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穿甲箭!”联军指挥官眼看跌落的士气快要来到崩溃的边缘,立即下令弓箭手集射狙杀,随后小声向身边的盟友嘱咐,“诺丁·埃尔罗斯子爵,你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也去换装,记得用你家族珍藏的英灵箭。”
数百只精铁打造的穿甲箭仿佛喷泉似的从弓箭手兵团升起,乘风而起,滑过致命的弧线,朝黑暗领主所在的位置坠落,其中隐藏了一支古代英灵寄宿的箭矢,如果射中将对身体和灵魂造成双重破坏。
尼格拉伯爵只是举起左手,紧紧握拳,一面负能量编织的圆盾凭空出现,表面镶嵌交叉的白色臂骨。防护远程攻击和毒液守卫完美结合的产物,前者偏转、滑移箭矢,后者的强酸毒液能腐蚀一切。
“咦!”
杂乱的箭雨在身边落下,黑暗领主却感觉到危险的杀机,左手握紧的拳头松开,摊开手掌,随后迅速捕捉穿透防护法术的英灵箭矢。
‘本质是某位冲破桎梏的圣骑士的臂肌,怪不得可以无视低阶法术。’被尼格拉伯爵抓在手里的英灵箭仿佛活物似的挣扎弹动,里面蕴含的灵性即使岁月的洗礼也没有损耗多少。
“哼哧!”黑暗领主狰狞的面甲往脸颊退缩,啮合重叠露出下巴,贪婪的毒蛇似的舌头滑过满口密密麻麻白金色的尖牙,张嘴咬住箭矢的翎羽。它发出刺耳的噪声,极力振动,尼格拉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享受某位圣域英灵的痛苦滋味。
‘妙极了!以子孙的鲜血和灵魂滋长残破的灵性,不愧是牺牲之圣骑士赛科利菲斯,这种技艺来自……圣堂!’
“隐蔽的暗杀!短视愚蠢的贵族,你们已彻底激怒我。”黑暗领主举起权杖用力重重顿地,以自己的愤怒为燃料,瞬间点燃毁灭的领域。
失去战马的重骑士们瞬间就被领域笼罩,先是连接盔甲的皮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崩断,甲片纷纷掉落;跟着是环环相扣的链甲,每一个精致的金属环都在接头位置开裂,成百上千的铁丝扑簌簌落下,仿佛一场夏日午后的骤雨;剑刃迅速生锈,好像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锈迹斑斑的剑身如同发霉的面包快速锈蚀成铁粉碎片落下。镶着银丝花边的细麻布衣服所有针脚全部断裂,还没有从身上滑落,经纬线早已崩解,落在地上的只是一堆线头。
毁灭领域很快粉碎重骑士厚重的防具和锐利的武器,甚至将他们剥地光脱脱地一丝不挂,阴冷的寒风吹来,他们忍不住双手抱住肩膀颤抖,不知道是深入骨髓的冰冷?还是对黑暗领主无可匹敌的权柄的恐惧。稍微远一点距离的联军,所有长矛都碎裂成木屑被风吹走,只留下被汗水打湿的光滑握把,长矛兵们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坚韧的兽筋弓弦崩断,弓臂反弹复位变回木棍,箭矢尾部的紧致翎羽松散开,仿佛被风吹走的蒲公英,箭杆被虫子啃噬似的剩下一撮粉末,金属箭头也朽烂不堪使用。即使精钢打造的重剑,也没有逃过毁灭的命运,金属锈蚀夺走了所有铁质,即使贵族的佩剑,打造时掺入少许精金的传奇武器也没有幸免,光芒黯淡的精金碎块被一堆灰褐色的铁锈淹没。
黑暗世界的大人物们很快发现体内的源泉全部枯竭,无论是与恶魔交易换取的深渊混乱之力,还是蓬勃壮大的负能量和死亡气息掀起的元素潮汐,都被毁灭领域源源不断地抽取剥夺。而且刚刚进入活跃期的元素也沉寂地失去活力,即使是无处不在的负能量,也抛弃远离他们而去,全部集中在尼格拉伯爵的身边。
奥托堡的城墙在领域的侵蚀面前,从底座开始松垮坍塌,青黑色的玄武岩布满可怕的裂缝,随后承受不住自重地变成碎屑。连带站在城墙上的预备兵们都失去平衡,这些青壮年农夫拼命地挣扎,却还是被倾泻而出的岩石碎块席卷冲走,幸运地还能连滚带爬地冲进护城河里,侥幸脱身,剩余地都被掩埋窒息而死。
失去城墙的防护,奥托堡仿佛剥掉衣裳的花冠少女,又像是被铁锤敲掉坚硬外壳的核桃,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
尼格拉伯爵释放出毁灭领域,剥走贵族联军的爪牙和皮毛,向所有人显示他的不可耐烦,或者说是厌倦这场凡人的战争。
全副武装的黑暗军团仿佛被皮鞭狠狠抽打的骏马,凶狠地扑向全身光溜溜的贵族联军,还有失去一面城墙的奥托堡。即使是骑士,赤手空拳面对以火焰号角索尔为首的黑暗领主的仆从,也无法做到夺走对方的武器重新换装,而且他们也被尼格拉伯爵的毁灭领域彻底摧毁身心,绝望感扼住颤抖的凡人灵魂,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身躯,被巨斧、重剑砍菜切瓜一样收割。
不知道多少位有声望的骑士、荣耀的贵族如同待宰羔羊被轻易屠杀,鲜血从残骸碎块里汩汩流出,随后被无数只脚践踏成肉泥,浸润融入脚下这片土地。
‘贵族的末日终于来临,黑暗军团的屠杀在继续,现在是埋葬哈布达斯家族藤蔓、旁枝末节的时候。’奥托堡的主人,年老的迈勒举起‘蚀心者’长剑,发出决战号令,哈布达斯家族所有成员,还能握住马勺、粪叉、草耙的仆人都疯狂地冲向黑暗军团。如预知水晶看见的一幕发生了,火焰熊熊燃烧,鲜血四下溅射,荣耀妆点的奥托堡一点点地被黑暗吞噬。
‘负隅顽抗’的哈布达斯家族手持简陋的‘武器’,黑暗军团和投靠尼格拉伯爵的贵族们一拥而上,反复争夺每一栋房子的归属权,犬牙交错的锋线拉锯,胜利的天平逐渐倾斜。毕竟失去所有家族骑士,剩下粗浅训练的仆人们凭借一时之勇的奋力拼杀,等鲜血糊满视野,力气渐渐消耗,疲劳和酸软的身体并不能弥补双方的差距。
蚀心者剑身的光辉渐渐黯淡,迈勒·哈布达斯伯爵遣散身边所有人参与战斗,年迈的他慢慢走回书房,放下法兰祖先的遗产,从容戴上黑暗领主的使者卡拉多·霜语赠送的礼物。
他身上的衰老在这一瞬间就停止了,因为此时他已经是死人。
尼格拉伯爵抬起头,观看笼罩在奥托堡的九头蛇‘海德拉’,浑身伤痕累累,遍体鳞甲崩裂流出黑血,中间的戴着冠冕的头颅被啃食,留下巨大的伤口。失去主心骨的野兽分崩离析,从奥托堡离开,远远地逃进荒野里,空出那张荣耀的宝座等待新的主人。
‘终于可以突破伯爵,晋升为大公,建立我的国度。’黑暗领主走到城堡的庭院,沿途无论是黑暗军团还是哈布达斯家族的仆从都不约而同地远远离开,尊敬、敬畏、畏惧、惧怕,他抬起脚重重一踏,以负能量为源泉,遍地亡者的血肉和残骸为材料施法的‘改变地形’,在地面升起黑暗阶梯。尼格拉踏上台阶,周围的死亡气息渐渐活跃,再踏上另一只脚,元素潮汐开始沸腾,一步步往上攀登,在所有人仰视中登上奥托堡的主楼。
被亡灵大军和黑暗军团合力击破的贵族集团丧失了战争潜力,可是他们的统治凭借惯性依旧往前推进。
‘不远的将来建立的公国需要一个敌人,上升期的国家无日不战。贵族集团失去哈布达斯家族,失去产粮区小麦平原,没有多少潜力,唯一可虑的是贵族或许迫于我的压力,补充新的成员重建贵族家庭,礼仪、贵族知识、纹章谱系形成的正统还有很强的号召力。’一边走一边思索,黑暗领主走进哈布达斯家族的核心区域,家主的私人书房。
看着迈勒·哈布达斯的死尸,尼格拉伯爵不动声色,右手拇指在左手腕轻轻划过,随后他把左手平放在老人的头顶,“醒来吧,可怜虫!”
鲜红色泛起珍珠光泽的血液滴落在迈勒·哈布达斯的头顶,具备灵性地分成七股,仿佛细蛇一样钻进老人的眼耳鼻口。
“呃啊!”拥抱死亡重生的奥托堡的主人苏醒过来,贪婪地不断吞咽着黑暗领主赐予的血液,他脸上的黑灰色老人斑仿佛阳光下的初雪迅速消融,岁月刻下的深邃沟壑被青春活力填满,衰败的脸色显露出健康的红润,干枯灰白的头发恢复乌黑油亮的光泽,仿佛一匹黑色的丝绸,松弛的皮肤渐渐紧绷,微微下垂耷拉的腮肉再次饱满充实,略微佝偻的身体站起,挺拔有力好像四季常绿的柏树。
“按照约定,你尽力做到最好,而我也依约履行,赐予你新生以及新的身份,日行者索利斯·安布拉尔特,你将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漫长寿命。”
“尊敬的尼格拉殿下,我是你的利剑,我是你的坚盾,我发誓终生侍奉你,直至生命的尽头。”
“在漫长的岁月里,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追求真正的不朽。凡人的战争到此结束,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你可以退下了。”黑暗领主还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前,索利斯·安布拉尔特就知机地离开。
“贵族的正统!毁灭!”尼格拉伯爵在一生攀升至浓烈之时再次开启笼罩整个世界的领域,这次他要摧毁文明的承载,所有书籍记载的知识。
哈布达斯家族的藏书,每一张书页上的文字和图案都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渐渐失去色泽,而蕴含恶魔之力和泛起圣洁光辉的文字和图案则从书页上直接剥离,纷纷扬扬地滑落到尘埃中。包括隐秘的传承,古代语的秘密都散逸消失在风中。唯一不能磨灭的是常人的记忆,支离破碎不成体系,或者浅薄地不值一提。
失去正统、贵族文化的传承,贵族的末日才在无人发觉的时候悄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