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803900000007

第7章 论熊孩子的战斗力

辛夷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便暗叫不好,连忙推了推半夏,将紫珠也塞进他怀里,便朝内屋门外送,“半夏你帮我顶一阵,我换个衣服才能出去……一定!一定要帮我顶住!”

“……哦,哦!”

说那易大娘前脚刚进了正厅里,内屋门里就闪出了抱着紫珠的半夏,见了易大娘忙问好。

易大娘将紫珠接过抱在怀里哄着,“珠儿不哭,哟,快给大娘看看,这是怎的?谁惹着咱们珠儿了?”

紫珠用袖口揉揉红肿的眼睛,呜呜地撒了半天娇,这才好起来不再哭了。

“哎呀,紫珠真乖。”易大娘用帕子沾了沾她脸上的泪痕,这才低头看看半夏,“怎么今日又只有你们两个在家吗?”

半夏刚刚还有些紧张地看看内屋的门,听到问话赶忙回过头来,“呃……不,那个……是。”

“到底是不是?”易大娘嘀咕道,“你这小子怎么了,好端端地犯什么傻病,家里到底是不是就你们两个,直接说……”她说到这儿,板起脸看着他,“半夏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易大娘?”

“没有的话。”他赶忙摆摆手。

“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她听了越发觉得这小家伙心里有鬼,“你如实答,佩兰去哪儿了?”

“兰姐姐进山采蘑菇摘野菜去了!”

“那辛夷呢?”

他僵硬地吞了一下口水,怯怯地抬头看了看她,最后支吾了半天,“那个……长姐跟兰姐姐一同去了。”

易大娘显然更不信了,发觉紫珠也总跟着半夏朝内屋门的方向瞄,这才感觉有些不对。“珠儿,你跟易大娘说说,你长姐呢?”

紫珠衔着手指,看看易大娘,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那扇木门,“长姐带了好多肉包子回来!”

这可穿了帮,“半夏,你不是说你长姐跟佩兰一同进山了吗?难不成山里还能捡到肉包子?”

“那……没有……那个,长姐一开始去林子里了,然后……然后好像又折去城中,买了些肉包子回来……嗯,就是这样!”他见可以自圆其说,便越发有底气起来。

“哦,那你长姐现在在家?”

“长姐在……在……在午睡!”半夏这孩子也实在,一心想着怎么帮辛夷拖延时间,一听易大娘将话茬转向辛夷,忙不迭地开口解释。

“午睡?”易大娘此时也不解,“把你们两个丢出来……她一个人反而去午睡了?刚刚珠儿哭得那么厉害,她这个做大姐的也不知哄一哄?真是不像话。”

这时紫珠却拽了拽易大娘的衣服,“不是……姐姐刚刚也哄珠儿了……”

易大娘实在是有点混乱,“那珠儿你同大娘说说,你长姐现在在不在家?”

“在。”

“那……她在哪?在里面?”她指指内屋。

“嗯。”

她听到这里越发犯了嘀咕,“好端端的,大白天她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大娘又旋即追问:“珠儿,她为何要将你们赶出来?”

紫珠还未说话,里屋门吱呀一开,辛夷打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易大娘,您误会了,我哪有把他们两个赶出来,这不就是看您来了,先叫他们出来接待一下吗?”

大娘几次见辛夷,觉得她的口语总是十分诡异,就连神情动作也与之前大不相同。虽然说上次磕破了脑袋得了失忆症才变成这样,但辛夷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是让她十分不放心。“辛夷,你总在门缝里说话算怎么回事,越发没规矩。”大娘皱了皱眉,“还不快出来。”

若说这易大娘吧,对辛夷好,那是真好,跟待亲闺女一样一样的。可若说要冲着辛夷发脾气,那也是跟训亲闺女一样一样的。辛夷的脑袋夹在门缝里,嘿嘿地笑着,手里还忙活着穿衣服,这衣冠不整的哪敢出去。半夏这傻孩子拖的时间也忒短,亏得她手快,刚将换下的男装藏好,还没等把裙子上那些条条带带系上,那边易大娘已经要进屋拿人了。开门?就这德行还开门?这若是开了门被易大娘当场捉个现行,不知道实情的还不得以为她在家里偷人了?“易大娘您怎么来啦,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她说着,忙指挥着半夏,“哎,半夏,你倒是给大娘倒点水呀,天儿这么热,大娘抱着紫珠哄了半天多辛苦,快,帮着忙活忙活。”

半夏倒也聪明,瞬间了悟,看来他大姐换衣裳的时间不大够,赶忙倒了杯水站到大娘面前,“大娘您喝水。”易大娘低头看看半夏,又瞟瞟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辛夷,更觉得这丫头有鬼。于是绕过半夏又要朝前走,殊不知半夏这次也学机灵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又绕到易大娘面前,端起茶杯来,“大娘您喝水。”

她无奈,“大娘不渴。”说着,又要绕开半夏朝内屋的方向走。

正当这一计眼见不成,易大娘越发逼近的时候,半夏也终于豁出去放了大招。却看他撇撇嘴角,吸了吸鼻子,竟也突然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不住地说:“大娘不喜欢半夏……呜呜……大娘就喜欢长姐和珠儿,不喜欢半夏……呜……”

卓半夏今年也刚七岁,平常乖巧有加,在甘松被送去当学徒之后,他也是一直以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自居。这一声声哭号,辛夷真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弟弟。看来半夏小朋友真是下了血本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易大娘此时也甚是头大,看看门缝里的辛夷,又瞧瞧面前痛哭不已的半夏,无奈只得先蹲下身子,又是摸摸又是拍拍哄哄的,而这时半夏的功力越发见长,真是越哄越哭,而且哭声还一声比一声响亮,吵得大娘头直痛。

那边的辛夷赶在这个工夫,手上动作半点都没耽误,将各个带子都系得差不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知哪根带子系错了位置,如今将自己捆着,看起来诡异得很。

完了完了,这还得重新穿!这衣服怎么这么麻烦!

她暗叫不好,这么出门反而被抓包看出匆忙,而这时半夏的哭声已经渐渐停歇,正在易大娘再度朝她的方向望来的时候,却听门口又有一串脚步声——

“有客人?哎?大娘您来啦。”那声音温温柔柔的,软得贴心。

“兰姐姐!”紫珠一见来人便叫,“松哥哥也回来了!”

“来,珠儿给哥哥抱抱。”甘松说着,弯身将紫珠提了起来,不免调笑道:“嘿,你这小丫头,在家都吃什么好东西了?竟比先前重了这么多。”

佩兰看了他们一眼,只是笑笑,见了易大娘赶忙行了礼,“大娘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她上前几步这才看见挂着泪滴的半夏,不免又惊讶道:“这半夏又是怎么了?”

“天知道哩。”易大娘一脸无奈,“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的,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见了佩兰回来,她也客套地寒暄了句,“听半夏说你去山里摘蘑菇去了?”

她点点头,“昨晚上下雨,我今日就想去看看。结果还没找到多少蘑菇反而碰见了甘松,帮他料理完皮木匠那的活儿,这就一并回来了。”

“啧,也真辛苦你。”易大娘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姐姐身子不大好,先前又撞破了额头,带着伤也不好多劳累,这家里也多亏你了。”

佩兰听得这话反而噎了噎,僵着嘴角好一阵,最后方才扯出抹笑容来,“那是自然,大娘您放心吧。”

亏得是佩兰和甘松那小子回来了,要不然自己这衣服穿不好直接就得被抓个现行。此时辛夷已经打点妥帖,还顺手将头发梳弄一番,抬手就要推门而出,却听到甘松冷哼道:“大娘,您这话我可不爱听。”

“甘松,怎么跟大娘说话的?”

佩兰回头训他,他反而越发长了脾气,“兰姐姐,就是因为你性子好,所以他们才都欺负你。”说着,他看向易大娘道:“我们家自来就不富裕,长姐还像个富贵大小姐似的养在家里,家里家外的不都一直是兰姐姐打点的?大娘也好,娘亲也罢,不知为何都宠她得很,也不知长姐究竟哪里得了你们的欢心。反倒是兰姐姐处处吃力不讨好,天天做活还要被挨个埋怨。我虽然不常在家,可我知道遇事公正的理儿,要想家里别这么穷,倒是先让长姐拿出点样子才行。”

……且不说甘松究竟对卓辛夷这个大姐有怎样的怨气,其实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躲在内屋的吧。

辛夷深深地呼了口气,虽觉得直接折了甘松的面子不大好,毕竟也在里面磨蹭了这么长时间,该来的总躲不过,反而是人多一点更好打马虎眼。

“甘松,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我持家着实不如佩兰。”她一推门便走了出来,甘松面上的神色瞬间一僵,脸上越发难看起来。

“长姐……你……你别听甘松胡说。”佩兰更别提多尴尬,退后了半步低着头,似乎怕易大娘再替辛夷撑腰。

而甘松见佩兰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想开口说些什么,辛夷却笑而不语,果断地将一个肉包子塞进了他嘴里。

说实在的,辛夷并不讨厌甘松这个大弟弟,只不过她到这拢共不到半个月,与甘松见面才两三次,确实有些生疏。再加上与甘松见了也不过打个照面,连住宿都是在他师父皮木匠那儿,所以就目前来看,辛夷对待卓甘松这个正太,不过就是看着略眼熟,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弟罢了。

虽然自己与他不熟,但甘松与辛夷倒是嫌隙很深的样子。瞧见甘松的眼神,她可是什么都明白了。虽然不大清楚卓甘松究竟是自以为是,还是先前自己这身子的主人常给他脾气受,致使这姐弟俩闹得就好像冤家似的。

辛夷将肉包子一把塞进甘松的嘴里,十足将一圈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卓甘松自己,也不知道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想咬又不敢咬,赶紧用双手拿出来,看了看,这才发现刚刚堵住自己嘴的是一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狐疑地看看辛夷,又看看易大娘和佩兰,似乎也是饿了,感觉没什么要紧,就三口两口地将包子吞入腹中。

正在甘松吃的时候,辛夷这才腾出空来跟易大娘好好地打个招呼:“大娘,我今天买了许多肉包子回来,您看正好今天甘松也回来了,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辛夷虽然肉痛,但是想想自己有六斤肉包子呢,这些人怎么也够吃了,便干脆大方了起来。

易大娘被这么一问,反而有些挂不住面儿,可能是觉得来卓家蹭饭不大好意思,也有可能是不爱吃肉包子,“这……甘松也不常回来,你们姐弟几个好好团聚,大娘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这怎么好……”她说着,四顾弟弟妹妹一眼,“我说你们几个,大娘来了这么半天,怎么也不请大娘坐下喝点水呢。来,半夏、珠儿,你们招呼着易大娘,我跟佩兰去点火把包子热热,甘松是长男,去拿个盘子拣几个包子给爹娘上炷香供上尝尝鲜。”吩咐完了,她这才拉了一边的佩兰,“走,咱们先进屋拿包子去。”

不料辛夷的手刚刚碰着她的手,佩兰却轻轻地嘶了一声,倒抽了口凉气。

辛夷忙将她的手拉起来看,却发现指头上竟隐隐约约地有各种细小伤口,长短深浅不一,不用问便知正是被林中的枝叶剐伤的。辛夷没追问,而是当着似乎一直对佩兰心有不满的易大娘开口道:“哎呀,这手上怎么这么多伤。成日里这么辛苦,怎的也不知道偷偷懒。”

“其实……这……这也不碍事……”

她看看易大娘好似没听见,似乎佩兰与她本就没有什么相干。便再没说什么,只拉她进了屋,与甘松一起将包子装拣完,辛夷这才提着包子,与佩兰一道去了厨房。

“姐姐,还是我来提吧?”佩兰似乎心中惴惴,忙开口道。

“你手上有伤,怎么好让你提。”辛夷说着,已到了厨房,“嗯……蒸包子,糟糕……”她看看这烧柴火的炉子,才发现生火做饭根本就不是轻轻一按就能解决的事。

佩兰见了,叫她将包子放去炉台边的空处,“姐姐先前是从不下厨房的,还是我来点火烧水吧。”见辛夷面有为难,故而卷起袖子,麻利地将火烧旺,坐上锅子,舀水进去煮着。

“那我……我帮你把包子装进笼屉!”她虽然是这样说着,也着实动手去做,可就算她以前有时也会下厨,可这煮方便面和煎炒烹炸毕竟还有着本质区别,动作永远不及佩兰的利落。辛夷做了一会儿便自然地停了下,略有尴尬地说:“果然家务方面还是你比较擅长。”

佩兰自个儿将笼屉摆在了蒸锅上头,笑着回答:“不过是熟能生巧,长姐你之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今日说要下厨,不光是我们吓了一跳,你没瞧,连易大娘都给惊着了呢。”

“这么说……先前我是什么家务都不做?”

“长姐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巧手更能做得来刺绣这样的精细活儿,我们哪里比得了姐姐呢。”

辛夷听着听着就觉得十分不对劲了,家里穷成这样还能十指不沾阳春水,想必那是先前卓父还在的时候,家里收入不少,吃饭的嘴却不多,所以大姐辛夷才养得这般的小家碧玉。只不过今夕不同往日,这样的形容对于这个破落的家来说,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辛夷看佩兰那边已经基本忙得差不多,突然想到佩兰手上的伤,就自己寻了个碗,倒了些花椒和盐粒进去,冲了水,跟过去说:“佩兰,让我看看你的手怎样了?我今日遇见个大夫,说是花椒盐水可以给伤口消毒,算是学了一招。来,我给你洗洗。”

她显然有些不放心,可最终还是将手伸了出来,“长姐,其实不用这般麻烦,我用清水洗洗就罢了,过一宿,明日就好。”

“嘿嘿,不光要消毒呢。你看这儿。”她一伸胳膊,袖口里面透出了涂了一层白色粉末的伤口,粉末似乎涂得有些厚,直到现在还有簌簌掉落的痕迹,“今天碰见的那个大夫真是厚道得很,还给我用了药,咱们家的药材早就用光了吧,这正好给你也涂涂。”

“……长姐,你这伤又是哪来的?”她眉头皱了皱,“似是比我这严重得多了。”

“不过是不小心摔伤了。”辛夷说着,先扯着她的手,“我这伤估摸着怎样都得三两天才能愈合,你这伤估计能好得快些,如果这药好用,明日我再坑他点药来。”

佩兰愣了愣,“……长姐您说……怎么他点药?”

“啊,没什么,没什么。”大抵这个“坑”字实在是不太雅观,她连忙改口,“我是说,再朝他要些,要。”

面对辛夷的热情,她推托不开,这才允了。佩兰用花椒盐水洗了手,辛夷又蘸着自己伤口上的药粉给她涂了些。这时肉包子也热好了,佩兰的手上了药不好再干活,就只能由辛夷笨手笨脚地将包子装盘。好在半夏来摆桌子准备拿碗筷,发现这窘境才帮了大忙。

这一顿肉包子味道实在不错,又算是甘松许久没回来而吃的团圆饭。虽然甘松在皮木匠那儿当学徒,本来应该能吃上饭,可看起来也是经常挨饿吃不着什么好东西,故而剩下的包子几乎都给他包着带走了。毕竟不知道又要过多长时间才能再回来一次,这个弟弟也确实辛苦多了。

送走了易大娘,将碗筷收拾完,夜已经深了。孩子们开始洗漱准备睡觉,弟弟妹妹都回了内屋,辛夷这才放心地将藏好的银锭子亮了出来。半夏和紫珠下午时候就见过,都要抢着玩,佩兰十分惊讶,看着那大块的银子,愣了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辛夷没把银子给半夏和紫珠玩,反而将它放进佩兰的手里,“我成日里都在外头,家里基本都靠你打点,所以将银子给你我也放心。”她说着,弯着眸子一笑,“你看我赚到了钱,你也再不必那么辛苦,摘蘑菇去把手都弄破了那可怎么好……反正我每日都能赚钱回来,明日你就去城里,买些蔬菜,也买些丝线来织布,这次咱们的布不卖了,就给咱们自己做身衣裳。”

“……这……”佩兰看看钱,终是收下了,最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今日我也算是言而有信给你们买了肉包子吃,不过我想……”她顿了顿,眼神落在半夏身上,“甘松已经给送去皮木匠那儿当学徒了,半夏今年七岁,正是好时候,如果能再多赚些钱,半夏一定得去学堂。”

半夏听了有点发蒙,“学堂?是要去念书?”

“当然。”她一提到这,眼神熠熠,“姐姐告诉你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咱们可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你看易大娘家里为什么那么多地,还能有闲钱接济咱们,不都是因为人家北游大哥中了举能去当官嘛,咱们半夏这么聪明,我还真不信你考不上状元!”

“就是就是……哥哥有时候去学堂外面偷听,书背得比在里面学的二胖还好呢。”紫珠也跟着补上一句,“姐姐,学堂好像可好玩啦,珠儿也想去!”

虽然有心想学是好的……但这个学费还真是大问题。

“珠儿去学堂做什么,女娃娃学得太多,小心以后哪家都不要娶你回家。”半夏做着鬼脸,逗她说道。

“珠儿不管,珠儿想去……珠儿想去……呜呜……”孩子的小心思真是捉摸不透,一个不满意,紫珠又嘤嘤地哭了起来。最终还是佩兰抱着哄了半天,辛夷也跟着安慰说等到半夏的年纪再上学堂云云,这才好了。紫珠擦干眼泪钻进被窝里,好像没事人似的翻身就睡着了。

这丫头睡得倒是快,不过佩兰和辛夷窃窃私语合计了半天,琢磨着这兴许不过是这鬼灵精玩的小把戏,知晓自己是老幺,只要稍一哭闹,准什么事都成。

送两个孩子都去上学这听来不错,可是辛夷只觉前路茫茫,任重而道远啊。

似乎是前一晚与佩兰说了太久的话,睡得比平时稍晚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挣扎了许久才爬起床,穿好了衣裳贴起胡子,就着晨光熹微,怀里塞了个馒头便上路了。

今日大抵黄历上写着“不宜摆摊”,生意十分冷淡,快要入午的时候才开了张,然后又等了许久不见新客,便将刚买的斗笠朝脑袋上一扣,低头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辛夷总觉得有人在掀她斗笠,她挥手一打,却又什么都没打着。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脸上晒着热得很。

不知是谁那般无聊,闲来无事竟对她耍起了这些小把戏,像个小孩子似的。

兴许就是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熊孩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若不然这觉真是没法再睡了。

辛夷没有动,垂着眼看看,面前正是一道影子,瞧着影子轻微地动,她也准备好,在那影子伸手掀她的斗笠时,一把抓住那只欠揍的爪子。

“我说你可算醒了。”面前的青年笑得云淡风轻,今日他倒没有再穿青色的衣裳,反而换了深翠色的锦缎衣衫,显得越发英气挺拔,衬得那张脸是越发耐看了。

辛夷揉了揉眼,“怎么,雍公子已经等我许久了?”她打了个哈欠,心有不满地说:“雍公子若是着急,自然可以直接摇我醒来,何必这么麻烦,学着小孩子的把戏讨人烦?”

“先生是看我眼烦了?”雍鸣雁轻笑一声,“也对,玄铁没有找到,看到我这个债主自然是烦的。”

她的小心脏猛她一跳,“……在下……在下并不是想说这个。”她赶忙换上一脸谄媚,狗腿子似的对他点头哈腰,“公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公子大可直接摇醒在下,有什么要事您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罢了。”雍鸣雁末了大度地摆摆手,不大乐意和她继续计较,“我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冀州,此时过来不过是想催促你,就算我离开了,你也定要好好给我将玄铁找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办事您放心!”她一听这要债鬼要走,自然喜形于色,可也免不得碍在面分上多寒暄几句:“公子为何要走?是要去哪?准备一去多久?”

雍鸣雁心说,我还真不放心。可他瞟了瞟辛夷,只是答:“我本就居无定所,已经在冀州城停留了太久,也该到离去之时。至于去哪又去多久……这我倒是无可奉告。”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不过你是算命先生,理应知晓我想去哪、该去多久、又何时回来才对。”

辛夷略有尴尬,忙回答了句:“那是自然。”

“所以……”雍鸣雁弯身拿起了竹桌上的签筒,“不如……你为我算一算这次出行如何?”

她看看面前的公子,站起身来,将他手中的签筒夺走,“公子,我看你这一签怕是不用算了。”

“哦,这又是何故?”

辛夷看看签筒中的算签,这才缓缓笑道:“这算签中,有上签,也有下签。所谓的求签算命,不过是想寻个心理安慰罢了。何事能做又不想做,何事不能做却又实在想做。当选择多而无法决断的时候,自然就来求助于这个。”她轻轻地晃了晃签筒,里头传出唰啦唰啦的轻响,“雍公子已经决定要离开,那想要算这一签,无外乎想听点顺心话罢了。若这一签寓意不大好,雍公子难不成就不走了吗?”

雍鸣雁一听她这话反而愣了一愣,随即又伸手夺她手中的签筒,仗着身高,一把便将签筒抢到手里。“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出城当真不吉,我还真听先生的,干脆还就不走了呢。”

“可别!万一耽误了雍公子的大事,那可怎么好?”

她赶忙推托,可这时雍鸣雁已经从签筒中抽出了一根,垂眸看了看,“第五十一签,怎么,不给解解?”

辛夷叹了口气,劈手夺过签筒和竹签,“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想叫我解签,那我解了便是。只不过……”她伸出手来,抬头看着他,“咱们一码归一码,公事私事总要分明。我虽然得给你寻回那玄铁,可我这解签也不是免费的,公子还是先给银子吧?”

见她没个好气,雍鸣雁兀自笑笑,伸手便掏银子。雍鸣雁住得起天字一号房,吃穿用度半分不差,显然出手也丝毫不小气。不过随手一掏便是个银锭子,鼻孔朝天似的将银子朝她的方向一丢,眼神瞥了瞥,意思大概就是:不用找了。

她手忙脚乱地将银子接住,然后淡然地塞进怀里,可也不依不饶地讥讽了句:“我本以为雍公子是医者,大概不会相信这种天命运道,可不想您竟也想听这些。”

“临行前总要寻个好彩头不是?”雍鸣雁说着,指了指解签书,“先生还是快给看看这一签怎样?”

“好好好,那我就给公子好好算一算。”她说着,翻开书,寻到了那第五十一签——上上。

这雍公子的人品果然是很好,至少相比贺公子可是强了好几个档位呢,随手一抓便是个上上签,这回好糊弄他了。

辛夷想到这里,才略松了口气,刚才她还想,若是下签可怎么好,这雍鸣雁岂不是真不走了?到时候这雍公子成日里这么强逼着她找什么玄铁的,非得把她逼疯了不可。

“解签语乃是——阵阵春风衬马蹄,归期决定卯辰时;已身却有灾和疾,幸得龙天保不危。”

辛夷说到这里,却无意间抖了抖眉,狐疑地看着雍鸣雁,“公子您抽这根签倒是有趣了,这‘灾和疾’的,却不说雍公子您现如今没什么灾病,本身您就是医者,难不成自己有疾病还瞧不出吗?”

“怎么,竟还有你解释不通的签文?”雍鸣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悠地道:“竟会说出这种话,恐怕是因为先生学艺不精吧?”

“哪里哪里,雍兄客套了,不过是您抽的签比较奇葩。”她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其实这倒也好解释,不过就是说就算公子路上会有什么危难,最终也会一路平安。公子,这是好彩头哦。”说着,拱了拱手,“此乃是上上签,寓意极佳,所以公子还是尽早上路吧。”

“这区区三言两语就算解释完了?我可真觉得我那银子花得冤枉。”他说着不免皱眉,摆出一副肉痛的模样,“你这先生也忒不厚道,好歹都给了你那么多的银钱,就不能稍微多说上几句吗?”

辛夷看了看签文,琢磨了一阵,摊手道:“实话也莫过如此了,前两句是问人归期的,跟你也没什么相干,顶天就是说能够如期到达目的地。之后便说是就算有什么灾祸也能有上天庇佑,这样还有什么不妥的?我看公子您也无须再问什么了,若是想明日一早就出发……”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才继续说道:“不如现在就早些回去收拾行装,一早就出城,趁着清晨天气凉爽,要不这正午的天儿可是不能赶路,怕是晒死人喽。”

雍鸣雁上上下下看了她两圈,末了哼笑一声,“看来先生真是撵着想让我快走了,不过也好,再在冀州待下去可不妙,准会越来越忙……”他说着,转身就朝客栈的方向走,“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时,先生可要早些将玄铁找着了,免得又得费尽心机地对付我这讨账的。”

“那是自然,公子您就宽心吧!”等到雍鸣雁的身影消失在客栈的门口,她也终于放心地长长舒了口气。虽说这雍鸣雁确实没有沐方锦那么招人烦地总找她碴儿,人家可是纯行动派,别看雍鸣雁不生气的时候那双眼睛还挺漂亮的,若是真动了怒,被狠狠瞪上一眼想想还真挺后怕的。辛夷纵使答应了他要找玄铁,可东西丢了太久,偌大个城市,去找块石头,若能找到那才算奇了呢。她如今能做的不过是一拖再拖,再赶个好时候攒够了钱,趁雍鸣雁不在冀州的时候搬个家,自己也不在这儿混了,看到时雍鸣雁还能追她到哪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雍鸣雁的银子也忒好赚,三言两语地随便解个签便赏了一锭银子,如果以后没有这种财大气粗的主顾来,她的生意真是难以为继。她拍拍胸口多出的银锭子,突然感觉这老主顾都是高富帅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被雍鸣雁这么一搅和,她这午觉也是再也睡不着了。再加上怀里还揣着银子,也不好迷迷糊糊就睡,只能无聊地将解签书从前到后又翻了一遍,看看天也快暗下去了,也就收摊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了黑,她前脚还没进家门,却见佩兰从屋里急匆匆地朝外跑,姐妹俩正撞了个满怀。

“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往哪里去?”

“长姐,你可算回来了。”她急忙捉住辛夷的衣袖,“珠儿她不知怎的,这会儿突然发起高烧了。”

同类推荐
  • 恶魔小组:第2部

    恶魔小组:第2部

    本都高中的“重炮手”龙旖在一次意外中救了元心,面对元心美貌,花花公子龙旖决定到横焰高中将元心追到手。俊锋得知龙旖追求元心事情后,与龙旖发生了冲突。而龙旖的哥哥龙武就是这次全国武术大赛中鹿川最强的对手。安熙教练一直想将恶魔小组培养成专业的篮球队伍,在篮球高手明哲加入后,恶魔小组多次与专业篮球队进行较量。从中吸取了很多宝贵经验。而篮球联赛中,横焰高中的第—个对手九是本都高中,一场残酷而激烈的竞争即将开始……
  • 对你是离别,对我是等待

    对你是离别,对我是等待

    那一天,那个城市正遭遇近十年来最暴烈的风雪天。郁宁走进一座品位堪忧的大宅,并不知道将在那里见到再也无法忘记的人。她是美院一穷二白的学生,初衷只是一份报酬优越的工作,为此她成为年轻的舞台美术师严可铭的助手,却不知不觉中踏进一个从不曾想过的圈子。她觉得她像落水的人,在未知的河流中载沉载浮,迎接未可知的挑战和机遇,相识身份性情各异的人,但最美妙的是她爱上一个人。
  • 晴风不过岛

    晴风不过岛

    在一个开满栀子花的偏僻小岛,有天忽然来了一个帅气的转校生向天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是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姐妹--关可真和关可爱。平静的生活因向天晴父亲入狱而被打破,向天晴要查出真相,可真为了协助他,让妹妹可爱假扮自己出席一场舞会。可谁也没想到可爱在舞会上被人侵犯,精神备受打击。深感内疚的可真不的不放弃对向天晴的喜欢,并成全他和自己的妹妹。在可真追查罪犯的时候,陆景之的帮助让她疲惫的心得到安慰,过程中,她又意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身世。当一切水落石出后,关可真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又该如何做出选择呢?是继续偷偷暗恋,还是勇敢告白?是放弃自己的心成全妹妹,还是选择另一份全新的感情?
  • 我们一路都忘了哭

    我们一路都忘了哭

    为什么我对你的爱情,却无法随着时光逝去?为什么我想要遗忘你,你的影子却愈发地鲜明?我们一路走来,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弄丢了彼此?我应该去哪里找回你?时光印染,岁月无情,一切都在时光中飞逝。都在以一种无力又无奈的姿态默默老去……
  • 假如深海不快乐

    假如深海不快乐

    你万人瞩目,可曾注意我小心翼翼的目光;你冷漠轻佻,可曾为我改变丁点的心意;我站在角落,深情地注视你,依然不曾换回你决然离开的脚步;薛锦寒,我不顾一切抛下自尊来爱你,把自己从公主的宝座下降为灰姑娘,你又怎能无动于衷?既然你转身,我便只好放手,你会看得见,我没有眼泪,亦没有不舍。不是爱的不深,只是你不知道,因为你,我把自己藏身深海,我的眼泪,任何人都无法看见。深海没有氧气,没有阳光,有的,只是自始至终的孤寂和刺骨的寒冷。然而我,始终守候在这里,我的眼眸,早已成为这深海的一眼泉,涓涓流着的眼泪,成为这深海的海水来源。我为你沉溺在这一片深蓝的海域,久久不愿醒来,只为有一天你会懂得,我爱你。
热门推荐
  • 故人兮去

    故人兮去

    女子在乡等夫回三年又三年只见信还未见人一句夫人一句夫君便是终点
  • 今天也有男神需要帮忙吗

    今天也有男神需要帮忙吗

    沈云舟辛辛苦苦收集云梯就是为了再次见到那个风光霁月的人儿。有一天她做完任务回来发现她的云梯被收走了,人也转到了帮助部门做任务。沈云舟:???沈云舟:做任务我认了,可这突然多出来的小可怜是怎么回事?小可怜男神:脸红.jpg超甜舟舟和男神的恋爱故事集。一个朝着自己的光不断奔跑的故事。
  • PK穿越:娃娃公主5岁附马

    PK穿越:娃娃公主5岁附马

    哎呀呀!她成了穿越主角,最得宠的BB公主。父皇高兴一时头脑发热,赐个“他”的前世歆廷当附马。瞧!连穿越了还能撞在一块,这厮冤家,怕他不成?她还没展开对“他”的虐呢,十岁竟就被人俘去青楼。青楼吼…她咋地就这么倒霉…更惊吓地,那青楼楼主,一头银白飘逸长发,霸道性子跟“他”如出一辙
  • 逆圣神

    逆圣神

    黄金盛世,群族并立;万千种族欲与天公试比高。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踏上万千世界之巅,亦或是消亡于历史……
  • 亿万隐婚

    亿万隐婚

    “顾南乔,我们分手。”七年前,霍靖廷丢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她的生命。七年后,当她将他彻底遗忘之际,他却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 带着王爷谋江山

    带着王爷谋江山

    魏长安在毕业论文答辩现场凭空消失了。警方介入后得出四字结论:人间蒸发。一年后,叶阳都城里,七皇子把魏长安当做左丘国细作抓回了府内,但是一个身中奇毒、又聋又哑还失了知觉的姑娘,真的是细作?细作姑娘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神医给她治病。非但如此,还开始管起主人家的事了?“七皇子,你既无夺嫡之心,也无站队之意,所以到最后不管你的哪个好兄弟坐上皇位,你都会是死路一条。大皇子和十皇子,你选一个!”“七皇子,你会不会站队?你得跟那些官家还有他们家里的小姐多走动啊,你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出美男计,害羞什么!或者我帮你制造机会?”七皇子内心:我天天往你面前站也没见你中我的计!谁说的,只是中计已久,后知后觉。
  • 终极命令

    终极命令

    11号冷冷地道:“我要得到人类的感情,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廖芯羽哼声道:“你就是一块大木头,不过……”她随后小脸一红,声如蚊蚋:“我不在乎你是否完全拥有感情,但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
  • 彼与彼之狗

    彼与彼之狗

    来自乡下的初中生,因环境的突然改变而变得心境孤单,而它伴随他走过了孤单的夏天,落叶的秋天,温暖的冬天,生机的早春的故事……
  • 美女跟哥走

    美女跟哥走

    “柳永,我要变年轻。”“驻颜丹!”……“柳永,我要健康。”“洗髓丹!”……“柳永,我要你!”“……”“妞,别太贪心。七哥是属于世界的。”PS:新书,求罩,求支持。满地打滚,求一切。
  • 琉璃梦之浮世清欢

    琉璃梦之浮世清欢

    她,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处心积虑引天下大乱;?他,饱受苦难的战神王爷,隐忍多年欲拨乱反正;?他,万民敬仰的无双太子,一生谋划为君临天下;?他,慈济天下的神医公子,冷心无情只痴迷医术;?他,惨遭迫害的流浪孤鹰,隐姓埋名待雪耻荣归;?他,心狠手辣的魔宫之主,机关算尽搅江湖不宁;······一次相遇,战神遗心铁血柔情,为她烽火九洲;一场暗斗,太子断谋雄心不再,为她拱手江山;一眼万年,神医乱情佛手染血,为她倾尽年华;一命之恩,孤鹰忘志为爱生恨,为她计乱天下;一曲艳舞,魔主有意苦心讨好,为她屠刀脱手...她却道:我本无心,奈何痴缠!(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