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死了不少人,隐廷卫也死了些人,护城军也死了人。
李起渊受伤了,他被禁卫军砍中了左肩,却不碍事,他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但他杀人却不疯,没有杀自己人。杀的都是自己人。
林晓凡本是个局外人,他没想到,李胜也没想到,孙惠更没想到,李民染也没想到,死了的李起渊也没有想到,残害兵部侍郎的凶手,竟出现在大殿内,只有他知道。这只是个巧合。
李胜知道,李民染也知道,死了的李起渊更加知道,这都是必然的结果。
孙惠此时脸上惨白的坐在龙椅上,不紧紧抓着龙椅的把手,她不想下来。她快哭了,并不因为李起渊死了,因为她不想离开龙椅,她要做皇后,皇帝。
如同泡沫一下,不见了。很快,天都还没有亮,还没到深夜。
雨停了,对,雨总会停。雨下得太久了,
大殿的门扑扑做响,起风了,风迟早要起的。
林晓凡执刀守在李胜的身边,他己不需要动手。战斗还没有结束,那些禁卫军是十一皇子的死士,他们知道,李起渊死了,他们也活不长。
风速,会影响箭的准头,会助火燃烧,会将乌云吹走,将白云带来。
从宫殿外,黑暗处,飞来了一支支箭,有数百根之多,落在隐廷卫的身上,护城军的身上。
特别而有利的箭,朝着李胜射去,林晓凡就站在他的旁边,幻影刀很快,砍开了第一支,紧接着有第二支飞来,目标是李胜,林晓凡必须救李胜,如果他死了,自己也得死。
李胜一惊,心中一凉,他此时感到恐惧,他不知道箭从何来,不知是谁在搭弓。
箭很有力道,林晓凡的手在发麻。第一支箭没轻松的砍开了,第二支箭让他大意了,飞来的第二支箭沉如斧砍,重如山压。
箭不止两支,后面还飞来了三支,按飞行轨迹。
如果他不挡住,有一支箭将射穿他的心脏,还有一支箭将射爆他的头颅,第三支箭将射死李胜。
唯一的选择,他只有替李胜挨住一箭,用他的左胸去挡,幻影刀来竖挡住两箭。
是个人都想活着,看着从殿外飞来的箭矢,禁卫军们有了生机,他们要拼。爱拼才会赢,他们从教头那听来的。
合五为一,齐利断金,五名禁卫军围一而攻之,手掌上的老茧紧挨着刀柄,同时发力。
纵使隐廷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
隐廷卫不愧都是从鬼门关而来的人,被砍中的隐廷卫一咬牙,竟不管不顾,挥出他人生最后的一刀。
刀光如闪电,砍在一名禁卫军的身上,砍进十厘米深,活拿的机会很少了。
隐廷卫的己经身死,口溢出鲜血。
大殿内己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了,他就是其中一个。
禁卫军原来从八百人,现在只有四百人了,护城军只有一百三十人了,隐廷卫只有一百二十多人了。
双方死伤惨重。
外面的箭停了,风却没停,丝丝凉意灌了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很重的血腥气,原本不该有的。但总会有的。
没有人说话,这并没有在谁的意料之中。只有兵器,碰出铿铿的声音。还有门扑嗤扑嗤的声音。
风都没有声音。
是晚上,黄光还是耀眼,红色还是妖艳。
从恐惧中醒来的李胜。才看清到局势,稍有不利。
可己经失望的孙惠,己经知道死到临头。
孙惠念道:“风呼啸兮,寒子佳人,几时成双,大云大雾,贵门深宫,何时彩云间,何时血泊间,皆不能算亦,不算之事,大悲,大恐,大惧,佛家三千浮屠。只舍取于。”
她的声音很大,本来她呼唤人的声音就大。她还没停的说道:
“我孙惠,即无当皇后之命,又无活路,在此诅咒李家的人,肢为刀解,发束横梁,脚踏深渊,不死即疯,身为刀咀,心为毒腐,万箭穿体,终不得善了。天下终无李家立足之地,哈哈~~
“都死吧,都去死吧,死亦为魂鬼,都要陪我吧!
“都不得好死。”那回音似在说:“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得好死,好死,死。”
说完,头撞金椅,血流五步,身死大殿的最高处,嘴上带着笑。那来自诅咒的笑。
她看来更像魔,着了权道的魔,脸像鬼,似渗出了血。她没有闭上双目,她死不冥目,她也许早己料到有这样的下场。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带到这个世上唯一的生命也因宫变而死。李民染也染了魔的气息,长发披肩,手执金戟,目眦发红。
杀,李民染他要杀,他没有疯。
禁卫军看着,眼睛中渐失去了生机,蛇无头不行,就算是龙也不行。谁都得有头,人也一样。
他们在发呆时,头便搬家了,隐廷卫下手很快,他们就像杀人机器。
林晓凡也倒下了,他中毒了,毒是原先中的,现在中箭了。但他救下了当今太子李胜,李胜正扶着他。
“林兄弟,林兄弟,醒醒。”
没有人,他们都在撕杀,再说太医己经睡了。李胜根本没有听孙惠说的那什么诅咒,李胜在等。等着战斗结束,他是赢家。八百禁卫军全死了,隐廷卫只有十几人了,护城军只有几人了,活着的人。只有二十八人。
整个大殿,只人二十八人,原本只有二十八人。
可谁也没注意到,竟又多出了一人,那是个有些老的人了。手中正拿着抹布,弯着腰,将孙惠的身体从金椅上推开。开始抹上面的血迹,动作慢得很,但擦得很干净。
李胜认识,李民染也认识,那人是他们父皇身边的太监,正公公。
“把这里弄得这么一蹋糊涂,你们父亲该生气的,应该弄干净,改天还得开朝。”见到这样的场面,他说话很沉闷,像鬼魂的声音,如果单独一个人在夜里看见了,绝对以为是个鬼,没有半点声响。可想其武功到达了种什么样的境界。
李胜早己知道父皇身边有一个高手保护着。却没有猜到是正公公,现在他知道了。
皇宫中有两种人是惹不得的,一种是公公,一种是宫女。
天还没黑,但接近黎明了。
护城军都来了皇宫,禁卫军也都在皇宫,城门四开。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李胜以为结束了,李民染也以为结束了。但当今圣上的第六个儿子没有打算结束。
他是个英俊的人,眉粗目秀,五官端正。从面容上就可以看得出他十分聪明。也可以从他的名字中看出来,他叫李全智。
“五哥辛苦了,大哥也辛苦了。”
刚才放箭的人,正是他的人。他在皇宫中,没有多少人。但有百余心腹。
李全智笑着,他没有管正公公,直接走到了李起渊的身边。从他身上搜出禁卫军的兵符,拿着他手中的玉玺。
李全智大笑道:“难道没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李胜脸色有些难看,将林晓凡轻缓放在地上。说道:“你永运都做不成老鹰。”
李全智讥笑道:“难道那只鹰是大哥吗?现在十一弟死了,五哥己经累了,你的人也不多了。”
李胜说道:“你难道出门前,没有喝夫人做的安心汤吗?”
李全智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喝了安心汤?”
李胜说道:“是我对弟妹说的,最近六弟心神不宁,要多煮些安心汤给你喝。”
李全智又变成了笑脸,说道:“难不成我夫人在汤中下毒了,那大哥可真是神通了得啊!”
李胜道:“不是,只不过你夫人身边的丫环是皇后娘娘钦赐的。”
说到这里,李全智双眼瞪得如明珠大小,突然感到有一万条蛇在咬他,有一千只蚂蚁在咬他。心如火焚,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脏,从嘴角溢出乌黑如墨的血。
“大哥在汤里下了毒~~”李全智,说完,还没倒下,但手中的玉玺和兵符己经掉到了地上。他一步,一步,朝着龙椅而去,从心脏还不断冒出黑血来。
可他还是一步,加一步的朝着龙椅而去,他多想坐上父亲的龙椅,正公公没有拦他。但他没有坐,他笑了,笑得如鬼头马面一样。看着那发着黄光的龙椅,他滚落了下来。
这里的男人,几乎所有人都想当皇帝,但却不敢做,做这件事的人,己经死了太多,李起渊死了,李全智中毒死了。
不止男人想,连是女人的孙惠也想。
林晓凡并没有晕过去,他在听着,他知道这场面有多残酷,兄弟相残,昔日曾在同一军队的军人互相撕杀。
那些人大部分都有老母亲,那皱纹满面,在一针针缝着旧衣裳的老母亲,还有腰己经弯了的父亲。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女儿。
现在还是黑夜,他们也许还不知道在军为伍的父亲或儿子,也许是丈夫的人己经身死了。
死在了天下的斗争中。
成,百姓苦,败,百姓苦,正中了一位诗人的话。
第二天,是万里金光,似突然升起的火球。
太阳的光,照进了太殿,照得金光闪闪,血红得发烫。
碧月湖畔,本己逝去了一代王者,他的名字叫成秀。他是个英勇的将军,但却不是一个好皇帝,所以他登上皇位后,他死于叛乱。
成秀不是第一个皇帝,而他之后自称为皇帝的人是李然君。曾是一城的郡守,但这与他做皇帝似乎没什么关系。
人总要死的,皇帝也是人,也是要死的,但皇帝总有人来做的。
皇宫的大殿,活着的人还活着,死了的人己经死了,他们衣服还是湿的,这很容易感冒,一个最厉害的汉子,若感冒了,也只能够任人宰杀。
李胜搀扶着救他一命的人,孰不知他救了他,也救了自己。可是他不愿意多想,并非因为想不到,而是不必想。
李民染手里还拿着剑,剑上的血己经凝了,有些发紫发黑了。
李胜将禁卫军的兵符交到了李民染的手中,轻声的说道:“你该先换件衣服,再睡上一觉。”
还活着的护城军扶着五皇子走出了大殿。
六皇子的心腹,在收尸,只因他们怕死,六皇子李全智己经死了,他们不想陪葬。怕死总是人的软肋,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怕死。
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银光的盔甲,发着钻石般光亮的枪尖。
这是一只骑兵队伍,人数有一万。一万的队伍在前进,还是奔跑,所到之处,就像发生了小型地震。
速度很快,这只队伍是不怕死的,他们是从战场上的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们是最自傲的骑兵,不是所有人都能当骑兵的,必须人高马大。力及近千斤。
骑兵是战场上的拳头,昔日,第一将军史莫凭区区一万骑兵,挡住了三十万大军。
而主帅则是战场上的心脏。
所以主帅冲在最最前,他的盔甲是最亮的,单有冲在最前面的这份勇气,己经让后面的骑兵士气大振。
碧玉湖,经过雨的洗礼,看上去明亮多了,也平静多了,有风,就有碧波粼粼,像鱼鳞,闪闪发光,又有太阳,折射出阵阵白光。
有骑兵是地方,就有好马,传令兵的马当然得是好的,他要更快的传递信息,他要更快的躲开危险,马无疑是他最好的伙伴。
传令兵不用穿那闪闪发光的盔甲,但他想穿,可他却比那些穿盔甲的骑士更加的有用。
长长队伍,一传令兵风呼啸般的而来。他骑的是快马。
他要向最前面人送情报。
“报,宗玄王,十五地方外,从知江城来了一支军队,旗号孙。”
宗玄王停下了马,后面的队伍也整整齐齐的停住了,而且停得十分整齐。
宗玄王说道:“孙卫文,孙惠。”他说出了两个名字,紧接着他又说:“再探。”
他没有再前进,而是下了马。跟随他的将军也下马了。
他从马鞍上掏出了一张图,那是皇城的地图,及布防图。
图上有三种颜色,红色代表着护城军,蓝色代表着大将军求之哉所率之部。黄色则是禁卫军,三军犬牙交错,皇城有十二扇城门,无疑按风水而建,天地乾坤四极,五行八卦八方。
雨过阳出,彩虹却没有看见,这并不稀奇,雨过彩虹不是时常都有的。
宗玄王说道:“你们都是跟随我征战的将军,现在我们一展拳脚的机会了,夺得皇城,就等于夺得天下,各位将来都是开国将军,得了天下,必少不了你们的份,面对这样列土分王的机会,大家可想错过?”
几位将军齐声道:“不想,一切听凭将军调遣。”这声音似乎可以振断钢铁一般。
宗玄王说道:“这将是兄弟凶残的一场斗争,皇宫只不过拉开唯幕罢了。现在我们必须去拉笼孙卫文,这样我们才有更大的胜算。这件事情需要一位将军去做。”
几位将军中的一人跳了出来,说道:“我去,我也与那孙卫文有些交情。”这位将军叫丁野,原本是一位武师。
丁野,说完,便上了马。
宗玄王却说道:“慢。”
丁野不解停住了,宗玄王又接着说道:“等皇城方面的消息。”
从皇城方向,的确有一人正跑来,那人的速度比得上马,若一阵风。宗玄王喜欢快马,同样也喜欢跑得快的人,所以他的常打胜仗,但他心中有两个人却是他不敢比的,第一个是成秀,第二个是史莫。
谦虚的人总有好运,宗玄王就是谦虚的人。
来人外号快脚腿,不过少了只手。但跑路根本不要用手,他武功不是很高,所以常有人嘲笑他。他就叫快脚腿。宗玄王看上了他,将所有嘲笑他的人都杀了,所以他愿意不要一份钱,不要一份权替他买命。
快脚腿从皇城得到了消息说道:“皇宫内,几位皇子几经斗起来了,就在咋晚,死亡两位皇子,十一皇子被刀砍死了,六皇子中毒而死,八皇子恭亲王却不知所踪,五皇子的夫人死了,五皇子却没有死。”
快脚腿只所以用说的,是写信,无论你写得多么乱,别人都能套出内容,而人却可以忍痛不说。宗玄王十分欣赏他说的,所以宗玄王笑了。
“恩,你可以回去享受美女了。”宗玄王欣赏的人当然会赏赐美女,男人都喜欢美女,女人都喜欢被叫做美女,大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现在你可以去了,丁野,现在有把握了吗?”
丁野笑了,他十分忠于宗玄王,所以没有回答,宗玄王也知道他有百分百的把握。
其他几位将军也笑了,因为他们活着的机会大了,活着当然得是件高兴的事情。
其中有一位将军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宗玄王笑了,又上马了。
现在皇城四周的兵都动了,当今圣上在干嘛呢!
李然君在喝茶,皇帝喝茶,他当然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何况是大将军求之哉泡的呢!
喝茶的有两人,喝酒的有一人。三个人的年纪加起来,绝对超过百岁。不到一百五十岁。
“命兄不守着占星卜台,跑来我这喝酒干什么,还当着皇上的面喝酒。”求之哉说道。
李然君笑了,开口道:“无妨,无妨。”
命相坐在最下方的位子上,恭敬的回道:“几个孩子的斗争都己经染出了血,面对宗玄王的二十万大军切不可大意。”
求之哉说道:“上次借他的人马北上,征战成秀的儿子,他的兵也不见得多厉害。”
李然君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今时不同往日,相信他早己将自己的部下练得如虎似狼。”
命相抚了抚胡须道:“只要皇上几个儿子的事情处理完了,对付宗玄王就一如反掌了。”
李然君面露忧色道:“可还有个孙卫文的五万军队,那就不好对付了。”
求之哉说道:“现在我们向其他地方的番王求救兵也来不及。皇城有十二扇城门,我们名义上说起来有三十万大军,十万护城军,十万禁卫军,还有未将帐下十万大军。”
李然君接着说道:“我也知道根本没有三十万,只有二十一万,战斗力远不如宗玄王,但我们唯一的依仗就是城墙。不知命先生有何高见?”
命相道:“唯今之计,只有拖住了他的话,那么就可以等番王的救兵。要么擒贼先擒王。”
求之哉的语气减弱几分道:“硬拼的把握有多少。”
命相说道:“如果你是史莫的话,有十成,可你不是。所以只有四成。”
李然君又说道:“如果亮出王牌的话,胜算有多少。”
王牌,是藏得最深的实力,如果没有到危机的时刻,谁都不会使出王牌。命相的眼睛瞄了一眼当今圣上说道:“皇上最大的敌人远不是宗玄王,宗玄王不过考验皇上的基石罢了,所以王牌是绝对不能够打出来的,王牌一般最后才使的。”
李然君看着天亮,看着阳光,他己一夜没合眼了。
求之哉看出了皇上的困意,说道:“皇上还是好好的先睡上一觉。我去宫里看看,几位皇子的事情结果怎么样?”
命相赞同道:“只在睡好才有赢的可能。”
两人都退了下去。
有阳光的确好睡觉,只有有困意的人才想睡。懒人无疑是最有困意的。
李胜以为事情结束了,将林晓凡扶回了东郊别苑,刚经过大雨的别苑,特别的明净,看上去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李胜请来了一位医女给林晓凡治伤。
他自己换了身衣服,他一整夜还没有睡,可现在他睡不着,他又要进宫见父皇。他只有见到了父亲才安稳。
他没有见到父亲,他见到了大将军还有他的导师,他虽是皇子,但还是行礼道:“导师,大将军好。”
求之哉的眉头都拉了下来,说道:“不好,大事不好。”
命相却笑了,说道:“很好,有好事来临。”明明是催命的鬼,给他说成了报喜的喜鹊。
李胜好奇道:“何事?”李胜突然想到了,好像这本应该想到了,惊讶的说出口:“宗玄王也要兵变?”那个人可是他父亲的亲兄弟,现在为了天下,也不昔兄弟相残。
李胜从兄弟相残的斗争中出来的,当然知道是件残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