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风雪交加,这场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喀尔巴阡山,横贯欧洲大陆五个国家,是仅次于阿尔卑斯山脉的雄伟巨人,它张开巨大的双臂,就像遇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迎接着这场罕见的暴雪。
在乌克兰与罗马尼亚边境的山脊上,有三个渺小的身影,正灵活的穿梭在茂密的森林之间,从体型上来看,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外加一条狗。
男人个头不高,体格健壮,面容刚毅,目光锐利。头上戴着一顶遮住耳朵的狐狸皮帽子,身上穿了一件用棕熊皮做成的外套,外套里面则是柔软保暖的绵羊皮内里,他的右手端着一支笨重陈旧的长管猎枪,似乎有些年头了,左手戴着手套,握着一根结实的毛榉木做成的长矛,这根长矛足有将近7英尺长,看上去很笨重,可是在他手里却非常灵活,他正用长矛不停地刺探厚厚的积雪。
“小心点,谢尔盖!这儿有很多陷阱,你到我后面去,让阿列克在前面!”他吹了一声口哨,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一条黑白相间的边境牧羊犬立刻跑到了男人身边,他俯身对狗耳语了几句,又摸了摸它,这条聪明的牧羊犬就跑在了最前面,一边小心翼翼的嗅着地面,一边慢慢的前进。
小孩这时不乐意了,冲男人喊道:“别让阿列克过去!陷阱会伤到它的!”可是他弱小的声音立刻被呼呼的风雪声压住了。
于是他使尽力气,艰难快速地挪动到男人身边,用力拉着他的棕熊外皮。
小孩也戴了一顶毛皮帽子,和男人不一样的是他那灰狼皮外套被特意加工了一下,遮住了他几乎半个圆圆的小脸,露出来的那部分则全是雪花,他那蓝色的眼睛就显得更加清澈了。他的背上是一个野猪皮制成的沉甸甸的包,手上则拿着一把大概7英寸长的匕首,这把匕首虽然粗糙但是锋利实用,从小孩熟练的动作来看,匕首应该是他长期的伙伴了。
男人爱怜地擦了擦小孩脸上的雪,大声说道:“别担心,阿列克能嗅出陷阱的!”
小孩还是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也大声喊道:“那你让我走在它后面。”
男人有点无奈,他清楚小孩的性格,只好让他走在中间。
就这样,牧羊犬在前面领路,小孩紧紧跟在后面,以便随时保护他心爱的狗,男人则更加警惕了,猎枪举得更高,长矛握的更紧。
实际上走了这么远他心里有些担心,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导致食物短缺,他也不会冒险带着小孩来这里狩猎。从地上的捕兽夹和陷阱来看,这里应该是熊和狼出没的地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些危险简直不算什么,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暴雪天里。
“如果把他留在家里就好了,自从尤利娅去世以后,我太宠爱他了,什么都依着他,看来以后得改一改。”男人这样想着,下意识的离小孩更近了一些。他提起精神,睁大双眼瞪着前方的路。
在这样的天气里,要一直保持全神贯注很难,忠实的牧羊犬阿列克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它左嗅嗅右嗅嗅,遇到陷阱就回头叫一声,然后等小孩走近才绕开陷阱继续往前,但是即使它再聪明也不能违反犬类的天性——突然有一只猞猁从前方窜了过去,阿列克叫了一声,迅速地追了上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森林间。
这下变故发生的太快,小孩还愣在原地,男人则用力鼓起腮帮吹起了口哨,但是阿列克并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出现。
小孩哇哇大叫起来,费力地向前奔去,男人立刻拦住,示意他跟在自己后面,然后顺着地上依稀可辨的牧羊犬足迹小心地向前探索。足迹通向更高的山顶,那里布满了高山灌木和草甸带,可能还有隐藏的断崖,继续追踪下去太冒险了。
男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孩抓着他的手大哭起来,这条牧羊犬是男人在小孩六岁生日时送给他的,他清楚地记得那晚小孩是如何亲密的搂着阿列克入睡的,自从小孩的母亲,他的妻子去世三年以后,如此安详的情景已经许久未见,他当时清楚的明白了一点——即使自己是他的父亲,有些东西也无法给予他。
所以,阿列克现在不见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的。他把小孩拉到一丛灌木旁,蹲下身子,擦去小孩的眼泪,凑到他耳边说:“你再哭下去的话眼泪会冻成冰的,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阿列克。”
“那我和你一起去!”小孩坚定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
没办法,两人再次上路,在经过一处突出的岩石时,男人突然发现岩石下面有一个天然的洞,透过依稀的光线望进去,里面竟是一窝小猞猁,看不清有多少只,估计是刚出生不久。男人仔细查看了一下洞口附近的脚印,明白了一切。
他把小孩拉到一旁,问他:“想让阿列克回来吗?”小孩用力点点头,“那你藏在这后面,不准出声也不准动,我就会让阿列克自己回来。”
小孩眨了眨眼睛,就趴在一个雪丘后面,露了半个脑袋张望着。
男人辨别了一下风向,选定了一处顺风的位置趴在雪地里,尽量用雪盖住自己以隐藏气味儿,然后将猎枪上膛,瞄准洞口,静静等待着。
小孩在雪丘后面不敢出气,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盯着洞口,每当男人用这种方法等待猎物时,他就会在一边虔诚的看着,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
就这样过了二十分钟,男人已经和积雪融为一体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小孩感觉有点冷,正想动弹一下,突然有个东西从岩石上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掉在雪地上,积雪飞溅而起,小孩看呆了——那是多么漂亮的一只大猫啊,流线型的身体,厚厚的银灰色的皮毛,每只耳朵上还有一撮长长的鬃毛,眼睛射出勾人心魄的光芒!
虽然在山区生活了很久,但他从来没见过猞猁,被这种美丽的动物震撼了。
这应该就是小猞猁的母亲,她在洞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动不动,鼻孔中不停地吐着白气,小孩回过神来,赶紧望向男人,他也是一动不动,手指却已经摸向了扳机。
“不要!别杀死它!”小孩在心里喊着,差点探出身来。
就在这一瞬间,母猞猁突然转身,钻进了洞内,小孩长出了一口气。
男人带着小孩离开了,他们来到附近的一片空地上,男人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沉闷的枪声在山间回荡着,没过一会,阿列克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它扑到小孩的身上热情的舔着他的脸,小孩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他们在地上打着滚,男人站在一旁微笑着。
“虽然空手而归要挨饿了,但是谢尔盖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开枪了吧。”男人这样想着,他们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