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润泽,如晨露洗礼。草色渐衰,似迟暮老去。
一身着紧身长衫的少年踏着枯黄的草色走向城门,远远看到城门上刻着大大两个“古知”。少年走着走着却在离城门不足百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只因他发现城门格外冷清,除了进出的两三人儿,就只剩下依着城墙,无所事事的守城兵了。少年再次忍不住看了眼城墙上刻着的城池名,这才向城内走去。
“:站住,早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拿出路引来。”城门下的一名守城兵豁然站立,一下拦住进城的少年。
看着少年递过来的路引,仔细打量了几眼少年,守城兵同时说道“:凌生是吧,交五两银子可以入城了。”
原来进城少年正是凌生,此时凌生听到这话神情一滞。进出青和城这么多次从没听说收钱,结果进一次古知城居然要五两银子。要知道五两银子足够普通平民一年用度了!
“:官爷,你是不是说错了,进一次城五两银子?”凌生问道。
守城兵满是不耐烦的看着他,“:进不进,进城就要交税,这是县正的明令。特别是看你刚才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良善之人,放你进城出了啥事我还要担着了。”
凌生算是明白了,小鬼难缠,不给他钱还真是入不了城,还好来之前霍师给了足够钱财。凌生识趣的拿出五两银子交给守城兵,这才在守城兵满面红光中放行了。
“:胡子,怎么样,我说这小子好吓唬吧!”这守城兵对着身旁的另一人说道。
那人回道“:还是你狠,连这眉清目秀的小娃娃都忍心下手。”
“:那你晚上可别找我喝酒去。”
“:别啊,别,大哥,我错了。”
凌生侧头看了眼那交谈火热的两个守城兵,心中冷笑,我的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话说自从那天霍师在凌生面前展露一手后,第二天一早凌生就找到霍师。结果霍师却说想当他弟子,必须做出一件让他认可的事来。凌生当时的感觉就是受骗了,果然天上掉馅饼这事还是很玄乎!但既然上了贼船,还是很厉害的老贼,不学点手艺怎么行,于是凌生一咬牙便问霍师如何才算他认可的事。
霍师嘿嘿一笑,便让凌生到古知城去杀了古知县正。凌生听到这话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是的,谁都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但你不妨去古知城看看,再决定你的选择。”
凌生止住了离去的脚步,侧身看见了一双让他这辈子记忆犹新的眼神,双眼里纯粹着满是忧国忧民的神色。也正是因为霍师的那个眼神,让凌生选择了来古知城一行。他要亲眼见见是个何等的县正,要让霍师大下杀手。
“:客官,请问是住店还是吃点喝点?”
凌生神思回转,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酒楼前,酒楼前站立的店小二正殷切的看着他。
“:那就吃点,你们这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对了,既然是古知城,那上盘古知鸡。”凌生回想起有次和杨然,在青和城一家酒楼吃了这古知鸡,味道着实鲜美。这下来到源起地了,刚才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家酒楼,看来也是缘分,怎么也要好好品尝一番。
店小二先是对着酒楼吆喝一声“古知鸡”,这是好让后厨听到后做菜。然后才对着凌生说,“:客官,里面请。客官没少吃古知**,这可是我们古知城的一绝咧,远近闻名!”说完迎着凌生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介绍酒楼的其他特色菜肴。
凌生走进酒楼,发现大堂内仅有零星的几个人,毕竟现在过了吃饭的时间,显得颇为冷清。柜台处一位长须老伯正低头核算着什么,账簿翻得哗哗作响。仅抬头看了凌生一眼,又接着低下头核算去了。凌生默默选了一个倚墙的位子坐了下来,这才对着擦拭桌面的店小二说“:再来个你刚才说的百叠花,玉羹汤就行了。”
店小二对着后厨方向再次大声吆喝一遍,而后给凌生端来一杯茶水,便回到酒楼门口等待新的客人。一会功夫,后厨打杂的就端上菜来,凌生吃了几口感觉古知鸡味道不对,比青和城的难吃很多。于是放下碗筷,对着门口站立的店小二招招手。
店小二瞧见,立马赶了过来,“:客官,可有吩咐?”
凌生说“:你们这古知鸡味道不对啊,我记得以前吃的不是这个味儿!”
店小二闻声辩驳道“:客官在哪吃的古知鸡?小人敢说全古知城都是这个味。”
泥人还有三分火了,刚才进城被那守城兵讹了,这时吃个饭,菜却变了味道。凌生一拍桌子,豁然站立,气愤的说“:我还就不是在古知城的,它还就不是这个味儿。”
店小二也变了脸色,冷笑着说“:客官,你是没带钱存心找由头吧?”
“:没带钱?这是什么,这是石子吗?”凌生从怀中抓出一把银子重重拍到桌上。
店小二看到那一把碎银子,一下无语了。
“:客官,消消火。哪儿不好跟老头子说说。”这时站在柜台核算的老伯放下手中的账簿赶了过来,满是歉意的笑容让凌生也不好意思发作起来。
“:老掌柜的,你这酒楼的古知鸡味道不对。”凌生说。
“:那敢问小客官再哪儿吃的古知鸡?”老掌柜问道。
“:在青和城杜如酒楼。”凌生答道。
老掌柜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神情多出些许慈爱来,“:他们掌柜的是不是左边没有眉毛?”
凌生一愣,确实,当初荀小看到那掌柜的只有半边眉毛,可没少嘀咕,“:是的,老掌柜认识他?”
老掌柜点点头,将店小二赶走后,坐在了凌生旁边,“:小客官,不知可否陪我这老头子叨唠几句,这其中缘由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
凌生也坐了下来,“:无妨,老掌柜请说,小子洗耳恭听。”
老掌柜缓缓说了起来,“:杜如酒楼的掌柜杜如其实说来还是我徒弟,他的厨艺也是跟着我这老头子一勺一勺学来的。当初他那条眉毛就是因为顽皮被火一下给烧没的,后来也一直没有再生出来,不过从那以后这小子到是本分极多。”
凌生忍不住说道“:老掌柜,既然杜如是你教出来的,为什么你这的古知鸡却味道相差如此之大?”
老掌柜叹息一声,恨恨说道“:非是老头子做不出来,实是迫不得已。只怪古知来了个好县正,上任不久什么税都要涨,但却不许我们做买卖的涨价。这不,街上哪还有什么做买卖的,商铺也不知道关门了几多。杜如那小子到是精明,看见情形不对早早就溜走了。现在古知城里也就剩下我们这些舍不得远离故土的老家伙,守着祖业,勉强维持生计咯。至于那古知鸡却是我们为了缩减开支,省去了几种较贵的辅料,所以味道难免差上许多。这般缩减其实也有几年光景了,看来小客官是今日才来古知城,所以还不知晓我等窘境。”
凌生的眉头随着老掌柜的讲述也是蹙了起来,“:难道没人去府衙上报吗?”
老掌柜转动着脑袋瞧了遍四周,见大堂已经没有人了,这才压低声音说“:看见对面那间贴着封条的店铺没?那个掌柜就是心中不平,跑去府衙举报,结果人却是一去不复返,店铺更是被无缘无故的抄封了。”
凌生看着对面那已经斑驳褪色的封条,哪怕轻轻用手一触就能断裂,可却这般轻而易举的毁去了一个家,甚至还有更多的家被毁去或将要毁去。凌生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或许霍师的要求没有看上去那么破格。
凌生站了起来,刚才那点怒火却是早就消失的无隐无踪了,满脸诚意的说“:老掌柜,早先小子言语多有冒犯还望见谅。桌上的银钱可够饭菜钱,不够小子再补上。”
老掌柜抓起桌上的银钱硬塞到凌生手中,口中赶忙说道“:小客官,确是店里的菜减料了,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今儿这顿老头子就请了,银钱收回吧。”
凌生也不作虚套,将银钱放入怀中,向老掌柜拱手行了一礼算是拜别,而后扬长而去。
“:小客官,下次去杜如酒楼就报上老头子石清,杜如那小子定会做最好最正宗的古知鸡来招待你的。”老掌柜在酒楼门口对着凌生远去的背影喊道。
倚在酒楼门口的店小二忍不住抱怨道“:老掌柜,酒楼都已经入不敷出了,你怎么还不收那小子饭菜钱,酒楼如何还坚持的下去。”
老掌柜看了店小二一眼,没有解释,只是吩咐道“:去把那饭菜收拾一下。”
店小二不情不愿的来到桌前收拾起来,刚想端起桌上的剩菜送入后厨,弯下的腰却生生僵住了,端起菜盘的手也直直停在空中瑟瑟发抖。双眼更是直愣愣的盯着坑坑洼洼的桌面,他分明记得那是原先那少年气愤之下,将银钱拍在桌上的地方。一拍之力,竟至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