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的赶路,高胜寒也累得够呛。此时正值清晨,马蹄声轻易的打破了小镇的安静。他更不敢靠近,他只好远远的站在巷口,看着三人走进客栈。青石板铺成的街道,高胜寒居然倚着白马睡着了。有些人真的有这种本事,站着也能入睡。
一个时辰后,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卖菜的小贩带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卖早点的生意人支开了摊子。高胜寒喜欢人,喜欢人群。寂寞本就是让人发疯的事情。
他先在路边吃了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又买了两张牛肉大饼,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客栈。
小镇的客栈很小,一排两层的瓦房,总共不过十多个房间。高胜寒躺在最左边的房内,或许是太早或客栈生意不好,房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房屋右上角,一只蜘蛛正趴在网上结网。刚好一只倒霉的蚊子被黏在了蜘蛛网上,用力的挣扎。高胜寒看着蜘蛛网发呆。如果说江湖是一张网,江湖的侠客是蚊子,那蜘蛛是谁呢?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睡得很甜,一直到了入夜时分。这时门缝里冒出了一股青烟。烟很轻、很淡。如果在平时,高胜寒一定能发现青烟的存在。这本就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可是连夜的奔波,他太疲倦。人的疲倦往往会造成致命的弱点。下三滥的手段反而很实用。
临街的窗户“吱”的一声开了,一个身影轻巧的落在了房内。
这时候已是夜晚,小镇又恢复了安静。这个人的脚步就像猫一样轻,看着熟睡的高胜寒,居然露出了妩媚的笑容。这个人正是阁楼上“吓跑“高胜寒的蓝衣女子。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高胜寒的床边,然后瞬间出手,一下就点了高胜寒数个大穴。然后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明显放松了下来。
她笑盈盈的看着熟睡中的高胜寒,仿佛看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无论谁被人点了数个穴道,都只能任人宰割。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高胜寒的脸,叹息道:“好看的男人为什么都这么不中用呢?”
她的手很自然的摸向了高胜寒身侧的剑鞘,原来她是来盗剑的!
她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却突然凝结了。因为她本来摸向剑的手摸到的不是剑柄,而是一只温暖的手掌。然后她就发现了高胜寒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我们又见面了?”
高胜寒的话音刚落,高胜寒就动了,一动就不得了。剑鞘里的寒光,一下就到了蓝衣女子的咽喉处。
“敢问芳名?”高胜寒仍在笑,却给人一种锋芒般的压迫感。“春雨”在黑暗中发着淡绿色的光芒。
女子居然又恢复了妩媚的笑容,“果然有两下子,就凭你这两下子,我就不得不告诉你,我叫唐绢绢,手绢的绢。”
这时候轮到高胜寒诧异了。唐绢绢明明已被自己完全控制住,怎么还能笑得如此有恃无恐。这一瞬间,唐绢绢飞速向后退去。他自认轻功已属巅峰,绝对可以跻身江湖前三之列。可他发觉自己完全不可能退得如此快。
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轻功?他自认了不得的轻功,只是井底之蛙而已?这电光火石间,唐娟娟已退到了窗侧。
然后高胜寒就笑了,“原来你是唐门的那个唐,不是糖葫芦的那个糖。”
因为他看见了唐绢绢所站窗户处有一根细细的丝。蜀中唐门的轻功本来就已经很高明,更何况他们擅长使用丝线机关来带动身体移动。靠着丝线机关的拉力,唐门中人往往来去间快得犹如鬼魅。只不过要操纵这类机关很困难,江湖中称之为“丝技”。只有唐门正统血缘的极少数子嗣才会使用,“丝技”也受诸多条件限制,例如必须先有能结丝的点才能发挥作用等等。
显然唐绢绢“丝技”运用得相当纯熟,足以证明其是唐门的直系子弟。
“还好人家小心,不然在你这阴沟里翻了船,叫人家怎么活。”
唐绢绢声音轻柔的飘来,“敢问阁下姓名。”
高胜寒笑了,“就凭你这一手丝技,我就不得不告诉你。我叫高胜寒,高处的高,寒冷的寒。”
然后他就躺在了床上,“阁下从何处来就归何处去罢,我困了。”就仿佛根本没看见唐绢绢这个大活人一样。
唐绢绢楞了一下,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哼哼,高胜寒。这一辈子,我偷定了你的剑!还要顺手偷了……你这个人!”说完,凹凸有致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
高胜寒舒了口气,自言自语到,“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刚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客栈发出了几声惨叫。惨叫声突兀且短暂,但逃不过高胜寒的耳朵。出门左转,声音从中间的房间发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高胜寒打开房门,他突然很想呕吐。三个泰山弟子身体都被齐腰斩断,而且下半身不见了。惨败的躯体血流如注,让人不能直视。胖瘦两个道士当场毙命,眼睛里满是惊恐,仿佛看见了恶鬼一般。年长的道士仗着自己内功深厚,还在不断的呻吟。高胜寒弯下腰,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高胜寒的手。
血顺着高胜寒的手掌流到了手臂上,雪白的衣服开出了朵朵血花。年长的道士情绪很激动,喘息着说道:“去泰山,救掌门……灭剑,灭……剑,不是人……”语气里满是惊恐,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
“灭剑不是人,那是什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高胜寒心想。这时一阵寒风吹来,高胜寒打了一个冷颤。窗外夜色更浓,仿佛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恶魔。
三个道士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高胜寒的身后。雪白的墙壁,赫赫的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用剑者死!”
看着血红的大字,高胜寒突然感觉很愤怒,愤怒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使剑,而是因为生命。生命永远都是可敬的,没有人能如此残忍的夺走别人的生命。就算是恶鬼也不能!
高胜寒的眼睛放着光,在黑夜里犹如星辰。
“灭剑,灭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一定要捉住你,将你碎尸万段!”寂静的黑夜,高胜寒的怒吼犹如洪钟。窗外的蝙蝠纷纷惊醒,如幽灵般散入黑夜里。
高胜寒突然记起年长道士临死前的话,“去泰山,救掌门。”
他立刻施展轻功,融入了窗外水墨般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