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玫心里太激动了,没注意到为什么老槐第一次进洛阳城,却如此熟悉洛阳的道路。
当胡粼陪着李玫在茶肆里坐定,他这才明白了李玫的动机——茶肆对面是一排民居,其中一个在大门旁边挂着一个红漆牌子,上面用墨书写着“李宅”两个大字。
李玫兴奋极了,连胡粼给她要的点心都没去吃,悄声对胡粼说道:“表哥,你看那个宅子,那就是李煦的家。李煦家可是大唐的宗室,不像我们家,虽然也姓李,可是和皇室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胡粼扬了扬眉毛,瞥了李玫一眼,端起茶杯摇晃着里面碧绿的茶液,并不插话。
李玫心痒难耐,继续八卦:“李煦的父亲在薪柴司任职,是薪柴司的书记呢!李煦的母亲出身卢氏,也是名门望族!他们一家都很高贵啊!我若是能嫁给他,咱们家也会身价倍增的!”
胡粼脸上带着笑,他已经知道了李煦家的底细。
李煦的父亲李在工确实是在薪柴司任职,却是薪柴司衙门抄写文书的书记;李玫的母亲确实是出身卢氏,却是高门卢氏旁支的庶子的庶女。
当李宅的大门打开,李煦带着一个小厮走了出来的时候,李玫几乎屏住了呼吸,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往窗边挤去,胖身子几乎都压在了靠窗坐着的胡粼的腿上。
在这一瞬间,胡粼幸福并痛苦着。
他已经不是前世的他了。
胡粼不想让李玫伤心,所以不会像前世一样把李玫硬抢过来,他要在一边看着,看着李玫对李煦死心,然后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
李煦身着深蓝春袍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人流中,李玫这才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大吃精美的点心。
“哟,哥哥,这个桃酥饼的味道不错,你再给我买点吧!”为了好吃的桃酥饼,李玫主动把“表哥”换成了“哥哥”。
“嗯。”胡粼听到这句“哥哥”,心都要酥了,马上把茶肆的小二叫了过来:“这种桃酥饼,再来一份!”
小二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胡粼看了看李玫的体型,想了想李玫的胃口,马上改口:“不,要十份!”
这大唐朝竟然以肥为美,或许他应该让李玫吃得再肥一点,让李玫肥得超出人们的底限,就没人和他抢李玫了!
当局者迷的胡粼倒是没想到,他亲爱的李玫其实早就肥得超出大唐人圆润为美的底限了。
忠心耿耿的老槐围观了主子胡粼豪迈地为表妹购买十份桃酥饼的全过程,看看高挑瘦削的胡粼,再看看胖得快要变成圆球的李玫,这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令老槐觉得很忧郁很担忧。
胡粼扶着李玫坐进了车里之后,老槐悄悄禀报胡粼:“主子,那个,那个女孩子胖一点很好很圆润,可是过肥的话,对身体可不一定好啊!”
胡粼当局者迷,闻言瞬间清醒,赞许地看了老槐一眼,道:“幸亏你提醒!”
因为是午饭时间了,所以胡粼带着李玫去了洛阳城中有名的香满楼,准备尝尝地道的洛阳水席。
洛阳水席和洛阳的牡丹一样,也是因为已故的则天女皇的喜爱,在大唐流行了起来。
至于胡粼带李玫去的原因,则是因为洛阳水席“素材荤做”和多汤汤水水的这两个特点,他想让李玫多吃点素的,多喝点汤。
李玫作为土生土长的洛阳人,以前当然吃过洛阳水席,但是还是第一次到香满楼这么高档的地方来吃,未免有些胆怯,就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胡粼表哥。
胡粼先点了一份牡丹燕菜和一份海米升百彩,又按照自己熟知的李玫的口味,点了一份八宝饭和一份五香腐张卷地圈儿。
牡丹燕菜最新被端了上来。
胡粼和李玫看着用脸盆那么大的白瓷盆盛的牡丹燕菜,顿时都有些呆滞——这道菜也太实在了啊!
胡粼紧挨着李玫坐,他先给李玫盛了一碗,然后左手支颐看着李玫吃。
牡丹燕菜是一道汤菜,又酸又辣又香的汤里煮的是一条条透明的萝卜做成的细丝,却根本吃不出萝卜的味道,非常的美味。
李玫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胡粼马上又盛了一碗给她。
三碗过后,李玫这才注意到胡粼根本还没吃,忙盛了一碗递给胡粼:“哥哥,你也吃啊!”
胡粼有点被姑姑姑父同化了,李玫这个小小的举动就让他觉得感动:“谢谢你,玫娘!你也再来一碗吧!”
李玫笑眯眯摸了摸肚子:牡丹燕菜太好吃了,她一下子没刹住,吃得有点多,不能再吃了,得腾点地方留给其它菜肴。
海米升百彩名字起得好听,其实就是海米炖白菜,也是有汤有水的菜,胡粼又给李玫盛了一碗。因为味道鲜美,李玫又全给喝完了,又意犹未尽地喝了两碗。
这时候,后点的五香腐张卷地圈儿赶在八宝饭前先被上来了。地圈儿就是雨后洛水河堤上香艾丛里长出的一种形似木耳的菌类,吃起来软软的嫩嫩的,仿佛到嘴即化,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李玫前世就爱吃老槐做的小香葱拌地圈儿。
李玫这时候已经吃饱了,但还是坚持吃下来四个五香腐张卷地圈儿。等八宝饭上来,她眼巴巴看着八宝饭,却再也吃不下了。
用罢午饭,为了让李玫消食,胡粼提议去散步逛街。
李玫马上一脸的兴奋:“太好了,哥哥!”
老槐赶着马车先回去了,胡粼带着李玫随意地在街道上走着。
按照胡粼的意思,是真的想带着李玫逛一逛,为李玫买点收拾衣料什么的,顺便帮李玫消食的,谁知道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李玫大步在前,他紧跟在后的状况。
就这样跟着李玫大步流星“逛”了一会儿街之后,胡粼总算明白了,这不是往洛阳西城财神庙方向么?!
原来,李玫对那个李煦的贼心依旧未死啊!
胡粼和李玫在茶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茶肆的小二记性甚好,还记得这一对要了十份香酥饼的高瘦美男和矮胖球妹,乐呵呵走了过来:“哎呦,两位,又见面了!欢迎光顾!您想要点什么?”
待胡粼点了一壶茶之后,小二又贱兮兮问正在瞪着大眼守株待兔窥视李宅的李玫道:“这位姑娘,要不小店把这个座位专门给您留着?”
这时候李宅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一道缝,李玫正专注地盯着大门,倒是没听到小二的打趣。
胡粼不高兴了,冷冷地扫了小二一眼。
这一眼如裹冰雪,冻得小二冷飕飕的,三月的天打了个寒战,慌忙溜走了。
李宅的门慢慢打开了仅容一人出入的缝隙,李煦小心翼翼地挤了出来,站在门外四顾张望了一会儿。
李玫一边往窗边凑,一边地胡粼炫耀:“哥,李煦是不是很俊?”
胡粼的心脏被泡进了醋水里,眼光失之偏颇,挑剔地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这个李煦那里俊了!
李煦观望了一下,然后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大步向东而去。
李玫顺着他往东看去,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两个闺中好友——白秀儿和路云云,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
只见李煦朝着等在街边梧桐树树荫下的白秀儿和路云云走了过去。三人汇合在了一起,远远看去,似乎是谈笑了几句,然后就并排朝前走去——白秀儿在中间,她的左边是李煦,右边是路云云。三个人边走边聊,似乎很亲密的样子,一路向东而去。
李玫眼圈早就红了,她委屈地对胡粼说:“我早上去叫白秀儿了,也去叫路云云了,我约她们进城玩,她们都说她们今天不想出门的!”
她觉得自己遭受了友情和爱情的双重背叛——白秀儿、路云云和李煦都背叛了她,伤心极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在圆圆的胖脸上纵横流动着。
看着李玫流泪,胡粼心疼极了。
他先用帕子擦了擦李玫的眼泪,这才柔声安慰道:“这样的朋友才不是真朋友的,你有表哥呢,表哥会一直陪着你!”
李玫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胡粼,小声哭诉着:“白秀儿头上戴的那支金珠串灯笼耳环是从我这里借的,路云云的那件粉白绣大朵桃花的半臂也是借我的……呜,她们带我的耳环穿我的衣服还甩开我自己找李煦……。”
胡粼:“……。”
这也太幼稚了,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不过,这么幼稚的李玫,真的好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