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扬将沏好的茶推到连墨的面前,有些担心地问:“那赌城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想先把邵璃从G市接回来。”连墨停了一会,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而赌城,我决定放弃经营权。”
遇到这种情况,谁又敢于铤而走险呢?一边是执意完成的梦想,一边是妻儿的安危。
显然,连墨已经思考了很久,才会有这么果断的决定。
可邵璃的态度还是个问题呢。陈梦扬轻轻抿了一口茶,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有所保留地说:“你要想好了,那可是你的梦想。何况之前你那么对她,她未必能接受你单方面的决定。强硬去带她回来,只怕会有反效果。”
她说话简单扼要,却一语中的。
忽然,连墨面色忧郁,默不作声。
见他面前的茶已冷,小茶杯却还满满,陈梦扬起身走到屋内唯一的一个柜子前,她弯了弯腰打开柜门,拿出一袋咖啡粉才又再次落座。
这儿没有咖啡机,她也就用开水冲一冲,不久,一股浓浓的醇香扑鼻而来。
连墨回过神来,看着她把冲好的咖啡递给他,有些感激地伸手接过。但也不喝,就端着。闻。然后沉浸在咖啡那浓烈的醇香中。
邵璃喜欢喝咖啡,说喜欢它的味道,说喝下去的时候苦涩,回味起来却有一种甘甜。如她的人生,当得到她想要的什么的时候,尽管这个过程会觉得苦涩,但那种甘甜,远远要胜于苦涩。
因为她喜欢,所以他喜欢。
记得在没遇到邵璃之前,连墨是喜欢喝茶不喜欢咖啡的,就连味道都不喜欢。而如今,连墨这样一而再地忽略她的茶,陈梦扬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从容不迫地摆弄着茶具,缓缓开口:
“你放弃赌城,选择邵璃,我表示赞同,也感到开心。一开始,我爸就不同意你开赌城。只是你执意要去夺经营权,也愿意承担所带来的风险,他也就不好再多说,答应出面。现在他要是知道你终于想通了,怕是很高兴啊。”
说起恩人,连墨对她扬了扬嘴角。
能得到赌城经营权,一部分是因为陈叔答应帮忙搭线。否则他即使有钱,也不见得比别人更快,占尽先机和缅甸那边达成共识。
“Aida,谢谢你。对于邵璃的反应,我早心中有数。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一位愿意接手赌城的同时也愿意接受奉献过的那批员工的雇主。”
陈梦扬抬起头微微一笑。她知道,连墨为人负责,厚道,知恩图报。这也是父亲最欣赏他的一点。她沉思了一会儿,保守地说:“要不要问问我爸?他认识的人很多。”
“还是不要打扰陈叔了,我再看看。一时之间也急不来。何况,我还得想想,该怎么哄邵璃。年轻姑娘喜欢的,我……总是要多作些了解,多花些心思,否则又被她调侃我老男人一个,不解风情了。”说起邵璃,连墨眉眼带笑,只是英俊的脸带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见识过他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凌厉霸气的手段,也见识过他面对敌人时的冷酷无情,如今难得看到他也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样子,陈梦扬真的觉得特别的好笑。
只不过,在她放肆大笑之前,连墨已自觉尴尬无比而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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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几天,连墨就作了一切安排,将事情办得干脆利落,从这些事上也充分体现了他个人快刀斩乱麻的特色。除去虎视眈眈的容寄摇和丁,连墨已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一位比他的资历要深出许多的长者有意接手,出价时也是毫不手软。
赌城的事让连墨首先考虑到的,也就是他和陈梦扬所提起过的,那些跟过自己的员工的去留。
如今,那位低调的长者听了他的附带条件,什么也不多说一口答应了,那么他也就放心地交接了P岛还差一点就竣工的赌城。
事前,秦烙好说歹说,连墨都不为所动,而他作为老板既已作出决定,即使再不愿意,不开心身为保镖的秦烙也是得遵从的。当然,在去留问题上,秦烙依旧选择追随,连墨随他高兴。
还有白逸川,就算反对也是路遥不及。何况,连墨还有账没找他清算。
经过这阵子的调整,一切算是都恢复了正常,只是Y岛少了部分员工,整坐岛因而看起来冷清不少。
潮起潮落,天黑天亮。
隔天,连墨已迫不及待地出发。而秦烙也是一早就出现在主屋,待老板一走出门口,他就立即迎了上去,“老板,我送您。”
“不用。”连墨不是很在意地向码头的方向走去。
秦烙自然是快步跟上去,“我表示坚持。就让我送您到曼城吧。送到我就回Y岛。”
连墨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他考虑半晌,声音低沉着说道:“行。”
见老板不再反对,秦烙立即眉开眼笑,心里喜滋滋的,步履也更快的走到前方,先去了码头准备快艇。
忽然,远远的,陈梦扬手上提着包,小跑着到连墨的身旁,气喘吁吁地说:“我也回去了,干脆结伴吧。”
“你不是躲着齐风吗?不躲了吗?”连墨侃笑,俨然是一副洞穿一切的腔调。
“我--”陈梦扬惊愕不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我不是躲。我是有些事没想通。现在,想通了。”
“我知道。”
知道什么?还是说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而之前只是假装不知道啊。对上连墨深谙的目光,陈梦扬顿时面红耳赤,干咳两下便头也不回地直奔码头去了。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连墨继续无声地笑,不一会儿他也来到了码头。
连墨走到快艇的前方,望着旭日,双眼微眯。他想着以后的生活里有邵璃,还有孩子,不由心神荡漾,前所未有的感到满足。原来幸福可以很简单。
如果邵璃知道自己为了她而放弃了赌城,兴许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想想她生气也是应该的,谁让他之前那么对她。尽管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可那毕竟是在她不情愿的状态之下强迫了她啊。
连墨心想着见到邵璃后,无论她态度怎么样:冷淡、生气、仇恨还是如何……他都会好声好气的哄。
可连墨忘了,并不是好声好气地哄,就能让邵璃回心转意,更没想过,因他一时的自以为是,让邵璃离他更远。远到他即使疯狂寻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的确,他这样的打算,本就是邵璃平生最憎恨的。这时候的连墨竟想着到了曼城后,先把她在报社的工作辞了,然后把邵婕带到G市牧越的身边,换回邵璃,再带她回Y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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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牧家私人别墅
“你是说,连墨要来带我回去?!”听了电话后,邵璃挺着已隆起的肚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真的是弹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牧越心脏无法抑制地跳动了一两下。他快步走过来,用凌厉冷漠的眼神瞪着邵璃,直接将她瞪得吞吞了口水慢慢坐回沙发上。
邵璃把电话挂了,才又小心地站起来,满脸的疑惑,“连墨要来G市?”
“嗯。”牧越极为冷淡应了一声。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接过来说了一句话,刚好说到邵璃的心坎上。
“他已经来了,就在外面。”
“你说什么?!”
牧越严峻森冷的脸庞不由一沉,因邵婕和公司的事上正内外交困,而想到连墨刚才说的话,他此时的语气越发的严肃冷硬,薄薄的两片嘴唇开启:“怀了孩子的人大叫什么?要走就出去。”
“我……”邵璃瞬间噤了声。伸手抚了抚肚皮,她转头往门口看去。
原本想问句“邵婕没回来吗”这样的话,可见牧越脸色很差,便猜想,连墨应该是没有把邵婕带回来。揪紧的心倏然一松,便抬脚往外走去。
然而,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皱眉,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牧越背对着门口直挺挺的身影。
虽然,还不知道邵婕和他是什么关系,但她到底是通过多日的旁敲侧击中从别墅里的人口里获得了一些信息。
原来,在邵婕遇难的那年,是这个男人救了她。
邵璃走出大厅,便见到连墨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英俊的五官宠溺的笑容挂在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来,停在她面前,从头到脚的审视。
“连墨!你,你怎么会来?”邵璃忍不住扑进连墨的怀里,提高声音问。
“邵璃,我说过,不会丢下你。”连墨表面不动声色,唯有深谙的冷芒从眼底划过,转瞬消失。声音有点不同一般的沙哑,是那种压抑情绪的低沉黯哑。
倏地,邵璃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将他推开了些距离,说:“你早已把我丢下了。在我和赌城之间,你毫不犹豫不要了我。不是么?”
“你知道我没有,邵璃。别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个,在未清除奸细之前,我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连墨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肩膀,温和地说。
“那你现在来接我,是因为你身边的奸细都情理了,所以,你觉得安全了,来见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觉得我是那种随你呼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女人么?”
“别激动,你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们先上车回去,到时候再慢慢说。”
孩子?邵璃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心犹如沉入了冰湖,一阵严寒。她红了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连墨,有难以置信,有受伤。但她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脾气,跟着他上车。
牧越安排的司机安静地开着车,他们则坐在后座。
一路上,邵璃什么话也没说。而连墨虽然坐在她身边,虽然紧握她的手,但是内心却越来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