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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山林里,只听到安屛撕心裂肺的哭喊。
事到如今,寇彬虽然还拼凑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知道安屛与太子并不是他原本想象的和睦。或者说,是太子单方面的纠缠安屛?!
这简直天大的笑话,可寇彬笑不出来。
他曾经真心欣赏想要娶进家门的女子,因为他利欲熏心伤害过想要利用过的女子,从来都是飞扬灿烂的女子,这一刻是真正的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跳下马车,不停抽痛的太阳穴在拉扯着他的神经,有点踉跄的脚步也显示他醉得不轻。可他觉得,今夜的自己格外的清醒,他知道他即将要去做什么,他想要再一次的去抓住什么。
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安屛的那一刻,凭空出现了另外一双手,毫不犹豫的直接夺走了他的目标。
寇彬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第一印象是冷漠、高傲、不可一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最直白的鄙夷:“她是我的人。”
那人说,寇彬迟钝的眨了眨眼,去看对方怀里的安屛。
原本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此刻爆发了所有的愤怒,她尖利的指甲抓向对方的脖子,她流着泪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男人没有阻止她,反而将她抱得更加紧凑,转身就入了行宫大门,将寇彬隔离在那一门之外。
沉重的褐色宫门关闭,隐隐约约的只听到安屛抽泣声和低喃声。
不多时,有宫女跑出来查看,秦子洲快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同时吩咐道:“去请太医来。”
宫女一边行礼一边追着他的脚步:“太子妃醒了,在问发生了何事。”
秦子洲看了看怀里躁动的女人,他浑然不知陆陆续续赶来的宫人们却全都盯着他脖子间的那双手。有人惊恐、有人忐忑、有人沉思,各色不同,秦子洲一概不顾,似乎也感觉不到喉咙间越来越艰难的呼吸。相比他面色逐渐泛青,安屛的脸色反而越来越白,仿佛随着她双手的掐紧,失去的是她的生机。
秦子洲再无犹豫,抬手直接劈晕了她。
“太子回来了,还抱回来一个女人?”段瑞芷半睡半醒的靠在床榻上,由着贴身的女官伺候着洗漱。
熟悉这位太子妃性子的宫女丝豪不敢隐瞒:“那女子的肚腹轻微隆起,好像……有了身子。”
段瑞芷暗暗掐指算了算,知道安屛的身子快四个月了,点头道:“太子呢?”
“太子让人请了太医,正在寝殿内给那女子医治。”
段瑞芷还没发表看法,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是太子妃的奶嬷嬷。嬷嬷老了,半夜有事基本都不会去惊动她,如今她来了,想来也知道这事非常严重。太子带回来一个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有了身子,这不是打太子妃的脸吗?谁不知道现在太子与太子妃最大的矛盾是太子妃多年无子?甚至在南厉宫中,皇后也没少因为此事对太子妃冷嘲热讽,更别说其他公主命妇了,她们可都等着太子亲手打太子妃耳光,等着太子纳入新的美人,等着美人们生下太子的子嗣给太子妃好看呢!
“太子妃,你该过去看看。太子内院里的事情,没有越过太子妃的道理。不管是多美的美人,首先都应该带来见太子妃,这才是规矩。”
段瑞芷老神在在的先让人扶着老嬷嬷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道:“这时候去不是凑热闹么!听说那女子三更半夜的来敲行宫大门,这是来找太子麻烦的呢,本宫去掺和一脚,他们那矛头可不都集中到了本宫的头上,本宫不是傻的,太子带了人来,他首先亏欠的人是本宫,迟早会来本宫面前赔礼道歉,这样理才在本宫这边,日后才好拿捏他,不急不急。”
老嬷嬷知道太子妃历来都有自己的决断,从来不会因为外人而改变,有心想要太子妃先去给那女人一个下马威,可劝了两句,看段瑞芷又止不住的打哈欠,只好闭了嘴。心里有担心,就又添派了两个宫女去太子的寝殿守着,一有消息就来汇报。
太医把了脉,开了方子,强调要静心静气静养,受不得刺激,故而开的药方里面有安眠的成分,安屛被秦子洲强制性灌了药,终于睡了过去。
折腾到了半夜,他又出了门,重新回去了福禄楼。
两人半夜折腾都是在酒楼里面,安屛又是偷偷跑出的门,安老爷子几人都不知晓。酒楼开张早,厨房里已经有仆妇在开始打扫,安老爷子也已经起来了。
见得没有盖人皮面具的秦子洲很是震惊了一下,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
秦子洲坦然自若:“老爷子,安屛在我的行宫里,暂时不会回来了。”
老爷子蠕动着干瘪的嘴皮子:“你,太子您将她如何了?”
“老爷子你尽可放心,我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女人,我不会亏待她。”
太子娶了安屛?一句话,安老爷子就想通了来龙去脉,抖着身子,颤声道:“您,您一直伪装成……安安的先生?”
“是。”秦子洲道,“现在我要带安安走。”
老爷子下意识的要堵着他的去路:“安安可是安屛的命根子!您要带她去哪里?”
秦子洲笑道:“安安是我的女儿,自然是我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他站在老爷子对面,明明是笑着,可通身上下都流露出不可违逆的气势来,这种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让阅尽凡人的老爷子也有点吃不消。
茵茵不知道何时出来了,远远的看着陌生的秦子洲,惶惶的不敢多说一句话。等看着秦子洲亲自去抱了还睡得留口水的安安出来时,她才猛地窜到他面前:“你……你凭什么说安安是你的女儿?她明明是我们安家的孩子,跟……跟你无关,你,快把安安放下!”
秦子洲诧异只有一瞬,接着,无比臭屁的甩下一句:“本太子说她是谁的女儿,她就是谁的女儿,懂吗?!”
众:“…………”
摸摸咽下一口血的众人只能看着秦子洲旁若无人般抱着安安出门,在侍卫们的拥簇中消失在视线之中。
不过半天,孟城的人就知道太子看中了福禄楼的安老板,现在已经金屋藏娇了。
江德弘从南厉官员们的顽笑中乍然听到此话,第一感觉不是愤怒,而是下意识的想到了段瑞芷黯然神伤的脸。那个女人,哪怕是成了太子妃,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男人背着她去喜欢别的女人吧?
在当年,她可是……
江德弘定了定神,泰然自若的面向这群特意来看笑话的南厉官员们,笑道:“怎么,难道太子随随便便收了个美人,太子妃的座位就要换其他人坐了?真是如此的话,那这次商贸会谈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明日北雍的使者来了,我也可以提前给他们打个招呼,别来南厉寻什么商机了,就我们西衡也有财力物力寻一个比孟城更加好的地方,为两国的国力昌盛再添砖加瓦。”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不过,他那正直而严肃的神色很有说服力,让人不得不怀疑,西衡的公主真的要在南厉受了什么委屈,西衡是决计不会坐视不管的。西衡、南厉和北雍,说得好是三国鼎立,可稍有差池,也会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打破平衡,另外两国联合吃下一国的事情,在百多年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南厉的官员们额头冒出一层层冷汗,纷纷笑着将这个话题给岔了过去,再也不敢在西衡官员们面前拿太子妃打趣说笑了。
过了中午,江德弘才有闲空吩咐府里人送段无悔去太子行宫。
段无悔这段时日经常去找太子妃说话,两人关系简直是日渐千里,不过半个多月居然比江德弘还亲密了些。江德弘也看得出来,段瑞芷是真心喜爱段无悔,这份喜爱不似作伪,不管里面有什么缘故,有段无悔去她身边,至少可以让她分散一下精力,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去与太子闹腾。
太子爱美人,在世人看来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太子妃因此与太子闹腾,迟早会离了心,这一点,不管是南厉还是西衡,都不愿意见到。
至于段无悔从行宫回来,如何对江德弘叙述太子妃怎样的黯然神伤,怎样的强颜欢笑,怎样的茶不思饭不想,江德弘心里到底是个啥滋味,就无人可知了。
安屛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三天,安安也在她的床榻边守了三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换了一个地方住,可有娘亲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她很安静的就接受了改变。
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新任爹爹又换了!
这次换成了太子!
太子是多么狂暴炫酷的职业她个小女孩是不明白啦,她只觉得这位爹爹很爱护她的娘亲。每日里给娘亲擦澡、喂药,连娘亲上个茅房他都要在外面守着,像个,嗯,跟屁虫似的。
安安就觉得,可能‘太子’并不是屋里那些陌生大姐姐们说的那样威武霸气。
睡了三天,醒来的时候也与秦子洲冷战了三天的安屛终于冷静了,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见太子妃。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用去验证太子与她夫君之间的不同了。
秦子洲表现得这么明显,她怎么可能再自欺欺人。
她没想到的是,姗姗来迟的太子妃居然比她还要委靡,那眼下的黑眼圈,那看着太子欲哭无泪的神色,怎么看都比她还要糟糕。
太子妃段瑞芷开口就丢下一枚炸弹:“太子,听说你为了安姑娘要休了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