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心事重重,没有留心到姜凡缀上,只是自己一径走着,东绕西转便来到了那人门前。这是姜氏族长弟弟姜善保的家,陈氏并不是第一次来此了,她镇定了下,便带笑走进了院子。
姜善保是姜家村村长的亲弟弟,论辈分算是姜陈氏的三伯,也算是姜家村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不管是院落还是房屋都明显高过村中人家。姜善保正蹲在地上劈着竹篾,看见陈氏来此,他眼睛都要瞪出来,放下弯刀便要迎上去。
陈氏笑道:“三伯,我听说刘姐姐的病有了起色,来陪她说说话。”屋子里刘氏听到动静,忙让善保将陈氏让进来。陈氏剜了姜善保一眼,便撩起帘子进了屋。
姜善保家娘子刘氏见陈氏进来,便让旁边伺候的丫头将枕头支楞起来,自己也起身斜靠在上面说话。陈氏忙叫刘氏躺下:“姐姐尽管休息,若动了病气反而是妹妹我的过错了。”说完握着刘氏的手要塞进被子,却感到刘氏的手冷得刺人。
这一动作,刘氏又不免咳了几声,又让小丫头出去做活,便拉住陈氏的手道:“我这身子也是好不起来了,只是……唉,只是拖累了善保……”说着,刘氏挺直身子,一把抓住陈氏的双臂,说道,“陈家妹子,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两人……咳咳……你和善保……”
话未说完,便伏在被子上剧烈地咳起来。陈氏今日受了许多惊吓,本就是惊弓之鸟,一听这话,便尖声叫道:“刘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来看你是好意,你倒来说些腌臜的话。”说完便要出去。刘氏拼了口气一把扯住陈氏的衣襟,勉力说道:“昨晚善保又出去了,你们的事我知道很久了……我不怨姐姐,只望姐姐将来能善待我两个可怜的孩子。”
陈氏看着瘦骨嶙峋的刘氏尽力地拖着自己,又咳出了血,心里也有些怜悯,便缓和了语气,与刘氏说道:“我的确是来看姐姐的,姐姐想是误会了。这些话可不能被人听见,我一个寡妇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刘氏眼泪汪汪地望着陈氏,只是一味说着自己的启哥儿和娇姐如何可怜,还望陈氏垂怜能善待两个孩子。陈氏见她缠夹不清,也不耐多说,便将衣襟拔出,出了屋。
陈氏一出屋便看见姜善保抱着头蹲在屋外。陈氏飞了个眼色,让姜善保跟着到了堂屋,问道:“你娘子怎么回事?她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姜善保叹了口气,道:“昨晚我一回来就看见刘氏坐在院子正中的椅子上,等着我。我啥话也说不出来,她……她已经这样了,我不忍心骗她。”
“你不忍心骗她便不顾我了,是吧?”陈氏厉声问道,“我一个寡妇,与你有了首尾已是不该,我从来也没妄想过要跟你成亲,她怎么就能这样天真?”
“我娘子这两天想是有些不成了,一直念叨着启哥儿和娇姐,都魔怔了。”姜善保一声长叹,便蹲在了地上。
“如果能做长久夫妻,你两个孩子我就算照顾了又如何?可姜家族规让寡妇不能改嫁,我又能如何?”陈氏脸上也满是泪痕,“我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只是做个露水夫妻也不能够……”
“不行!这件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姜善保嗫嚅了下,说道:“启哥儿和娇姐被他们的姥爷接去了,家中只有个小丫头,懵懵懂懂也不省事。这件事也就刘氏知道,估计她也猜测很久了……”
陈氏伸出食指狠狠戳着姜善保的胸口:“你啊你!若是这件事被刘氏嚷嚷出去,或是被小丫头知道了,我可怎么做人!”姜善保忙摆手,连道:“不会不会,我娘子连院子都没力气出去。你且放心!”
陈氏“哼”了一声,一咬牙一发狠便道:“你家娘子已经这样了,不如……”做出了个掐人的动作。
姜善保见之色变,跌坐在椅上,脸色骤白,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陈氏见姜善保这般胆小,便一甩袖子走了出去,径直走到刘氏屋中。刘氏正在咳嗽,看到陈氏进来,不免有些欢喜,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陈氏咬了咬牙,也不多说,便将被子蒙在了刘氏的头上。刘氏在被子里拼命挣扎,最后也不免抓到了陈氏的手臂,将陈氏的手臂抓出了几道血痕。陈氏见姜善保在门口发呆,便叫了一声:“还不快来帮忙。”姜善保失魂落魄地来到床前,颤抖着双手按住了被子。
也许是男人力气大,也许是久病床上的刘氏让他厌烦了,姜善保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大,刘氏终于没挣扎出来,一口气闷死在了被子里。
陈氏喘着气,将被子扇开,迅速整理了下刘氏的仪容,又将自己收拾了下,便到屋外唤那个小丫头。
“快来看看,你家奶奶刚才急咳了一阵,好似背过气了。”小丫头丢下手上的簸箕,便跑了进来,一看刘氏的情状,便“呜呜”哭了起来,也不知所措。
“哎呀,看样子刘姐姐命薄,没过得这个坎。”陈氏脸上露出了戚容,“我且先回去,你们收拾收拾,死者为大。”说着,便退了出去,也不管旁边失魂落魄的姜善保,自己顺着小路迅速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