曾问过我?”蒲嬷嬷一个激灵,忙点头道:“大少奶奶听了前院回报乱民被压下去了,便问了声大少爷是否回来。只是大少奶奶今日受了惊,又忧心小姐身体,便早早歇下了,不然定会等着大少爷回来。”
谢知义听了此言,却失魂落魄,自己未曾在第一时间回到大宅,却去了商行,青鸾她是否对自己已经不抱希望?甚至不曾等过自己便歇下,未将此事挂碍于心。回想刚成亲之时,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彼此关心,不管有多晚,青鸾都会等着自己,为自己亮起一盏灯。错了,真的错了……
“大少爷,院外有管事等着你,说是有事找你禀报。”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将他从悲痛中拉出来。谢知义整肃了一下精神,呼出胸中郁结之意,向院外走去,谢家正值危机,自己得扛上重担,明日自己一定来陪陪青鸾与皎儿,祈求她的原谅。
行至院门,谢知义回头说道:“蒲嬷嬷,若是青鸾醒了,告诉她我来过。再告知我一声,我会回来看望。”蒲嬷嬷连忙应下。
蒲嬷嬷轻轻掀开帘子进了屋,看了眼床铺,却发现大少奶奶已经醒了,睁着眼看着帐顶,她赶紧走上前去,唤了声:“小姐。”听得她进来,青鸾侧了侧脸,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淡漠,她开口轻轻说道:“不必告诉他我醒了。”蒲嬷嬷心下一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小姐摆手止住了,她心中忧虑却也不敢露在脸上,只得回了窗边依旧做着针线。
谢知行带着四个侍卫快马加鞭回了青阳老宅,将邺城之事告知老爷子和大伯父。听他说了商行与大宅之围已解,谢老爷子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最大的危机业已过去,只要今日未曾闹起来,至少咱们的根基就不会动。知行,此事幸得你兄弟三人戮力同心,方有如此结果。今后你也早些进入商行,省得连咱家商行的密道和后路都不知在哪儿,说起来还真是个笑话,误有误着呀!”
谢知行听了此话,脸立时红了起来,幸好老爷子和大伯父谈话去了,倒没看到自己这番窘态,只有谢南歌悄悄地对着他将指头在脸上刮了两刮,羞了羞他。他斜眼看过去,飞了个“你等着”的眼神,又老实站着等谢老爷子安排。谢南歌吐了吐舌头,今日三哥可威风了,自己待会还是早些溜走的好,免得被逮住了。
谢知行耐心站了一会儿,便听得谢老爷子说:“知行,今日之事定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然不会如此一环扣一环,谢家刚死了人便有人将消息传出,又煽动这许多人围攻商行和大宅,背后之人定不简单。我担心此事不可能如此简单便了结,此人定有后手。”谢成达也点点头,他与谢老爷子方才已经打发走了两个来探询的人,此事传扬得如此之快,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爷爷,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谢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孙子虽然娇养,但为人不坏,该有担当的时候还是有担当的。谢老爷子便吩咐道:“此事你大哥和二哥在邺城处理便可,你便带上人在青阳巡视,青阳这边虽然一直无事,但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对老宅这边下手。这几日需要彻夜巡视,你便牵个头,苦上这几日,待破了案再行歇息吧。”他多少有些担心谢知行吃不下这苦,便说道,“往日我刚开商路,连行数日也只是在马车上打个盹了事,何事都需吃苦方有回报。”
“爷爷放心,此事便交予我吧。我定不负重任。”谢知行见老爷子又要开始给自己讲他往日行商之事,赶紧应下,听了大伯父的吩咐便领着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