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才刚大亮,青石镇上便已经热闹了起来,天南地北的口音在这小镇上吵成一片,不少腰佩利刃的人又向草莽山脉进发了。但不是所有人在踏入这死亡之地后,都能像于明阳那般活着出来的!
于明阳从大龙家里走出来,看着自己的肩膀,他想笑,却只能干咳两声将这笑意化解掉,因为大龙就站在他的旁边。
大龙给人包扎伤口的本事确实不敢恭维,昨晚于明阳对他的盛情实在不好拒绝,因此于明阳的肩上现在活像绑着一只枕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肩头的纱布里面藏了一窝马蜂呢,也不知大龙家的纱布是不是也是向别人强要来的?
“嘿嘿,你这样子确实有点怪,不过你哥的手虽然不太巧,心意却是丝毫不差啊!”大龙看着于明阳干笑道。
于明阳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此时旭日初升,天气显然不错,只要自己尽快出发,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应该能到那个地方吧。
别过大龙这个忘年之交,于明阳尽管有伤在身,心情却很不错。他过去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一个朋友,倒不是他为人不好,而是没有人会真心跟一个无家可归、住在破土地庙里的落魄少年交朋友。
唯一很像是于明阳朋友的人,就是张老嘴了。他们每天都在一起摆摊,多年下来,于明阳若不是个穿越之人,而只是个十五岁的普通少年的话,他一定就会把张老嘴连同那几个常和他一起摆摊的人当成朋友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于明阳现在就不会是舒服地躺在一辆马车里,而是在昨天就已经永远地躺在草莽山脉里了!
于明阳掀开马车的车窗看向外面,这辆花了他一两银子叫来的马车果然套着两匹快马,此刻车外艳阳高照,景色宜人,竟是早已离开青石镇了。
于明阳把头探到马车外,望向青石镇方向,自语道:“果真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啊,要不是我已经和大龙成了朋友,就算打死我我也想不到会和他交上朋友,而且还是我第一个朋友!”
于明阳笑着叹了口气,道:“不过大龙这人果真豪爽,可惜我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还有自己的目标要去追求,否则时常跟朋友喝喝酒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啊!”
这个时候,于明阳忽然脑中“嘣”的一声,头顶一疼,随即就看到从他头上落下一个东西跌在了泥泞的古道上,又是“嘭”的一响,显然有点分量,竟然是一块鸟蛋大小的石头!
“车停一下!”
于明阳喊了一声,跳下马车将那石头拿起来看了看,普普通通。他挠着头顶向周围看去,此处除了赶车的车夫外,就只有沿着古道慢慢走来的一个像是叫花子般的少年了。
“这石头是你扔来的?”于明阳大声道。
那少年走到马车旁边,只抬起头扫了于明阳一眼。
他的脸很脏,只有那张很小的嘴巴周围的一圈是擦干净的,大概是为了吃饭时不把脸上的脏东西吃进嘴里吧。但从这一点擦干净的皮肤可以看出他是个很白的人,他的鼻子高而正,眉毛很细,脸也很瘦,整个人看去比于明阳还要清瘦,身上的衣服也很寒酸,但他现在却以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于明阳,就好像一位富公子看着乞丐一样。
“我刚才确实扔了几块石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块?”那少年的声音很清脆,他轻描淡写地道。
于明阳被他气笑了,伸手道:“你看看有没有这一块?”
那少年却根本没有理睬他手上拿的什么,轻蔑地笑道:“你这人脑子有毛病吧?天下的石头长得都差不多,我也不会记住我扔出去的石头是什么样子,怎么,你刚才被我扔的石头打了?”
于明阳铁青着脸点了点头,但那少年的脸色却更气愤,道:“就算我打了你,也是怪你!”
于明阳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本是个耐力不错的人,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耐力很有限,他甚至忍不住想马上揍这少年一顿,道:“怪我?怪我把头伸到你扔出去的石头前面,挡住了你的石头?”
那少年翻了个白眼,道:“那倒不是,我要是不想打你,你就算想挡住我的石头,你也没那个本事!”
于明阳又好气又好笑,道:“那就是说你是故意打我的了?”
少年道:“是又怎么样?谁叫你看我穿的破了点,身上脏了点,就取笑我?你以为你自己就不比我寒酸?”
于明阳一时哭笑不得:“我取笑你?”
那少年好像比于明阳还生气,道:“敢做不敢认,亏你还是个男的,你刚才在马车里坐的好好的,为什么经过我旁边时要故意把头伸出来,还故意笑着说了句什么,你以为你坐了辆马车就很了不起了吗?”
于明阳终于明白这又是一场误会了,他只能怪自己,怪他早不伸晚不伸,偏偏在经过那少年的时候把头伸出车外去。现在他百口莫辩,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了。
“算了,没必要为了件小事跟你多费口舌,全当是我的不对好了,我还要赶路。”于明阳转身要走,但那少年却不依不饶,道:“你既然知道是你不对,就该好好跟我赔罪。”
于明阳抬了抬眉毛,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你赔罪?”
“让我坐到你的马车上去,捎我一程!”
于是于明阳现在就坐在马车的角落里,那少年却大咧咧地斜躺在车厢中,竟然呼吸轻匀,已然睡着了。
那少年上车后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你在肩膀上弄出个马蜂窝的模样,很唬人,很潇洒独特?”
于明阳胸中憋着一股气,没有说话。
“我叫白公子,姓白,名公子。”
于明阳道:“我叫于明阳。”
白公子打了个呵欠,道:“我有些困了,你往旁边坐一坐,我要睡一会,到了吃饭的地方你再叫我。”
于明阳盯着那睡得似乎很香甜的白公子,胸中的一口气上下窜了好几次,终于渐渐平息了。他虽然不是个大方的人,但却是个成熟的人,他认为一个成熟的人就不该在这些小事上太过计较,尽管他现在还有些莫名其妙。
于明阳决定把这次遭遇这少年,当成对自己的一次磨练,因为有的人已经年过五旬,却还会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可见忍耐力也是一门很难练成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