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娘子心满意足地掂着钱袋走了出来。王龙郁闷地斜瞥着向娘子手上的钱袋,他带去的丫鬟竟是一个不少地带了回来,倒是向娘子带去的六人卖掉了四个,而且价格也卖得不错。
陈三还好,手上出了两个男仆役与一个粗使婆子,虽说价钱不高,倒也心情舒爽,于是跟向娘子打趣道:“向娘子,你今日带上的货色倒好,不像我们,就带了些三流货色出来。”王龙恶狠狠地跟上一句:“谁知道是百花巷住着的人家啊。早知道是这里出来的,我肯定就不带这些丫头出来了。”说着,他踢了旁边的丫头一脚,还不解恨,又紧跟着一记窝心脚,将那丫头踢得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他啐了一口,说道:“定是那王管事跟你透了什么风声,呸!”说完,阴沉着脸自顾走了。后面跟着的几个小丫头赶紧上前将那丫头扶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向娘子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道:“你这样儿也像做生意的?我呸!”她看不惯王龙这霸道行径,自己调教丫头才不会使这等粗俗手段。不过话说回来,这家的主家还真是年轻,竟然就是那么一个小丫头。她回头望着宅门,叹了一句:“算你们几个命好啊!”她将自己养着的那几个相貌姣好的丫头都送了过来,没想到这里面住的不是狼倒是一只不吃荤的羊。
被向娘子叹为命好的苏影青正在头痛,她望着厅堂下面站了一排的仆役丫鬟,有些无语。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训话?来个下马威?还是安抚?来自现代的她可没有这种奴下的经验,望着这些陌生面孔,苏影青开始有些后悔了。
向娘子送过来的几个丫鬟衣着打扮虽很朴素,却洗刷得很是干净,看着也算老实,一直将头抵着,没有乱看乱瞄。这几个丫鬟看着长相都还不错,算是中上的长相,岁数大约在十岁左右,与王龙送来的人一比就显得好了很多。其中有两个相貌特别突出一些,小脸杏眼,挺直的鼻梁,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苏影青方才与向娘子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她特别留意了这几个丫头,发现其中有一个神情中隐隐带着傲气与不驯,只是这神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向娘子又是背着她,所以没有发现。倒是苏影青一直看着,便抓到了这瞬间的神情。
“看来是把反抗的心思压抑着啊。”苏影青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丫头。那两名男仆役她挑着面相憨厚,手上茧子多的人来选的,粗使婆子也是这样的标准,倒没怎么费心。只有这几个丫鬟以后是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她要更加在意一些。
苏影青挥手将乔婆子召了过来,指着那三个粗使下人对乔婆子说:“你将他们安置好,工作也交予你布置,你将这三个人管起来,若是做得好,以后都交予你。若你做不好,我自会吩咐其他人去做事,明白了吗?”乔婆子一听,心中大喜,自家手下居然也有几个人马了,自己留在这里果然没错!她站到三人跟前,咳了一声,拉下脸道:“跟主家道个礼,然后跟我来。”三人毕恭毕敬地要跪下给苏影青磕头。
苏影青虽然已有使奴唤婢的打算,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磕头的礼节,吃了一惊,说道:“不用磕头,在我这宅子里,磕头的礼就不用了。记住!”她向乔婆子点了点头,让她将三人带了出去。
四名丫鬟从开始就一直没怎么动过,苏影青起身,站在她们面前仔细打量着。其中有一人就有些绷不住了,脸上有些微微发红,睫毛不住地扑闪着。那两个相貌姣好的丫鬟倒是还稳得住,仅仅是将牙轻轻咬着下唇。只有一人,低垂着头,坦然地看着自己脚尖。
苏影青指着那胆小的丫鬟,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说说你的来历和擅长什么。”
那丫鬟屈了屈膝,细声说道:“奴婢叫细娘,虚岁十一,乌山镇人,家中爹娘身体不好,所以我自卖自身到了向娘子家。在家中做些粗活,所以力气很大。”苏影青“哦”了一声,将她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果然,小小的手掌心上有一些茧子,脚也极大,显见是个做惯了活计的女子。苏影青点点头,看向另外三人。
便有一个美貌丫鬟大胆抬起头,未语先笑,对着苏影青展开了笑颜,说道:“奴婢叫小娥,虚岁也是十一,刘家村人,家中贫穷,所以向娘子将我买下了。我能做绣活和一些裁缝活计,还擅长梳发与装扮,小姐买下我肯定用得上。”话语有些谄媚的意思,苏影青笑了笑,没有接话。
另一个美貌丫鬟正要开口说话,苏影青指着方才那镇定的丫鬟说道:“你来说说。”
那丫鬟抬起头,直视着苏影青的眼睛,大方说道:“奴婢叫石榴,虚岁十三,白家川人。缝补、做饭、扫地,什么都会。”她话语简便,虽然方才神色有些不驯,但此时神态与话语都很大方,倒让苏影青升起了一丝好感。她买下人来是为自家做事的,若这小姑娘一味倔强或是不驯,她宁可不要。她不会将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更没有兴趣引导别人来反抗自己,这姑娘能看清形势是最好了。
剩下的那名丫鬟有些惴惴然,她见苏影青看向自己,赶紧开口道:“奴婢叫惠儿,虚岁十岁,也是乌山镇人,家中……家中贫穷,所以卖给了向娘子。我擅长做吃食。”说完便低下了头。
苏影青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说道:“我叫苏影青,这座宅子里的主人只有我一个,你们以后称呼我为苏姑娘便可。至于你们的名字,就用现在的名字好了。在我这宅子里,没什么过多的规矩,但只有一点,你们要记住,就是要勤勉做事,不要偷奸耍滑。”她环视了四人一眼,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这话在这几个小丫鬟面前好像没什么威慑力啊,不过她也不打算多说,这几个小姑娘她还要多观察观察才能放下心来。
“你们找乔嬷嬷去领用品及被褥,将屋子收拾好后,跟着乔嬷嬷一起来见我。”苏影青挥了挥手,让几人下去了。
四人退下,找到乔婆子领了东西,发现竟然是崭新的被褥与衣服,相互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些兴奋的样子。她们四人在向娘子家时就已经相识,小娥与惠儿因容貌不错,相互之间很有些较劲的意思,所以走不到一起。倒是细娘,小娥早就将她当做了自己跑腿的丫鬟来使,所以两人倒是要亲近一些。小娥将细娘拉着,说道:“咱们先找房子去。”说完便抱着满怀的东西抢先出去了。小娥本有意让细娘帮自己拿着东西,但今天刚到了新家,又被苏影青敲打了一句,她多少收敛了些,自己抱着东西就走了。
惠儿“哼”了一声,对石榴说道:“你还不快点,别把好地方都让人给挑走了。”甩开步子就追了过去,她虽年纪小,脚步却比小娥快上几分,只见得三人在路上你追我赶,走得甚是热闹。
石榴摇摇头,看这宅子的新崭模样,也知道屋子差不到哪儿去,自己何必争这一时长短?她抱着东西慢慢走了过去。
到了后厦房,细娘兴奋地从屋中跑了出来,见石榴过来,就开心地说道:“石榴,屋里全是新打的家具呢,乔嬷嬷说的果然是真的,咱们一人一间。”石榴看了看房屋,挑了一间没人住的房子走了进去。刚进去,她便怔住了,这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除了新打的床以外,还有一套新打的桌凳与一个大衣箱,桌上还放着一盏装满油的油灯。窗棂上糊着新浆的白纸,墙壁刷得雪白,整个屋子别说比自家原先住的屋子,比起向娘子那儿的屋子都要好上七分。
她怔怔地在床边坐下,摩挲着床栏,环顾着四周,这屋子哪像是给丫鬟住的,倒像是那小户人家姑娘的闺房样式。好一阵发愣,石榴才醒转过来,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了这新床上。
她们哪知苏影青昨日从牙行出来,转身就去了木器行,定下了这几套家具。邺城到底比青阳镇大上许多,所以这些简单的家具倒是现成的,连清漆也是上好了的,昨日下午木器行便赶着送了过来。苏影青虽然是将这些人买下了,但她倒没有真正将他们视为奴婢,倒是将他们当做了员工看待。
既然是员工,那么给他们营造一个相对好的住宿条件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已。苏影青也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将原来在现代工作没有员工宿舍的怨念代入到了古代来,所以才会这么对待自家买下的奴婢,倒让他们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