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在驾校正经八百地学了很长时间的车了,只是没上过路,白天的时候在路上转了两圈,现在胆子也大了,虽然郑海生有些犹豫,但是我还是坚持把车要了过来。打开车头的远光,视线还算不错,这荒郊野地里开夜车慢些走的话,其实要比在城市里开车容易的多了,因为没有会车,更没有对面远光晃眼睛,也不用担心会有隐藏在黑暗中的过马路的人。我的心里堵得慌,但是也不敢把车开快,车速加上我的心情,我真的是非常的压抑。沿着路回到老峪村,快要出村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白天的时候拦我车的农村汉子,他这回可是鸟枪换炮了,不再是靠在门口站着,而是也混了一台小汽车,虽然是破破烂烂的,但是他也算是可以坐在里面遮风挡雨了,本来他猫在里面,我也不是很容易看到,但是这个村子的路上实在是很空旷,冷不丁多了一台车,给谁都会多看两眼。我的车灯应该是晃到了他,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瞧了我这边两眼,然后又斜靠着车座,仿佛睡觉了一样,太假了,睡觉你不回家,都晚上十点了,周围乌漆墨黑的,你搁个破车里睡,一看就有问题。我踩着刹车,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会,郑海生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的,对我说:“怎么了,小川,怎么不走了?”
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把车熄了火,下了车,走向了那名农村汉子。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还下了车,郑海生也紧跟着下了车,但是他没有跟在我后面,而是站在车门附近看着我。
我来到了那辆两厢的小破车跟前朝车里看了看,那个农村汉子也没废话就把车窗摇了下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有气无力地边说边打着哈欠道:“干嘛?来交养路费啊?”
我不想被他的思路牵着走,因此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努力平静地对他说:“下班了,回家吧,我们都走了,你还不走啊?”
农村汉子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眼,然后噗嗤一声乐了,说:“你们走不走该我鸟事?我走不走你们管得着么?”
这回我还是不打算接这家伙的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咬了咬牙,狠狠地说:“我们明天还来。”
“你们再来,我可就不能给你们免费啦,走了这么多趟差不多得了,你们不累啊?你们也不是这个村的,这么晚了往家走,不怕路上出点啥事儿啊?就你那开车技术,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把车给那位大哥开,你俩还能平平安安地回家,不然,你还不得把你们哥俩卖道上啊。”说完,农村汉子冷冷一笑,也不等我回话,就把车窗摇了起来,不再理我。
此时,我只感觉一阵的无力,这个汉子说话很不中听,但是又好像说的是事实。
最后我只得讪讪地走回我们的那辆桑塔纳,郑海生在一旁应该是将我们俩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了,不过他没有落井下石,顺着那个人的话说些什么伤害我的言语,而是见我倔强地回到驾驶位置上,他也没吭声,又稳稳地坐回副驾驶。
重新点火,发动车子,我的哀伤使得我的车速更加的缓慢,汽车蜗牛般的往回走着,而我此时此刻却是在赌一个机会。我深信,这帮子偷沙子的人不会停手的,因为他们每天都有很大的亏空费用,只是眼下他们的收入足以弥补这部分亏空,因此他们一定会偷的,即便是现在,他们也一定在忙活着,靠着盗取国家资源,来充实自己的口袋,我没有什么伟大的高觉悟,我只是不想第一次尝试着去飞就把翅膀摔断了,我不怕失败,我只是想失败得好看一点。现在郑海生俨然一副跟班的模样,只能说他很配合工作,他配合的不是我,而是我老爸,而我的决定,虽然都没有事先和老爸通过气,但是我的抉择却是无形中代表着老爸的决定,我的错误和失败,明面上是我个人的任性,实质上却是在打老爸的脸,但是老爸没有就这方面提醒和告诫我太多,那是因为他相信我,而且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更愿意为很有可能的我的失误而背锅。
眼下的挫折是很正常的,白天的时候我们就自报身份说是土地局的,老爸的司机包陆伟还因为给我解围提到了调查沙子的事情,事先没有踩点搞突然袭击,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我一定会失败,这个结果我也有想过,虽然我更愿意那些偷沙子的人顶风作案,就在老峪村后头的葡萄地里偷,这样我就可以一击命中,凯旋而归了,然而那些偷东西的人,还是和我料想的一样谨慎,让我理所当然地扑空了。
但是,我还没有输。
往回走了一会,因为车速很慢,所以也没有走很远,也就距离老峪村三五百米的样子,我走得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并不是因为我的技术不够熟练,而是因为我十分仔细地在观察路面情况,我走到这里也就把车停了下来,因为一直到这里,都是笔直的路,这些白天来的时候我是因为自己路痴,怕记不住路所以特地记过的。我把车灯转换成近光,然后把车头调了回来,之后关掉了车头灯。
“小川你要干嘛?”我的行为无疑让郑海生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然后再睁开,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路的轮廓,然后给上油,起步换二档,以相对正常的速度向老峪村驶去。这个速度比刚才离开老峪村的时候要快上一些,我敢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在赌,完全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路上难得见到一个人或车,但是我的心真的是提到了嗓子眼,同样很紧张的还有郑海生,他一反刚才的淡定,非常紧张地问我道:“小川你要干嘛啊这是?开夜车不开头灯?”
我完全没有向郑海生解释的心情,因为我的注意力现在完全都在观察路面上,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我的瞳孔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我身体的所有感官,现在都爆发出所有的潜力来保障我这次冒险的安全。