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寂之后,林占岐去地里收割庄稼去了,银花则把家里的脏衣服和被褥统统拿到院里的井台旁开始大洗起来。而这一天,对屋里炕上的姜春霞来说,不得不开始再一次接受命运的苦痛折磨。
经过多半天的劳碌,银花把洗完的衣物晒满了院子,看看自己被肥皂水泡的发白的双手,感受着秋风深情款款的吹满小院时的喜悦情景,十七岁的银花是多么留恋单纯而又自豪的青春年少啊。是的,银花想过,明天的成人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捉摸不定,也许路只有走完才真的明了要到哪里去;然而,生活的天平来不及给少女太多思考,一切是归结于命中注定还是后天习得,便匆匆上路了。
这一天的晚饭也是银花精心准备的,白麦麸子面的馒头蒸了一大盆,盐卤的山蕨菜拌了一盘,一大碗酱制土豆泥,白菜粉条炖制了一吊锅,还亲自给爸爸倒了二两野山参酒。
“吃饭吧。”林占岐说给老伴和女儿听。
“妈,你最爱吃土豆泥了,这是女儿特意给你做的。”银花用小勺子给妈妈的饭碗里使劲盛着。
“银花啊,妈就是舍不得你啊。”中午几乎没有吃饭的姜春霞还是没有胃口。
“妈,我和姐都长大了。爸,拌制的山蕨菜地道吗?”银花笑着说。
“跟你妈做的味道差不多。”一边大口咀嚼山蕨菜,林占岐一边答道。
这种的晚餐算不上正式的生死离别,总让人心碎。女儿是强颜欢笑,内心也是一种刀绞;妈妈是心神不宁,母爱再一次发威。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爸爸林占岐表现的很豁达,特别是晚饭过后要求独自收拾碗筷,这一幕,银花看来,从林占岐的背影中是父爱的一种心酸浪漫。
第二天早饭以后,林占岐和女儿银花安抚好在家的姜春霞,父女二人步行出了村口,搭了一辆去往秦家岭镇上的农用三轮车,半个多小时以后,在镇集的大门旁下了车,没有停顿接着走到秦家岭镇客运站点。
“银花,咱们就在这儿等着,通往县城的客车一会就来了。”林占岐对女儿说。
“爸,咱们还得倒车吗?”头次出远门的银花一边看着眼前过往的车辆,一边顺嘴说。
“嗯,到了县城我们再倒车,要是顺利的话下午三点钟左右能到那个矿区。”林占岐一直盯着客车来的方向答道。
“爸,我姐要不在那个邮寄东西的矿区咋办?”银花看着父亲焦虑的表情。
“我们找不到的话,不报警还能咋办。”林占岐没有犹豫的说。
二十多分钟以后,林占岐拉着女儿挤上了通往县城的客车。
“想想你姐每次来回都是这样一直站着。”林占岐有些感慨。
“爸,你说是出来好,还是留在大山里好?”银花在等着爸爸的回答。
“说不好,看你们的本事吧。”林占岐说完,开始沉默起来。
整整三个多小时车里摇晃,林占岐和银花到了县城客运站。第一次来到县城的银花来不及捕捉一切,便跟随父亲换乘上了另一辆大客车。
“银花,咱们先吃点东西。”这回终于在客车上坐下来的林占岐跟女儿说。
“嗯。”之前三个多小时的站路,已慢慢冲淡了银花的出行好奇,这一次坐下来的银花痛快的答道。
然而,长途客人,在车里安然的坐着和疲惫的站着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舒缓的背景音乐一路随行,车窗像电影银幕演绎着无穷,以前的种种幻想,在银花的心里开始身临其境。近景的漫步林带,远处凌空的山峰,休闲阔步的田野,还有银色的河套湖泊。
“银花,下车了。”睡着了的银花被父亲叫醒了。
“爸,到了?”从座位上站起的银花问林占岐。
“跟住我下车。”一边下车,林占岐一边嘱咐女儿。
银花和父亲从车上刚下来,身旁的大客便又加入了车流。原来,林占岐也没有来到过这个矿区,自己只是听说过而已,途中也是有司机的提醒,才知道应该在这里下车的。
“爸,我们先去哪儿?”跟在父亲的身后,银花问道。
“我们先到这里的邮局。”走在前面的林占岐带着银花来到一个修自行车的路边摊位。
“师傅,这上的邮寄地址是这里的邮局吗?”林占岐拿着大女儿金花寄来的邮寄包裹问修车的师傅。
“啊,我看看,嗯,就是这,你往回走走就到了,邮局就在路边。”憨厚的修车师傅带着沙哑的声音给林占岐指路。
“谢谢师傅。”林占岐向修车师傅摆了摆手,表示感谢。
不一会的工夫,林占岐和银花就到了矿区邮政所。此时的父女俩倍感安慰,急步进入邮局大厅。
“同志,请看一下,这个包裹是从您这里邮寄出去的吗?”林占岐说着把空包裹皮递给邮局窗口里的工作人员。
“没错,是我们这里邮寄出去的。”邮局的工作人员仔细看过之后答复道。
“啊,谢谢。”收回包裹皮的林占岐客气的说。
“您能记起邮递这个包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林占岐试着进一步问。
“这个我们哪能记住。”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话语里封门了。
林占岐带着银花走出了邮局,目光中有些茫然了。马上报警吗,也许还真没有到这个地步;寻亲访友吗,环顾四周也是徒劳;回家吧,今天也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住下吧,对于自己来说也仅有一晚的时间,那银花该怎么办呢?
“爸,我准备在这里找份工作再说。”银花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们先走走看看。”林占岐有意朝着邮局不远处的百货商场走去。
这个时间有接近下午四点了,进出百货商场的人群熙熙攘攘。林占岐没有带着女儿逛百货商场,更没有远走,而是停在百货商场院门外注视着旁边的一家大宾馆。
“金花!”银花站在父亲的身后,突然听到有人似乎喊姐姐的名字。
“爸,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喊我姐。”银花敏感的对父亲说。
“是吗,我没怎么听到啊。”有些疑惑的林占岐左右看了看。
“爸,一定是有人在叫我姐。”银花也左右转了转身在寻找蛛丝马迹。
“金花,大妈叫你呢。”这一次,银花听的真真的,声音就在身后。
银花急忙回身,看到眼前是一位打扫卫生的老大妈,正欣喜的看着自己。
“阿姨,你是叫我吗?”银花不懈的问。
“啊,是我眼花了,认错人了。”老大妈有些愣神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