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巧的陪房李嬷嬷走在萧芷素左侧后一步,听萧芷素说要了解萧府,便也笑着一一回了,“九姑娘走的时候还年幼,这几年府中有些改动,姑娘了解一下也是好的。前庭会客,后宅分两个,正偏两宅。偏宅分四院,东西南北,这东苑住的都是仆人丫鬟的通铺,南苑是大厨房,会客时才用得到,还有砍柴打杂洗菜的地方都在南苑。西苑是祠堂刑堂,若是府里的人犯了错,不论主仆,都去西苑领罚。北苑设宴,分外宴内宴,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萧芷素颌首,两人穿过红漆绿瓦的回廊,沿着长廊北边走。初夏的季节,万物生长,藤蔓结着鲜绿的叶子从泥土挣脱而出,顺着红漆廊瓦而上,缠着红柱,攀附与廊檐,形成绿色天然帘子。途径一处花园,划分整齐,各色花朵占据一方。花园尽头是鹅卵石小道,两边载满槐树,白色细碎槐花簌簌落下,如雪如画。
李嬷嬷见萧芷素驻足望着槐花,笑着道,“这槐花是十姑娘吩咐栽的,也有个把年头了。”
“十姑娘?”萧芷素先是疑惑,而后明了。
李嬷嬷尴尬一笑,也不再多言,转了话锋又继续道,“这槐花道穿过去,就是正宅,也分东西南北四个院子。东苑住着弗冬苑也就是大房一家,西苑是三房三爷一处,而南北院子是招待外客以及大爷的那些门客的!”
“大伯收得不少幕僚?”萧芷素随意一问。
李嬷嬷却摇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了,朝堂的事哪里是妇道人家该问的。”
萧芷素默然,知道李嬷嬷是暗示她少过问这些政治有关的问题。想来萧府如今颇为忌讳这个话题,那也就是说祖母还未扬明意思。
两人一道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外围篱笆内栽湘竹的恬素阁。
李嬷嬷见萧芷素又停下来了,也知道她这是近乡情怯,捂嘴笑了,“那姑娘就自个儿进去吧,老奴回去伺候夫人了!”
萧芷素点头,想要向李嬷嬷福身,却被她连连摆手说使不得才作罢!
李嬷嬷走后,萧芷素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素阁。
竹林中间开辟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道,萧芷素踏着翠绿竹叶,缓缓靠近阔别已久的恬素阁。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灼得她眼眶发热。假山水榭有水帘滚动洒落敲击在石块儿上的声音,风拂帷幔的声音,还有早已年迈却依旧精神朗朗的声音。
还未踏进房门,就听到了熟悉的交谈声。原是林嬷嬷在向紫妨青璃询问她在外公家的一点一滴,事无巨细,全都问得一清二楚。
蓦然,眼中一酸涩,有湿润的水光即将被推涌而出。萧芷素微微仰头,调整了一下心态后推门而入,原本激动有无数话想说的心情在真的开口那一刹那化为平静,“乳母,我回来了。”
离开时,乳母还是满头青丝,可如今回来,她却多了好几措灰银的发丝。林嬷嬷张大了嘴,虽然早已有准备可在看到那一刻亦是紧张万分,直到萧芷素扑进她的怀中,她才喟然一叹,“女郎,你终于回来了!”
“嗯,让乳母担心了。”
“老奴哪会担心,侯爷一定会将女郎照顾的很好。女郎,我已经让人备了浴汤,您先沐浴吧。”林嬷嬷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满心欢喜道。
“还是乳母想的周到。紫妨,青璃,你们也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乳母就够了。”她正好要向乳母问一问府中如今的情况。
“是,女郎。”紫妨和青璃应声退下。他们也还有许多事要做,女郎带回来的东西都还要他们一一收拾整理。
乳白色画红梅仙鹤的四扇折屏后袅袅生烟,折屏上朦朦胧胧地影映着女子的窈窕身姿。
萧芷素一边泡着澡,一边听乳母说着府中的情况。大致上与她所知晓的并未有很大变动,薛诗嫆在名分上还未正,但地位却已相当。仆妇们都已经一口一个三夫人,连萧芷妍姐弟都顺了自己后面的辈分,改称为十姑娘和十一公子。父亲后来还纳了一房姨娘,这位许姨娘貌美受宠却没有子嗣。
萧芷素听着觉得有些奇怪,许姨娘?她记得前一世父亲的一个侍妾生了一个儿子后被抬为姨娘,后来这个孩子在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溺死了,算算时间这应该就是一个月后的事。那位姨娘伤心过度当晚就将自己吊死在房中。
自己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在听到这件事后唏嘘不已。后来因为这件事祖母气得不轻,由于有辱门楣就被压了下去,再也不许人提。
不过,她好像记得那个姨娘并不姓许,如今照乳母说来,这个孩子大家都还不知道。如果现在还有这个孩子的话,那萧梓璟就不再是三房唯一的男孩儿,到那时,薛诗嫆又会如何?
“乳母,迟些时候你帮我找一个人,萧府上下有没有一个大约五岁的男孩儿。”
林嬷嬷诧异,“女郎,这是?”
“您先别问,到时我自会和你解释。对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后患无穷。”萧芷素叮嘱道。虽然事情有些变化,但她必须要未雨绸缪。一个月,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赶在薛诗嫆前面找到这个孩子。
林嬷嬷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应下了。
一提起这件事,萧芷素就想起了大伯母,反正此时乳母也觉得自己奇怪了,也不差这一桩,这事儿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乳母,我不在的六年里,大伯母的肚子可有动静?”
她这一问,林嬷嬷就更加奇怪了,女郎好端端的问大房的事做什么。但看到女郎澄澈的目光,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没有?萧芷素无力地向后一靠,难道因为自己重生,很多事都改变了?
带着无数纷杂的问题,萧芷素在泡完澡后,一路上的疲惫瞬间袭来,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萧芷素睡得十分沉,还是傍晚时分被乳母叫醒的,迷迷糊糊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道,“乳母,什么时候了?”
“女郎起来梳洗一番就可以去北苑赴宴了。”
“好。”萧芷素从床上爬起来,任由侍婢们服侍着穿衣梳发。选了一套雪青色绣秋海棠的衣裳,因为她还没到及笄的年龄,因此也未曾那么麻烦,选以与衣服同色的缎带装饰,又在发间埋了几朵新开的秋海棠。
趁着傍晚霞光流锦,雪肤花颜,身量纤细高挑的她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晚宴由紫妨青璃伴着一同前去,恬素阁在西苑,到偏宅北苑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再加之时候尚早,于是就弃了车辇,改为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