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三毒剑客”吴良行看在眼里,心中赞叹。这厉锋果然不愧“刀魔”之名,出手一刀,竟然就有如此威势,倘若换了是自己,骤出不意,多半逃不过这一劫。
幸好章群并不是他。
当他感应到杀机的同时,就已本能地运功戒备,真情凝聚丹田,蓄势待发。在看到银芒的同时,他想也没想,立刻一拳轰出。这看似平淡无奇,毫无花巧的一招,其实却凝聚了他六十多年的功力,乃是少林镇山绝学――“罗汉神拳”的一记杀手。
两股大力迎头相撞,爆发出一声沉闷的炸响。
章群发出一声闷哼,登、登、连退三步,清矍的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胸口如受铁锤重击,一口血险些就要喷了出来。厉锋这一刀,骤出不意之外,还借凌空之力,不但劈散了他的护身真气,还将一股凌厉诡异的刀气借刀拳相交之际,送入自己体内。
这,大概就是江湖中谈虎色变的“天狼刀法”了!
一时间,章群身形凝滞,如山不动。
在他身后,劈出那一刀的厉锋,其实也不好受。这一刀实在耗费了他太多的真气。有道是,高手相争,往往一招而决。厉锋算准了时机,在最有利的一刻挥出了这一刀,这其中所包含的经验、技巧、心血,还有那凝聚在刀锋处的暴烈真气,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呛!”钢刀入鞘。
厉锋大步离去,再也不看章群一眼。
眼前忽然黑影一闪,一个颀长瘦削、全身都裹在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脸色苍白,一双细长狭小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狠毒的光芒。他冷冷瞥了寂然不动的章群一眼,阴森森道:“厉兄为何不乘胜追击,难道还要放过那个老贼不成?”
厉锋冷冷看着面前这位“三毒剑客”,淡淡道:“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形下,躲过我的‘天狼噬月’,就算是他的师兄――少林方丈华严大师在此,也不行。”
寥寥数语,掷地有声。
吴良行一怔,再看章群。只见章群忽然一声厉啸,嘴一张,一口血雾喷出,高瘦颀长的身子,也仰面倒下。
一刀之威,竞至于此。
吴良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眼见章群全身完好,却吐血而亡,摆明是伤在厉锋的刀气之下。他刚想上去确认章群的死因,厉锋淡淡道:“快走吧!章群已经通知了七大派的人,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话音未落,厉锋已经腾身而起。吴良行无奈地摇摇头,既然章群已经死了,那么他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又何必横生枝节呢,万一正好碰上“七大派”的人,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犹如来时那样,吴良行身形一动,又犹如鬼魅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冷的月光下,章群的尸首横卧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拉长的影子显得格外落寞、悲凉。
远处,传来衣玦破风声。
二十七.生擒
再见“雷电双煞”,已经是十日之后。
虽然此次刺杀行动格外顺利,“三毒剑客”吴良行没有半分耽搁,当晚就用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雷电双煞”。
而“雷电双煞”的回信也很简洁:“很好,速归!”
现在,厉锋和吴良行就在回归的途中。一路之上,厉锋很想从吴良行的口中套出点什么,可是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仿佛随时随地都在防备别人暗杀他,根本就没有聊天的兴趣。厉锋猜想,如果不是上头的命令,这家伙根本就不会愿意和任何人坐一张桌子吃饭。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个狡诈阴毒的“三毒剑客”的眼皮底下,将绝密情报传递出去,厉锋就不由心中暗暗好笑。
但笑过之后,厉锋又不免感到几分忧虑。按照时间推算,他已经浪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七大派的情报准确的话,“极乐山庄”会在两个月内发动攻势,那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可如今,事关胜败的名册还根本是没影的事,而有关“极乐山庄”的入谷秘道也还是未知数。除了知道“黄泉客栈”是“极乐山庄”的必经之路,就再也不知其它。好在自己此次甘冒大险,而“七大派”的秘密联络人章群也死在他手中,应该能取得“极乐山庄”的信任了!
“黄泉客栈”内,厉锋一迈进那间熟悉的大厅,就不由怔住了。
大厅内,四个人正坐在一处悠闲品茗,神态十分悠闲。若是梅公竹婆在也就罢了,可是看见“雷电双煞”也在座,就不免有些古怪了。“极乐山庄”四大总管,忽然齐聚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归来吗?
厉锋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明白,只得拱手道:“厉锋见过各位总管大人!”
梅公竹婆还是老样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懒散模样。雷公展则显得热情许多,起身大笑道:“厉公子不必多礼。此次厉公子为山庄立下大功,公主特意命我和老朱出山相迎,以示隆重!”
厉锋忙道:“厉某何德何能,敢劳几位总管相迎?如此岂不折杀厉某?”
朱急电也站起身,拿过身边的一只锦盒,微微笑道:“此盒乃是公主特赐,专为表达公主的心意。厉公子,请吧!接过此盒,大家便是自家人了!”
那锦盒四四方方,金线描红,显得十分华贵。不过只要想想,此乃那神秘莫测的“极乐公主”亲赐,其中物事,自然是更加令人期待。
厉锋当然不会在意什么金珠细软,不过却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逊谢,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朱急电捋须笑道:“厉公子不看看是什么礼物吗?公主出手,可是一向令人惊叹的啊!现在就连老夫,也按奈不住好奇,想一睹其中奥妙了!”雷公展大笑道:“对、对,老朱说得是,老夫也有些好奇了。哈哈!”
既然这两位兴致颇高,厉锋当然也不便扫兴,笑道:“那好,厉某就再次谢过公主厚赐了!”说着,打开盒盖。
盒盖掀开,厉锋目光一瞥,不禁大惊失色。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雷公展一向对自己的独门武功――“惊雷掌”很有信心。二十年前,能接下他的“三十六路惊雷掌”,那绝对就是武林的一流好手。至于说,能接下他和老搭档朱急电的“七十二式闪电手”联手攻击,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何况,现在除了他的“惊雷掌”、朱急电的“闪电手”,还有梅公竹婆联手发出的“梅花云手”。四个一流高手不顾身份,同时出手,放眼整个武林,够资格“承受”的绝不会超过十个。
而面前的这个青年,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为了能将厉锋生擒,足智多谋的朱急电不但制定了精妙的计划,还特别邀请“梅公竹婆”一同出手。虽然雷公展觉得这么做有些小题大作,但一想到上面交待下来的严令:必须将厉锋生擒活做,以备后用。他还是听从了朱急电的安排。
梅公竹婆对朱急电的安排则毫无异议,他们曾经亲眼所见,厉锋在连番血战之后,仍然能与“洛阳帮”帮主司空照一拼。若是要将厉锋袭杀,也许用不着如此费劲,但现在是要将厉锋生擒,那就必须四人联手。
而且,还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
朱急电安排的时机,就是当厉锋揭开盒盖的刹那。他有绝对的把握,当厉锋看见锦盒中的礼物,他的心神,会出现一丝缝隙。这时,就是他们全力出手的时机。
厉锋惊觉异变的时候,全身上下的各处要穴,已经全部笼罩在对方的掌风爪影之下。纵然因为先前心神激荡,以致丹田真元不继,厉锋还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判断出了四人联手一击孰轻孰重,同时做出了相应反应。
厉锋一声狂啸,左拳右掌,以横扫千军之势,迎击“惊雷掌”和“闪电手”。同时运气于背、滑肩卸腰,硬生生去接梅公竹婆的“梅花云手”。
一轮犹如闪电般的快攻,真气鼓荡、拳风掌影,交错其间。
厉锋发出一声闷哼。他虽然成功格挡了雷公展和朱急电的雷电交轰,但却无法避开梅公竹婆犹如附影随形的暗袭,至少十处大穴中招,一阴一阳两股浑厚真气深入他体内经脉各处,丹田真气凝滞,四肢明显乏力。厉锋再也无法支撑,吐出一口长气,软倒在地。
他倒地的地方,锦盒中的礼物就正对着厉锋的脸庞。
厉锋心中暗叹,难过地闭上双目。因为那份“礼物”就是一颗龇牙咧嘴的人头,须眉宛然,双目大睁,一脸惊诧悲愤之色。正是厉锋此行前往刺杀的目标人物――章群。
章群的人头,竟然会提前出现在“极乐山庄”,这说明什么?一时间,厉锋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极了,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厉锋知道,章群根本就没有死。在刺杀前的那一刻,厉锋已经用“千里传音”的高深内功,提醒了章群。而章群也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厉锋演了一场好戏。
厉锋就是用这么一条“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在场的“三毒剑客”吴良行。
可是现在,章群的人头却在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那一刀根本不会杀死章群,那么他又是死在谁的手中?而他的人头又是谁送入“极乐山庄”?
一时间,厉锋陷入难解的困惑之中。
二十八 生擒
雷公展和朱急电看着倒地受制的厉锋,这才放下一颗心,相视一笑。
梅公冷冷道:“这小子有十二处大穴被封了,就算他内功深厚,也至少需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你们想怎么做?”
朱急电微笑道:“这厉锋是个要紧人物,如何处置他不关我们的事,我和老雷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贤伉俪还是不要多问了!”
梅公闷哼一声,显然是对朱急电的回答十分不满。但朱急电的身份在他之上,他也不便多问。竹婆却不管这些,冷冷道:“那青月问起来,怎么办?”
朱急电叹气道:“青月姑娘若问起来,就让她来问老夫吧!”
梅公竹婆面面相觑,暗暗叹息。此次厉锋是他们引荐入庄的,如今厉锋的奸细身份揭穿,他们也担了责任,故而才会答应出手。不过出手之后,问这么一句,也算是对青月有个交待了。
梅公脸色变幻,一摆手,道:“老婆子,我们走!”竹婆还有些犹豫,一看老公脸色铁青,也不敢违拗,乖乖地跟在梅公身后缓步离开。
雷公展和朱急电笑吟吟地看着两人离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厉锋还不知这位青月姑娘究竟在“极乐山庄”担当何等职位,但她的地位显然不低,否则梅公和朱急电不会如此重视这么一个小姑娘。不过,此时的厉锋已经顾不上细细思索这个问题,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雷电双煞”,咬牙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急电微微一笑,忽然举手一掌拍在厉锋的“归元穴”。
厉锋只觉全身一震,一股冰寒诡异的真气瞬间游走全身经脉,随即就是经脉各处同时涌出一阵钢针深扎的痛楚感觉。本来像厉锋这样的铮铮铁汉,见惯生死,根本不会将普通刑罚放在眼里,但这种体内传出的剧痛,却令他也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面颊肌肉扭曲,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而下。
朱急电笑道:“厉公子,这是朱某自创的‘千毒手’,感觉如何?”
厉锋强忍住体内钻心的剧痛,牙关紧咬,唇边已现血渍。朱急电好整以暇道:“厉公子,想不到吧?你自以为高明,以为用‘瞒天过海’之计,就可以骗过我们吗?”
厉锋黯然无语。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那有什么好说的?但他心中却还是留有几个疑问未解,令他死不瞑目。
朱急电察言观色,似乎看出厉锋心意,得意笑道:“也罢,老夫也就做件好事,让你死也死个痛快!”顿了顿,他续道:“此次让你前去刺杀章群,原本就是一个精心安排的陷阱。你杀了章群,固然难免一死。不杀章群,也难免一死。因为你的来意,我们早已知晓。不过你这小子倒还真不简单,居然想出了‘瞒天过海’这一计,骗过了吴良行那个笨蛋,也差点骗过了我和老雷。幸好主人识破了你的奸计,立刻下手杀了章群那个老贼,还在他的尸身附近留下了‘极乐山庄’的标记。”
杀了章群,留下暗记,这不是惹火烧身吗?厉锋失声道:“我不明白,这样做对你们有何好处?”
雷公展哈哈大笑道:“当然有好处,只是这些好处你不必知道而已。现在你可以知道的就是,你的使命和利用价值已经完结。至于那些苦等你消息的七大派掌门,也不会失望。大名鼎鼎的‘刀魔’厉锋,已经在最适当的时候,送出了他们最想要的‘极乐山庄’的地形图。”
厉锋睁大了双眼,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他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阴谋的组成部分。章群虽然得厉锋事先提醒,以假死骗过吴良行,但却在那个神秘的“主人”手中离奇死去,并留下了“极乐山庄”所为的证据。这就是向七大派公开宣战的最后一击。
消息一旦传出,七大派势必群情汹涌,如果再加上奸细暗中挑拨,局势必然失控。
在这个时候,如果再得到厉锋送出的有关“极乐山庄”的地形图,那后果不用想,必然是七大派尽出精英高手,杀向“极乐山庄”。
想到这里,厉锋不禁连声苦笑,道:“你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让我送一张假的地形图出去?”
雷公展大笑道:“什么假的,那是货真价实的真图……”话未说完,朱急电已经急急喝止:“老雷!”
雷公展立刻醒悟,狞笑道:“算了,让这小子知道了又如何?反正他马上就要去地底水牢,那可是最安全的地方。只等等七大派的人到了,这个秘密也就不算秘密了!”
厉锋心中一动,隐约想到了些什么。朱急电看着雷公展,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忽然反手一掌斩在了厉锋的脖颈上。
一阵剧烈晕眩令厉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二十九 囚牢
当厉锋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冷,一种奇寒彻骨的冰冷感觉紧紧包围着他,令他全身忍不住地开始颤抖。
随着他的颤抖,耳边响起哗啦啦的锁链声,还有水波荡漾。骤出不意,昏昏沉沉的厉锋差点将一大口污水喝入肚中。
好容易将口鼻中的污水吐出来,厉锋微微定定神,游目四顾。四下里黑黝黝的一片,只有前方通向铁栅门的石阶旁,有一盏油灯,发出昏暗微弱的光芒。整个囚牢以厚重的花岗岩为壁,水深逾尺,恶臭难言。这还不算,自己的手脚四肢,也被四条粗大的精铁锁链,牢牢锁在这污浊的臭水中。
厉锋痛苦地闭上了双目。
这大概就是雷公展所说的“地底水牢”。只看这地牢修得如此坚固,就知道想从这里逃出生天,实在是千难万难。更何况自己还全身被制,真气难聚,连这锁链都无法断开,遑论其它!
难道我厉锋纵横江湖,却要死在这籍籍无名的“臭水沟”中?
不服!死也不服!!
厉锋仰天长啸,悲愤莫名。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有多少次生死系于一线,他都闯了过来。可是这一次,无论是整件事的起因,还是发展的过程,都显得如此诡秘怪异。也许自己真的是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卷到七大派和“极乐山庄”的纷争中。
想到这里,厉锋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方清柔,心中苦笑:自己这一生最大的失败也许就是爱上了这个女人。若非是她,自己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看来她注定是自己命中的魔星。
倘若自己这次有命活着出去,绝对不能再见方清柔,否则天打五雷轰。厉锋心中恶狠狠地发了个毒誓,但随即又不禁涩然苦笑。
自己真的能做到不见方清柔吗?
人们常说时间会治疗一切创伤。可自己心灵的创伤,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时间,又如何不见被治愈?
也许,自己的心灵,也囚禁在另一种形式的囚牢中。而这个囚牢的名字,就叫方清柔。
想明白此节,厉锋反倒冷静下来。既然无法躲避,那还不如干脆坦然面对。为今之计,是先想法出去,然后再见机行事。
厉锋开始认真考虑脱身之计。
一连十日,厉锋被腐烂发臭的污水中泡得全身发软,痛苦不堪,依然一筹莫展。深藏地下的水牢、精铁打造的铁链,已经令人插翅难飞。更糟糕的是不知朱急电这老贼用了什么阴毒武功,竟然令自己全身真气涣散,根本无法凝聚,体力虚弱至连普通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