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台湾大哥大女孩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走,那么这一段风雨走廊,我会走到抽筋兼虚脱。
风雨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它就是用来爬的,旁边有一整排的公告栏供给社团或行政单位贴告示活动用,其中我觉得凤中校友会的公告栏最有亲切感。
不过这条走廊要是没那么长的话,会比较美妙一点,要是没那么陡的话,那才叫做完美。
为什么它叫做“风雨走廊”?
听台湾大哥大女孩的说法,因为它挡不了风,遮不住雨,所以取之。
政大人真有头脑。
传播学院在政大往山上的路途中大约一半的地方,其实,我已经去过几次,只是没有机会真正走到传播学院的大楼前,看看它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你都走这么远到这里上课?”
“经常啦。”
“那你怎么没瘦一点?”
“请你看清楚!”在往传播学院的阶梯上,她停下脚步,双手束在腰间,轻皱着眉头说:“我可没有胖到哪儿去。”
在那一秒钟,我被她诱人且惹怜的表情给深深吸引住。
“你说今晚的传播学院会很美,美在哪?”
“等等你就知道了。”
“嗯?”
几段阶梯走过,我跟她慢慢步上最后一段阶梯,这段阶梯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是在阶梯的中间,有一柱路灯。
“这里就是传播学院。”
“嗯。你说今晚它会很美,美在哪?”
她轻扬嘴角,浅笑了一声,然后擦过我的左肩,走到我左后方,我的鼻间漫起她发际的阵阵清香。
“回头看一下。”她背对着我,背对着传播学院,这么对我说着。
如果要我形容我转身后看到的那一幕,其实,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或许是她的背影加上那一片缀着白点黄点绿点红点……的深紫色夜幕,让我在心里刻上惊叹。
我的视线在这一片景致中游走着,像是个饿荒了的乞丐,急着把这一切美好在最短的时间里据为己有。
但其实我清楚的知道,即使我有多想一眼望穿那一片夜色,她的背影,却总是离不开我的视线。
她的背影有素香花瓣飘在空中的美感,她的愫愫发丝是风舞在空气中的痕迹。
“够美吗?”
“美过头了。”
“美过头了?”
“是啊!扎扎实实的美过头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这一片夜景说出这样的赞许。”
其实,如果不是她在场,那么眼前的这一片,只有阳明山的十分之一,只有万寿山的百分之一。
她一个人占掉了十分之九,百分之九十九的分数比例,对于评断这一片夜景的我来说,会不会太偏心?
“有时候睡不着,我会一个人来这里看夜景。”
“嗯。”
“知道它的美在哪里吗?”
我很想告诉她,它的美是因为你在这里。
但是我没有说,因为她可能不会相信她把这里点缀的有多美丽。
“不知道,它的美在哪里?”
“其实它并没有阳明山的美,对不对?”
“嗯。”
“但它美在它的内敛。”
内敛?
一片夜景用内敛来形容?
这着实引起我很大的兴趣,想从她口中,得知夜景是如何的内敛法?
“这片夜景其实不清晰,因为是山区的关系,会有点淡雾,所以夜晚从这里看出去,会像是隔一层纱,但其实你真的隔了一层纱吗?你可知道,在那片薄雾的背后,缀着多少盏灯火,在这片景致里闪亮着?”
“不知道。”
“所以罗,它有美丽的本钱,却情愿让淡雾掩去它的美,所以,我才叫它内敛。”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细腻,她的易感,她的想像,以及她的轻忧之美。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唷!”
“叫什么?”
“城市星空。”
“为什么叫城市星空?”
“你不觉得那片漆黑里点缀着那些光点,像极了天上的星空吗?”
“喔。”
“这是我自己为它取的名字,很俗对不对?”
“不会。”
她转身走向传播学院大楼,在大楼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我跟在她后面,但我没有坐下,我只是站在离她约两公尺远的地方。
“你有没有女朋友?”她撩了一下衣角。
“你有没有男朋友?”
“你说了,我就回答你。”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不能说是重要,只是想要知道。”
“高雄的天气应该不错。”
“台北的天气如你所见。”
“你有没有男朋友?”
“你先说,我就告诉你。”
“我没有女朋友。”
一只狗突然从传播学院大楼后面冲出来,还拚了命似的吠叫,梯下也传来几只狗的回应,看样子,它们在对话着。
“好恐怖,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是熊跑出来了,正想躺下来装死……”
她轻轻笑了几声,周围又回到夜里的静寞。
“你为什么要写东西?”她双手交缠,放在腿上。
“你为什么要吃饭?”
“嗯?
“你为什么要吃饭?”
“因为肚子会饿啊。”
“同理可证啊!因为我的感觉会满啊。”
“那别人的感觉也会满啊!他们不会写东西怎么办?”
“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你的感觉满出来的时候,你也有你的方法吧!”
“我的感觉满出来的时候,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让人知道也是一种方法。”
“但是……我可以让你知道吗?”
刚刚在梯下的那几只狗,啪啪啪的爬上阶梯,往传播学院后面跑去。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我很愿意听。”
“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天使?”
“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看过。”
“天使不一定要长着白色翅膀,拿着仙棒,飞在空中的,才叫天使啊。”
“喔?”
“天使可以是你身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可以让你的感觉满出来的人。”
“那你遇过天使吗?”
“现在我身边……就有一个天使。”
那一刹那间,我感觉到,有一阵酥麻,从头顶到腰间,再从腰间到脚底。
她说的天使,是我吗?
我不敢去想是或不是,因为在得到答案与没有答案之间,都是让人无法喘息的。
我跟她之间,模糊似乎是最适合的关系,再进一步就对跌进去,再退一步,就什么都留不住。
模糊只是一种情境,没有任何一方敢透过去,然后回头看清楚,因为缺少太多的勇气。
这是爱情最麻烦,却也是最美丽的地方。
我想留住她吗?
还是,我只想留住现在的气氛?
还是,我只想留住我跟她相处的时间,等到分开的时候一到,我跟她,就各自回到原点?
我想留住什么?
其实,我自己都模模糊糊。
因为我缺乏勇气。
我没有勇气面对把感觉加深一点的我跟她之间,我没有勇气面对可以靠她更近的距离。
但是,没勇气是一回事,想不想又是一回事。
我想吗?
我想跟她靠近一点吗?
我想把对她的感觉加深一点吗?
想……我想……
“你在发呆?”
“没有。”
“你在想什么?要不要告诉我?”
“不用了,你刚刚不是说要把你满出来的感觉告诉我吗?”
“嗯,我要告诉你的是……”
“我在听。”
十二月天的政大传播学院,接近晚上十点的时间,冷空气似有似无的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在我心里,有一个天使,但是……让我的感觉满出来的人,却是你……”
那一阵酥麻的感觉,再一次从头顶麻到腰间,再从腰间麻到脚底。
天知道这一刻的宁静,伴随着她宛若天籁的声音,地上落叶因风奔走,似乎都可以把这一片情境轻易的撕裂。
我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看着我的眼睛,传播学院微弱的灯光,在她的深邃眼瞳里晶亮。
那一柱没有亮起来的路灯,在离我约十来公尺的地方,孤孤单单的伫立在阶梯上,我随手在地上捡起一颗拇指大的小石头,握在手里。
“你说,这世上有天使……”
她没有应答我,只是怔怔的看着我。
“我说,我不相信这世上有天使……”
我回头,看着那一盏孤单的路灯。
“我不知道天使是不是都会像×情人里演的一样坐在路灯上,但是,如果我手上这颗石头能打中那盏路灯,那么,我就会是你的天使。”
★如果石头没有打中那一盏路灯,那么,你就是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