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平委屈地说:王社长,您的话为什么总是这么一针见骨头,让人有苦倒不出呢?不过,不管您信不信,反正在这个俱乐部里,我就是做到了全国劳模的超一流服务,从早到晚也引不进来几个人。既然是无人问津,我总不能让我的员工们每天都像是迎接贵宾似的傻站着吧?所以我只能随其自然,放任自流,所以……
王川火了说什么呢你,什么叫随其自然、放任自流?孙晓平,你给我听好了!你是这个俱乐部的主任,你在这工作一天,对员工就必须给我严格管理。你们必须要给我像迎接贵宾似的好好站着,等着顾客!你所以什么呀所以?所以你们就可以吃瓜子、闲聊天、抹口红?我说你个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是怎么学的?你就不会好好转转你的小脑子?动动你的高智商?想想用什么新鲜的妙招可以把上帝引进来,坐下去?
我……
孙晓平同志,这种引进是要动脑子的、是要想办法的!做工作绝不是让你坐等,更不是让你随心所欲,逍遥游?明白吗?王川敲着桌子。
孙晓平眼睛红了,她擦着泪说:王社长,我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是没动过脑子,想过办法,可是工作做到现在,我好像觉得我根本就没有能力管理好这间俱乐部,我的水平不行,您让别人来吧。
王川说:那怎么行?打退堂鼓是绝对不行的!怎么就干不好了?据我所知,在你们这个小区里,政府官员、文化名流、社会贤达多得很,各种人脉资源也很深厚,可是你这个读书俱乐部却居然是门庭冷落,无人造访。谁的责任?我看首先就是你这个负责人嘛!我说小孙啊小孙,别看你是清华大学学经济的,怎么连一点经济头脑也没有呢?
我就是没有经济头脑嘛,你派别人来干吧,我真的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要学着开发经济头脑,还必须要把这个俱乐部给我干好它!
孙晓平也来了脾气,顶撞说我就是干不好!就是没有经济头脑嘛!学经济是我人错了门。社长,您就让我回去吧。回社里,无论是编书,做发行,做杂务,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保证听您的。对了,我还有会计证,做财务也行,就是别让我在这里千晒着了,我都快晒干了、晒死了,我实在是干不了这里的活。她说话时带着哭腔。
孙晓平是一年前主动要求来读者俱乐部的,之所以如此,纯粹是为了享受这里的自由自在和简单的人际关系。一年下来,孙晓平才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大而特错了一是,她天生就不是一块搞经营的料。术业有专攻,在这个小小的经营环境中,任她的脑子再怎么转,也转不出活跃的经营理念来,她只会坐镇守摊,只会常规性地开展1:作直到这会儿孙晓平才明白,看来,搞经济真的是比学经济难多了。
二是,她被简单的工作环境窒息了。三个女人的小女人国里的确简单,但简单得使她失去了经常与外界沟通的机会她今年都二十八岁了,眼见得不少的大学同学都为人妻、为人母厂,自己再这么深藏下去,这辈子怕鮮嫁不出去丫。这对她來说可是当前属第一的头等大事啊!她孙晓平绝不能在这里耽误了自己,她要逃离。所以,今天社长来,她执意要抓住机会松动一下自己,赶快离开这个冷清之地。
可是。王川却根本不想和孙晓平谈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就是真把孙晓平调回社甩,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排现在的出版社,像孙晓平这样的学历虽高,但做事缺乏经验、创新能力的年轻人太多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劝慰地说:孙啊,你就在这里好好吧,这是个不错的平台,我相信你只要多动动脑子,多发挥一下团体的智慧,相信是可以干出名堂来的,事在人为,你一定行的!
孙晓平急了,她红着脸说:真的不行啊,社长,这次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你回去的,您就答应我吧回出版社以后,您就是让我打扫卫生、收拾厕所我也干,决不给您添麻烦,我求你了。社长,让我冋去吧!孙晓平软磨硬泡,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是真的,必要时,她要让自己大哭一场:她相信,有时候女人的眼泪对上司来说,特别是男上司,是最超强的软化剂。
谁知,王川今天硬是不吃她这一套,他依然冷漠地说广哭吧,哭吧,你就是哭塌了这间俱乐部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丄作上遇到点困难就想当逃兵,也太任性了吧?孙晓平,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哭着喊着要来俱乐部的?现在可倒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出版社当什么了,是你们家?今天,是你逼着我把话说绝的。你听好了,在我们的出版社里,你如果在这干不好,就哪也别想去,我说话箅数,除非我下台!
孙晓平跺着脚大哭起来广天呐,我恨死我妈了!
王川奇怪:自己不争气,恨你妈干什么?
就是她逼我学经济的!高考时,她偷着给我改志愿,现在可惨了,这破经济害得我从此要为这个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专业受难一辈子了!孙晓平的哭声真的很大,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看着王川,像个无助的小可怜。
王川视而不见。
这时,在一边的向海滨有些忍不住了,他捅了捅王川,王川却皱眉示意他不要多嘴。
孙晓平见哭打不动主川,只好转弯子,自己找台阶说:社长啊,您要是非要让我继续在这里干也行,您得从社里给我找个帮手来,找个懂经营会管理的,我也好知道今后该怎么改进,怎么创新啊?
王川哼了一声:找个人来?你做梦去吧,社里本来懂经营的人就少,最近还想到社会上去招聘呢,哪有什么多余的人往你这派?你是学经济的研究生,自己理论联系实际干中学吧!不瞒你说,我们谁都不是先知先觉,都是干中学出来的。
王川的话本来已经说完了,不想却鬼使神差,偏多了句嘴,惹出了个天大的麻烦。他看了看身边的向海滨,对着孙晓平开玩笑似的说:小孙啊,莫不是你想要我这个兵团老战友来给你帮忙?他倒是商业口干了几十年,懂经济,有经验,还是个基层的小领导,只是现在英雄无用武之地,连自己都……
不等王川的话说完,向海滨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芒,他乐呵呵地打断王川的话说:行啊,行!王川,你可真够哥们儿,那……我就来试试?我想啊,我要是能和小孙一起工作,她学经济的,我干经济的,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保准没问题!他兴奋得像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王川。
孙晓平很机灵,也大声跟着说:那太好了!如果这位老师能来帮我,当然没有问题了!我们举双手欢迎!王社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虚心向这位老师学习!
向海滨说:小孙同志,我姓向,叫向海滨。
孙晓平说:知道了!王社长,我一定会辅助好向老师干好俱乐部的各项工作。她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只要现在能有人接上俱乐部的经营管理的工作,今后她就有可能脱身。就为这,她也要拼命和王社长的这个老战友联手砸实这件事。她看出了王川说话的随意性,但领导一言,应该是驷马难追的。
王川傻了,他没想到随意的一句玩笑,却正中了两个有心人的下怀。他怎么这么笨呀,怎么就忘了向海滨现在的大麻烦呢?真是言多必失!至于向海滨的经营能力如何?他是一点底也没有。不过各种迹象表明,他能力不会太强,否则,怎么会几十年事业上没有大起色?怎么会面临着下岗的威胁而无所适从呢?但作为社级领导,一言既出,搜水难收啊!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面对窘境,他只好说:你们俩也都先别卨兴得太早了,这件事我一个人还做不了主,要回去开社委会研究一下后由集体决定。
孙晓平说:有您的支持一定没问题!
向海滨也说:谢谢你啊,老战友,这事可千万拜托:!他兴奋极广,他要紧紧抓住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绝不能比王川在犹豫中再抢间去下他的脑子立刻盘算起来,家里还有两瓶留了多年的贵州茅台,他要在近两天拎给五川,现在社会上兴送礼,他没冇別的东西,只有这点小意思,虽然少点、俗点,相信:川是不会介意的。
王川没接向海滨的话,却很报地剜了孙晓平眼,这眼像是玩鹰的人被鹰啄了眼球般地疼痛,在回家的路上,王川和向海滨还是没说儿句话,但明显的,两个人的心情却来了个大凋个…向海滨喜出望外,如果他果真能如愿以偿到士:川的读者俱乐部来上班,不仅可以解决迫在眉睫的下岗危机,又能躲开张红英那张令人讨厌的烂嘴,何乐而不为呢?虽然王川的犹豫他看在了眼里,但谋事在人,他懂得这个道理川似尹只专注在开车上他后悔刚才的信口开河,给白己和单位找了个大麻烦,心想,向海滨到读书俱乐部来的事情有了孙晓平的掺和就更成了不可推托的事了,该如何在杜委会上提出,争取多数人的认同呢?他必须认真思考一下今天是怎么了?脑子进水了?他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把车开得飞快!周紫玉说到做到,一回学院就交了提前退休申请。
她的举动,令一向以冷面示人的主管严院长卜分意外。这个年届退休年龄的副院长,立即就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还破例给她沏了…杯不招待外人的特级乌龙。他说:今天,我就是再忙,也得和你好奸谈谈厂。
您说吧,我愿意听。周紫玉副必恭必敬的样子严院长夹着烟看了周紫玉半天没说话,他好像在打廬着个陌生的怪人,直到烟头烧了手才嘘着气开始说话,他挑着字眼慢慢地说广我说……周老师,我知道你做事向是比较谨慎的,可这一次是怎么了?比我可怎么说呢?
您就照实说吧。周紫玉明白严院长想说什么,她早做好丫挨批评的心理准备,既然到了最后的时刻,谁想说什么就让他说什么吧,更何况他是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呢?她是诚心诚意地来听批评的,因此君子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