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转汽车,从来没去过的地儿,地图上也只能估摸出个大概,但哪个人不是急着赶呢。出门在外,是耗钱的事儿。一下车,外面黑糊糊的一片,德富走了约莫一里地,才进得一个小镇。狗屎一样的灯火,有那么几家亮光的的门廊。不是说SD人豪爽吗?缺德玩意儿,没到地就给甩了。
一张塌了的席梦思大床,油烟味刺得鼻子发痒。长途车不时驶过,隆隆声渐渐远了,又是一阵万籁俱寂的沉闷。德富没吃也没喝,倒床就睡着了,睡得死沉死沉,天大亮了才醒。这边天亮的早,早上的明亮照的脑瓜生疼。得换一家店,最好与厂家有点关系,德富心里嘀咕。吃早点时,顺带着问了去厂家的路,沿着镇公路往回走了约莫一华里,左拐进去。路两边地里的高粱长势喜人,像小树林。SD棒子,SD棒子,此言不虚,我们那地的高粱没见长这阵势的,这地也平展展的望不到边。德富想。松软的沙土路,养眼的绿色,风也带着青青气,甜滋滋的,从海边过来的白云,又以海蓝作了底儿,更显清纯飘逸,比起自己家惯常的灰蒙蒙的远景,德富突然想起古人为什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必要来。这样观景的时光,时间也过得很快。进得厂门,一摸额头,油油的一层汗,还带着油烟味。想起来怪搞笑的,那张大床竟然是饭店配给厨子睡的,他15元卖给我一夜的使用权。早上他嬉皮笑脸地说再睡,10元也可以,他家离镇上不远,十来里地,骑自行车,半个时辰也到了。哼,连中饭也不在这家吃了。
摆了三张饭桌就显得拥挤的前厅,墙上有一块开业誌庆的匾,上面赫然写着那家工厂厂长的名字,也就是说,它跟他透着一层关系。跟它打交道,等于跟厂长打交道。得,就这儿了。德富把行李搬了过来,单间也是15元一晚,就这个价。另外,这也不是钱的事。大老远跑过来干啥,不就是为了生意吗?能省则省,该花得花。自从离开了单位,生意场上德富也闯了几年。只是这生意越来越难作,黑压压到处是抓瞎的下岗工人。不管怎样,在这家住了,吃,得有个讲究。吃太好,直接说,消费不起;吃太差,又显得自己没实力。唉,出门人难呀1
北方饭食不贵也不赖,一碗羊杂碎,两烧饼,热腾腾的吃了,抗饿又不缺营养。镇西头有三家小店,都轮着吃了一回。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德富把自个儿收拾精神了,才下楼在里间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吆喝老板:“今日有点空,在您这儿吃了”。要了一份小鸡炖蘑菇,一盘清炒大白菜。一小碟花生米,一小碟海带丝是店家送的。黄河大鲤鱼老板推荐了,德富回了:“一个人吃不了这多,下次吧,先吃鸡”。开了一瓶莱州大曲,一顿造下去半瓶。借着寄存这半瓶酒的空儿,德富指着墙上的匾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一遍。
店老板把那寄存的酒拣那贵的倒了一盅,油油地在昏暗的案板后搭理德富,餐桌上吃剩下的花生米都被他拢在一个小碗里享用,他滋滋地抿着酒,粗厚的手在小碗里进进出出的,看得德富眼晕。
喝高了的德富下半夜酒醒了,唔,原来店老板的儿子与厂长是同学关系。
“得,找病友去!”第二天打完针,德富在心里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